凯尔西:是心累。不想承认幻想里的「巧克力蛋糕」是金边眼镜,他只有无趣的德式严谨。
歇洛克:是心累。不想承认欣赏的「阿佩普」是络腮胡,他就会一脸憨直傻笑。
两人默念:我最后的倔强,不等前来迎接的管事报出宾客名号,就还能抱有一丝幻想。
*
翌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时近正午,华生被楼下的窸窸窣窣声吵醒,而他并不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间房在老板理查德卧室的正上方。天蒙蒙亮,听到楼下传来的争执声,应该是理查德的两个儿子回来了。
在睡意朦胧间,没听清父子三人具体吵了什么,隐约是‘伙计都回家了还开店,没人手要谁来帮忙’,‘什么累活都让我们做,有本事让大哥干’。
此刻,没有了争执声,但移动家具的拖拉摩擦声颇为刺耳。
华生只能起床,准备吃中饭顺带逛一逛雷奥镇。敲响隔壁两间房门,里面都没人应答。
“好吧,两位应该贯彻了早睡早起身体好,这是已经出门觅食了。”
华生一个人下楼,扫视一圈,大堂里空空荡荡,没见到其他人影。他折返理查德房前,“店主,我出去了。”
房内依旧有窸窸窣窣声,却不听理查德的回应。
奇怪,理查德怎么会不搭理客人?
华生疑惑着去敲门,手刚落到门上,就推开了未关紧的门。
只见两个壮汉双手染血,脸上也各有污渍,正拿着拖把与抹布在处理地上的血迹。
“你们在做什么?!”
华生顿生警觉冲入房内朝,就看到理查德被放在了床上。他双目圆瞪,额头撞出一个血窟窿,已经没了呼吸。
理查德死了。
凶手们正在毁尸灭迹!
华生的瞌睡虫彻底被拍飞,人生第一次,他直接撞到了案发现场。
他挡住了大门,绝不让两人逃脱,放声叫喊,“快来人!店主理查德被杀了!”
“你,你是谁?”
矮一些的壮汉被一嗓子喊得扔掉了手里的抹布,“别胡说,谁杀人了!”
高一些的壮汉又惊又怒地抡起拖把,“让开!谁让你多管闲事!”
华生寸步不让地守在门口,绝不让两个重大嫌疑人离开。
三人一番僵持,附近的镇民陆续赶来。
不多时,镇长也匆匆到了。“海勒,狄克!你们在搞什么?老理查德怎么了?”
海勒?
华生乍一听还有些懵,这不是理查德小儿子的名字。再看两个壮汉,他们长得有些像,也有几分理查德影子。
也就是说,理查德的两个儿子在清理一地鲜血?而理查德脑袋破了一个洞,被撞死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走向。
海勒被镇长点名,才放下拖把。他一脸悲泣解释:“镇长,这是一场误会。这位客人看到我们在清理血迹,以为我们做了什么坏事。
事实是,我和狄克来店里找父亲,看到他卧倒在地上,身边流了一滩血。上去一探究竟,发现父亲撞破了头,竟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就是这么一回事。”
刚刚还紧张的狄克也红了眼眶,“这位客人没听我们的解释,他就大叫杀人了,都把我们喊懵了。”
华生从懵圈里回过神,他可没被绕进去,“我不听解释?上帝可见,谁家死了父亲,先关门打扫血迹的?!这种情况难道不可疑!”
“让一让,让一让。”
此时,一个肥胖的妇人推搡着人群钻了进来。
不管不顾地冲到了狄克身边,探头朝里瞧了一眼,看清理查德的死状,又立即转头移开了视线。
胖妇人的脸色有些差,但气势十足地双手叉腰,指着华生就质问起来,“你说我家狄克杀了理查德?瞎了你的双眼,比起儿子杀父亲,我看你更有嫌疑。
店里除了理查德,只有住客是陌生人。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见财起意,想要抢一笔就跑?指不定你先推了人,回头又栽赃给我们。”
胖妇人喷了一顿华生,急忙对镇长说,“这人圣诞节还在外面瞎晃悠,谁知道是不是逃犯。镇长,您难道不相信狄克与海勒,反而相信一个外人? ”
海勒听到二嫂的话,也是调转枪口,“对啊!即便不是这个人做的,店里还有两位住客。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与父亲发生了冲突,导致父亲摔倒死亡。”
蛮不讲理!
华生气得涨红了脸,到底谁贼喊抓贼。“简直是仗势欺人,你们再怎么狡辩,敢让警察来一查究竟吗?”
胖妇人立即呛回去,“这是我家的旅店,你算什么东西,你说查就要查?!”
“够了!住嘴!”
镇长重重一拍桌子,“出了人命,怎么能不查清楚。不过,这位客人你说要找警察,恐怕没办法实现。最近的警局也要赶两天路,让镇上的治安队查吧。”
“镇长,这恐怕不合适吧。”
人群里出现了反对声,“狄克与治安队的正副队长关系都不错,万一发生包庇的事情呢?”
“对啊,理查德是一个好人,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不如还是赶路去警局报案,也就是多等两天而已。”
镇长听着议论纷纷也是头疼,临到圣诞节,雷奥镇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就在此时,车轮慢行声响起,是朝着旅店的方向而来。
人们放眼看去,一时都停下了对理查德之死的议论。来的是一辆奢华的大马车,可用披金戴玉来形容。悬挂的徽章,显示它的主人是某一位大人物。
马车在旅店边停下,从车厢里下来三个人。
一位是身着管事制服的中年男人,还有两位是络腮胡与金边眼镜。
管事一见眼前的闹哄哄乱象,很快问清了镇长发生了什么。
“竟然发生了命案,真是一件不幸的事。不过,我相信伯爵邀请的三位客人绝不会是罪犯。”
镇长只能陪着点头,这一带的镇民谁没听过B伯爵的威名,他岂敢质疑管事。“对,您说得对。”
“我不为难镇长,给你两天查清案情。两天后,我来接三位客人上山,不能耽误了伯爵的宴会。”
管事不容拒绝地给出了时间限制,“至于怎么查,相信镇长会秉公处理。其实也能让三位客人自证清白,你再派一位信得过的助手就行。”
镇长再度点头,连忙应是。
一旁,华生又有些懵。
络腮胡与金边眼镜说他们很早就起了,在镇上闲逛时遇到了伯爵府的马车,顺带和管事聊了几句。
管事表示先去更远的镇子,接其他国家的来客,三天后再来雷奥镇。
“原来不止雷奥镇一个集合点。”
华生一时疑惑为什么将宾客弄得如此分散,但他更关注另一件事。
“这样说的话,只有我们三人从英国来。听主编说,还有另外两位作者接到了邀请函。”
说起这些,华生刚刚目睹凶案现场,又遭遇了一场不讲理污蔑的郁闷消散殆尽。
“怪不得我们坐了一辆马车,原来从头到尾都是目标一致。”
华生兴奋地问,“亚戴尔先生,您就是巧克力蛋糕了?西格森先生,您就是阿佩普了?我太高兴了,竟能和两位面对面交流。一直想请你们指点,怎么才能学会两位故事里的推理逻辑。对了,不如就从眼前的案子开始。”
一时间,竟无人应答华生,气氛有些古怪的安静。
凯尔西:华生,你凭什么做的判断,我是巧克力蛋糕?
歇洛克:华生,你从哪一点看出,我居然是阿佩普?
两人摇摇头,有人敢说要学会逻辑推理,谁给他的信心?
第37章
正当气氛凝固, 管事前来告辞。
“两天后,下午会有马车来接三位。爱玫瑰的神枪手先生、巧克力蛋糕先生、阿佩普先生,我就先告辞了。”
管事微微躬身, 登上马车,一如来时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留下华生独自恍神, 左看看右看看, 他居然认岔了!
上帝啊,您为什么要捉弄可怜的信徒?
几乎不笑的西格森竟是甜甜的「巧克力蛋糕」?阳光傻笑的亚戴尔居然是阴沉的「阿佩普」?他们真不是故意耍人玩?
“先解决旅店的事。”
歇洛克暂时不想谈笔名相关事宜。在充斥着伪装的时代, 或许他就不该为一位作者离开英国, 保留幻想不好吗。
凯尔西同样不想多谈, 见都见了,也只能认了生活的欺骗。“华生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上午理查德先生还好好的, 我出门时还与他打过招呼,怎么会出了意外?”
“不是意外。”
华生坚持他的判断,详述了下楼所见, “一个正常人,哪怕摔倒在地不是自己的亲人, 也会帮忙找药师求助, 或是立即从旁呼救希望为伤者争取一线生机。偏偏狄克和海勒竟然先去清除地上的血迹。”
“理查德是他们的父亲,他们还竭力隐瞒, 这还不够表明里面有鬼吗?”
华生说着就来气,再度看向镇长,“必须弄清楚理查德是怎么死的,我一点都不愿看到热情的店主无法安息。”
“查, 必须查。”
镇长岂敢怠慢B伯爵的客人,“刚刚管事说了, 三位不妨自证清白。让埃加斯为你们做一回助手,他带几个人协助你们调查。”
在雷奥镇这类乡镇之地,镇长有极大的话语权。
埃加斯是他的副手,下一任镇长的候选人,其权威不言而喻。
镇民们基本都无疑议,而狄克、海勒两兄弟目睹了伯爵府的马车,仍有怨言但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胖妇人莫妮卡却还堵在旅店入口,“都说了是家事,你们偏要让三个外人掺和进来,简直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海勒!管管你的妻子。”
埃加斯看都没看莫妮卡,只板着一张脸训斥海勒。
“平时,就有人申诉你妻子卖的食物磅数不对。你管不了自己食铺的事,现在连父亲的死也要蒙混过去吗!”
海勒喏喏地应下,拉拽了莫妮卡一把,不让她再拦着路。
狄克不忿地嘀咕,“查就查,都说了是意外。我们进店就看到人倒在地上了。”
镇长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埃加斯强制将不配合的理查德家三人都留在大堂里。
华生率先进入房间,走到床边给理查德尸检。理查德所受伤害,最明显的是额头上的血窟窿。
“这个伤口是正面倒下,撞到了尖锐物品造成。受伤位置会导致人昏迷,但不会立即致死,死因很可能是流血过多,而没有得到及时抢救。”
地面上尚有未被洗涮干净的血迹。
从额头伤口大小与地面流血面积,大致能判断理查德失血的速度。
华生又脱去理查德的衣物,确认他身上没有其他挣扎性伤痕。
“暂未呈现出尸斑,又因那两人移动过尸体,大致判断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小时。”
现在是上午11:46分。
“八点半,我离开旅店。”
凯尔西记得清楚,“当时理查德也准备出门,要去集市买些东西。”
歇洛克说到,“九点十五,我离开时没见到理查德。门口挂了店主暂时外出的牌子。”
“十一点钟声刚过,我听到了楼下的响动。”
华生印象里先听到钟声,又被楼下的窸窸窣窣给烦得起床了。“也就是说,一切发生在9:15到11:00之间。再根据流血面积,还能往前再缩短时间,是九点一刻到十点半左右。”
一小时多一刻,理查德怎么会摔死?
昨天,理查德的精神还不错,能独自整理大堂的杂物,看起来不像有病会平地摔的人。
“清晨,我曾经听到理查德与那两兄弟的争执。那两位的口气不好,音量偏高才会吵了我。”
华生提起这一点为他的推理佐证,“情况很明显了,早上的冲突造成了中午的推攘。理查德在完全没有准备时被推倒,这个过程很短,我在楼上才没被吵醒。”
“推理查德的人没有进行及时救援,导致了他失血过多死亡。”
华生说着走向大堂,直接看向海勒,“这位的外套少了一只菱形衣扣,刚好和理查德头顶的伤口吻合。”
大堂里,埃加斯看向海勒。
海勒的呢绒外套的确少了一颗扣子。
“扣子去哪了?交出来!”埃加斯严厉地质问,“别告诉我你掉在半路上了!”
海勒面色难看,捏紧了少了扣子的衣领,“我、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掉的,谁会关心一只扣子,但我真和父亲的死没有关系。
十一点刚过,我和狄克一起进的店,发现父亲已经没有呼吸了。”
“没有关系?你的扣子掉了。没有关系?老理查德的额头被菱形扣子磕到。没有关系?你们兄弟两人着急忙慌清理血迹。”
埃加斯冷笑起来,“海勒,你以为我蠢到会相信你的推脱。有本事拿出实证,你早上九点到十一点在哪里?有谁能证明?”
莫妮卡立即出声,“我就可以证明。没错,海勒是和父亲发生了一些争执,但我们都是为了他好,让他别劳心劳力地操持旅店,该放假休息就关门停业。
今天海勒很早就到食铺了,上午的客人都能作证,一直临近中午他才离开。来旅店是为了叫父亲过去吃饭。”
莫妮卡看来理查德就是一个顽固又不懂享受的老头。
理查德年纪大了还要辛苦开店,不时让两个儿子一家来帮忙,赚的钱却没说分给他们,都是给远在德国的大儿子送去。
“对、对,就是这样。”
海勒连忙附和,“我一直呆在食铺,回来时发现父亲已经倒在血泊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