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索已经彻底没了食欲。死者可能是威利斯的推测,让她意识到地下万尸洞的危险性。
玛索与威利斯并不熟悉,两人的朋友圈交集度很低。但同为骨头会成员,一人惨死在万尸洞里,另一人在相距不远处开派对。
事后想起来,不免感到毛骨悚然。她曾与凶手那么近,近到万一撞破犯罪现场,很可能被灭口。
凯尔西稍稍安慰了几句。骨头会的成员习惯各组小团队活动,凶手很可能调查过骨头会各个派对的举办时间,为掩藏行踪会特意避开玛索等人。
玛索并没被安慰到,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与凶手的距离很近。
残忍的凶手极有可能是骨头会成员,或者是某一尚未入会的诡异事件爱好者。
只要凶手选对时间,假以组织派对的名义,与目标被害人一起下到藏尸洞。这里与世隔绝,是绝佳的杀人场所。
必须将凶手揪出来!
骨头会的活动地点或偏僻或阴森,不找出凶手,日后还怎么愉快地举办派对。
玛索稍稍处理了脚伤,马不停蹄就去联系她熟悉的骨头会成员,誓要弄清地下尸体的身份。
当然不会让玛索独自去调查,宾利与达西随之一起离开。
现在,宾利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布兰基已经被杀,就更不能放过谋害他的凶手。
踏出万尸洞,正午阳光照耀大地。
宾利回头看向出口,一扇生锈铁门仿佛隔开阴阳两界,门的背后掩藏着诡异与流言。
“菲茨威廉,你说绳子捆绑是怎么一回事?”
宾利临要离开还在纠结捆绑真相,以此分散注意力,不去想那些死尸的惨状。
达西反问,“难道你还怀疑地下的两人有超友谊的关系?”
面对宾利的一脸狐疑,达西无奈叹气。
虽然地下两人并未澄清,但正因为坦然才会不解释,压根不存在异常要怎么解释?
“刚刚下放尸体时,你没有注意到吊着尸体的绳子很坚固吗?”
达西推测到最合理的解释,“那两位很可能以类似的绳子做过某些奇怪的实验。”
宾利尚不确信,“仅此而已?”
“不然呢?”达西示意宾利不必多想,“虽然班纳特先生掌握某些与众不同的技能,但绝不至于出人意料到与福尔摩斯先生结为伴侣。”
达西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有信心,补充说,“我敢用收藏的达芬奇油画做赌注。查尔斯,难道你想赌一把?”
赌那么大!
宾利直接摇头,不再有任何怀疑。一如既往,他相信达西的判断。
可心底隐有一个声音:查尔斯,啊,查尔斯。其他事能相信达西,唯独一点,至今单身没有感情经验的达西,他真能领悟爱神的旨意吗?
*
有关捆在床上引发的惊讶,仅作为一种调剂玩笑,稍稍冲淡了失踪杀人两案带来的阴霾。
不过,追查真相的脚步不曾停歇。
歇洛克将五具尸骸运回巴黎师大,抓紧时间做了尸检。
五位死者是男性,死亡时间距今大约十天至半个月内。他们都在死后被割肉,且脑部残留乙酉迷的麻醉成分。
“死者体内有乙酉迷,这与被放血的兔子尸体相似。”
歇洛克对比了前后两者,“从残存麻醉剂的检测来看,主要成分一致,基本能确定来自同一款试剂。”
换言之,布兰基失踪案、六百六十六只兔子被杀放血案,以及地下尸洞凶杀案,三者可以并案侦查。
凯尔西收到了玛索的最新查证,威利斯在十二天前的周六离家后一直未归。
“今天周四,布朗基在上周六失踪,威利斯等人在上上周六聚会未归。”
凯尔西理出一条时间线,威利斯等人进入万尸洞的时间,与五位死者的死亡时间吻合。“那是一场八人聚会,玛索弄来了聚会名单。”
八人聚会,五男三女。
五位男士的身份皆已确定,一一走访他们的住处,据佣人反应主人十二天未归。
三位女士身材相似,比对五岔口地面的人形血迹,无法确定死的究竟是谁。
不过,仅能确定一人的身份,某皮革商的小女儿昆蒂娜。至于另外两位,康迪与香农的身份成谜。
“骨头会的组织并不严密,入会记录一点都不详细,大概记录了成员全部是中上层家庭的年轻人。”
凯尔西指出,“然而,依照目前的走访结果,没人清楚康迪与香农的具体来历。仅能确定其衣着光鲜,家里管得严格,似乎从某个修道院偷跑出来参加聚会。”
巴黎进行男女分校教育。
修女建立的修道院女校,校规相对于世俗女校严格。
康迪与香农保密自身来历,生怕偷溜出来的事情被泄露。
这是两人曾给出的含糊理由。玛索等成员从前毫不怀疑地信了,但眼前发生的惨案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
一场八人聚会,但根据地下尸洞的现场痕迹,仅显示五岔口六人被害。
那么威利斯八人是否同时入洞?
他们走哪一条甬道来到五岔口?
地面的尸体又从哪一条甬道被运走?
等等问题的线索却都被抹去了。
凯尔西顺着五岔口对应的五条甬道转了一圈,地面都有经过清扫的痕迹。
有人以藤条扫拂地面泥砂,抹去了地上留下的所有足印。最新足迹,就是凯尔西一行与玛索留下的。
目前,不能臆断身份不明的康迪与香农是杀人凶手,或她们也一样遇害了。
凯尔西根据几位骨头会成员的描述,画出了康迪与香农的肖像草图。
玛索和达西等分头去查,希望能在某一家修道院找到对应的踪迹。
“那样一来,他们要调查的范围不小。”
歇洛克不会把找到线索的希望仅寄予一方。他想要找出凶手在古罗马浴池遗迹与巴黎万尸洞作案的原因。
“首先是古罗马浴池遗迹。六百六十六只兔子尸体,即是恶魔力量的数字,又是代表复活节与欲.望的兔子;其次是巴黎万尸洞,摆出跳舞姿势的五具人类尸体。”
歇洛克指出,“特意摆出的舞蹈姿势值引人关注。古罗马五月节,庆祝春季到来自然重生,节日时会载歌载舞。”
两者有什么共同点?
最先看到的是古罗马风俗,而不能忽略另一点。
“是复活。两次血祭凶杀都与重生有关。”
歇洛克说着看向凯尔西,“杰瑞,你有没有联想到一个人?”
凯尔西:我最先联想的是自己。这不可能是正确答案。
第76章
法国巴黎, 复活与重生。
凯尔西想到一个著名人物,“尼古拉·弗拉梅尔①,欧洲炼金术始祖, 据说炼制出了强大的魔石——贤者之石。”
尼古拉曾经的职业是抄书员,他在1382年左右一夜暴富。随即, 将金钱都用在修建了医院与向教堂捐款的慈善事业上。
当时, 法国国王查理六世十分好奇,派人去调查尼古拉为何能迅速致富。
结果出人意表, 尼古拉自学了炼金术, 成功炼制的出贤者之石能够点石成金。
这个传奇成就不仅引发欧洲炼金术圈大地震。
除了炼金术士, 各国权贵也对尼古拉的本领产生浓厚的兴趣。究竟有没有贤者之石?其他人能不能炼成同样神奇的石头?
1417年,87岁的尼古拉病逝,与妻子合葬入土。
在对魔石的好奇驱使下, 探秘者潜入巴黎墓地,势要掘开棺材挖出炼金术的奥秘。
——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棺材中空无一物,没有贤者之石, 而尼古拉与其妻的尸体双双失踪。
“于是世上产生了更加诡异的传言,尼古拉不仅从贤者之石里得到了点石成金的力量, 更得到了长生不死的力量。”
歇洛克取来几本书, 书页间夹着不少纸条。
“这些书里都提到了尼古拉。像是牛顿将《象形符号之书》,从法文翻译成为英文。还有上世纪初出版的《土耳其之旅》, 有人在土耳其撞见了还活着的尼古拉夫妻。”
即,1719年有人撞见了本该去世三百多年前的尼古拉夫妻。
然而,遍览群书并没有出现实证。
既没有确保能炼出贤者之石的详细操作流程,也没有明确地址能找到还活着的尼古拉夫妻。
也许是法不轻传, 也许是时间模糊了真相,十九世纪的今天仅剩一则则诡异传说。
凯尔西也取出几份名单, “骨头会去过尼古拉故居,巴黎蒙莫朗西路51号。”
骨头会有一份目标活动地点名单,画双圈的表示已探险。
尼古拉建于15世纪初的故居被保留至今,但有证据显示尼古拉夫妇并未在其中居住。
故居外墙,以哥特字体刻着一段文字。大致意思是这栋宅子建成后,尼古拉收容了附近耕种的农民,农民们感激着上帝赐予的恩惠等等。
尼古拉夫妻的实际居所又在哪里?
凯尔西从歇洛克翻阅的一摞书中,取出萨瓦尔1724年的《巴黎古物历史与研究》。“你已经看到这一页的记录,尼古拉在作家路的房子经过历代寻宝者的多次探查,人们总怀疑他留下了一笔隐藏的财宝。”
但,多年来的一次次探秘都不尽如人意。
没有找到传闻里的巨额财宝,仅在两间地窖发现了满墙晦涩难懂的符号,而无一人能解读它的含义。
近日,法国巴黎出现了两起诡异的血祭失踪凶杀案。
案发地都选在有特殊意义的地下,献祭仪式涉及复活重生与诡异力量。
由此推测,法国乃至全欧洲最著名的炼金术士尼古拉故居,很有可能也是凶手的目标犯罪点之一。
尼古拉夫妇的尸体从棺材里失踪,是死而复生或长生不老,执着于血祭的凶手势必会一探究竟。
歇洛克正想去作家路走一趟,眼尖看到名录上的◎符号标记着作家路。
“骨头会的成员已经去过尼古拉在作家路的旧宅了?他们什么时候去的?有什么发现吗?”
“很抱歉,让您失望了。”
凯尔西提起骨头会的扫兴之行,“三年前,巴黎大改造的挖掘中,因开凿作家路一带,这栋旧宅已成为废墟了。废得很彻底,画有神秘符文的地窖都已铲平。”
目前,作家路一带正在新建施工。
是为周全行事,两人会再去作家路复查,但很可能无功而返。
复查结果不出所料,旧宅早被推倒,地窖被土石填平将建成林荫大道。
从开挖至今,施工队没有遇上任何古怪事件,倒有一些不死心的寻宝家来此再探,希望能找到尼古拉的财宝。
结果?
一枚铜币都没看到。
对凯尔西与歇洛克而言,与其说对尼古拉之秘的探索遭遇阻碍,不如说从血祭凶手的犯罪心理出发,对可能存在的凶案现场查找陷入僵局。
“凶手不会轻易放弃借用尼古拉的力量。”
歇洛克换了个角度,将两起案件的情况作了简明扼要的对比。“两起案件都有三要素。”
则在纸上写下:
「古罗马浴池遗迹→附近有六百六十六只兔子被杀放血→遗迹地面的躺尸被扎了三刀(疑似是失踪的布朗基)
地下万尸洞五岔口→对应五个甬道岔口悬吊五具男尸→岔道口中央地面的躺尸被扎了四刀(疑似是失踪的昆蒂娜,也不排除是身份成谜的康迪与香农)」
“特殊的地点,一定数量的辅助祭品,与一个主要祭品。”
凯尔西提笔在「躺尸」上画了一个圈:“比起购买六百多只兔子,选定布朗基并拐走他更困难。主祭品的选定,一定存在某些共同点。”
布兰基是英国男性,昆蒂娜是法国女性。两人之前互不认识,为何偏偏是他们会被选为主祭品?
假定身份成谜的康迪与香农是凶手,两人与昆蒂娜接触后选择了她,又怎么会选择布朗基?
或许,留在两处案发现场地面的尖刀扎痕能给出答案。
但是仅凭一条直线与一个十字架,暂且无法看出它们在表达了什么含义。
歇洛克拿着两份行程单,从时间上看,布朗基来到巴黎时,地下万尸洞的惨案已经发生。
宾利表示没见过康迪与香农。除了前去红灯区,布朗基此前的行程非常普通,进出的都是日常会去的地点。
“日常、日常。”
凯尔西轻叩桌面,“仅仅擦肩而过就认定将某人献祭的可能性很低,而该是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曾观察过布朗基。”
布朗基勘察过酒厂,去几家餐厅进食,还有陪同客户去听音乐会。
“剧院的可能性最大。”
凯尔西无需多解释,剧院的人流量与与入散场前后的寒暄时段,提供给凶手暗中窥视的机会。
歇洛克灵光一闪,“剧院,是的,剧院。杰瑞,给你一个惊喜,你猜尼古拉夫妇的日常娱乐是什么? ”
“汤姆,你都这样说了,那两位一定喜欢看戏。”
凯尔西想到一种可能,“难道有传闻,近几年来在剧院见过尼古拉夫妻?”
“不是近几年,是一百多年前。”
歇洛克表示没有具体记载,他去借阅相关书籍时,从图书管理员处听了一些杂闻。“据说最后一次见到尼古拉夫妇,是1761年,在皇家歌剧院的拱门下。”
后来,皇家歌剧院毁于大火。
今年年初在原址上,新的巴黎歌剧院竣工落成。
“布朗基住在九区,距离巴黎歌剧院并不远。他在巴黎呆了六天,去听了三场音乐会。”
凯尔西不认为这仅仅是巧合,不由想起后世的《剧院魅影》,而巴黎歌剧院的地下会不会也藏着秘密?
歇洛克也想到了血祭凶手选择献祭场的特性,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场所,通常在地下隐蔽处。
“巴黎歌剧院是近几年重新再建,理论上,凶手可以趁着施工时期探明其地下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