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诡异流言仍时有流传。
传说那一带的雨天格外阴冷,有时候会响起绞刑时的锁链拖动声,还有犯人们死不瞑目的挣扎声。
“骨头会还没去过十区探险。明天,我去那附近仔细找一找。”
歇洛克做了决定,目光落到草图上的五区与六区之间,最后一个X的位置。“杰瑞,你觉得此处是不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九区、十区、十三区、十四区,4个X点构成长方形,又凭什么将最后一个X画在五区与六区之间?
凯尔西已然明白,无需歇洛克解释,其中是因为数字4的递进。
13,14,9,这三区的数字,是从时间线上近及远的凶案地点。
如果有关十区绞刑架是作案地的推断正确,那很有可能形成13,14,9,10的数字排列。
即13-4=9,14-4=10
从时间顺序而言,十区绞刑架先发生凶案,然后是九区剧院,再是十四区万尸洞,最后是上周的十三区古罗马浴池遗迹。
血祭案不是单独作案,目前大致推测有两人,便也能解释为何是分别递减四。
南十字座与一拆为四的南船座,一同五个星座图,最初的星图又源于何地?
9-4=5,10-4=6
它的位置很可能在五区与六区之间。
“这里很眼熟。”
凯尔西来到巴黎的第一站就在五区与六区之间,“巴黎大学的所在地,我去拜访了M教授。”
然而,最近加大人手对M教授进行监视,也没有发现他有异常举动。
凯尔西对M教授的怀疑不减,但并不能只凭直觉行事,而且目前的这一切仅是推论。
“明天,我去五六区之间走一趟。看看除了巴黎大学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可疑。”
一夜无梦。
周五一早先去巴黎师大,查实南船座的星座图。其中船底座的模样,与剧院地下室的扎痕一模一样。
至此,刀痕之迷已破解。
两人便分头行动。
歇洛克一直找到黄昏时分,果真在十区曾经的刑场附近,发现了一处相似凶案现场。
有三只死去的猫头鹰,被割断了翅膀。
猫头鹰的死亡大约在两个月前,复活节左右。同时,现场也有一地尖刀扎痕,正似船尾座的星座图形。
另一头,凯尔西却在修道院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与M教授所在地大约半个小时步行路程,是一间修道院兼办教会女校。
目前,身份成谜的康迪与香农不知所踪。
那两个可疑的年轻女人,隐约提过她们来自教会女校。
各个女校对生源也有不同的要求,比如有的仅收巴黎本地人。
拿破仑战争后,法国在非洲扩张殖民,而有的学校会收取来自非洲的法国人。
有意思的是,凶手扎在尸体上的南天星座,无法在巴黎的维度上进行观测。与之相较,站在非洲的法属殖民地的维度,却能够观测南十字座与南船座。
面前的「玛利亚修道院」,对学生生源并不严苛。
“是的,我们接收来自非洲的法国人,哪怕是混血也可以。不过请原谅,我不会向男士透露更多学校的情况,这不合符校规。”
守门修女抱歉地看向凯尔西,“如果您有亲属要入学,还请她的女性家长前来办理相关手续。这里男士止步。”
凯尔西再次询问,“我只是参观一圈也不行吗?或者与院长谈一谈?”
“请您不要为难我。”
守门修女坚定地说,“很多学生家长都说过类似的话,但女校的校规如此。这一片土地不让男士踏足,能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与冲突。”
看在凯尔西长相不错的份上,守门修女好意提点。
“本校一直都是封闭式教学,但明后两天对外开放。学生的女性家长与女性朋友都能入内参观。院长与各科女老师都在,能当面交流解答。您有疑问,不妨托付您的母亲或姐姐入校咨询。”
凯尔西:我去哪里找女性亲属,潜入你们学校找嫌疑人?
是的,「玛利亚修道院」很可疑。
其地理位置符合案发地数字排列,又与M教授所在地的距离很近,生源有一半来自非洲能看到巴黎见不到的南天星座。
外加来历可疑的康迪与香农隐约提过来自教会女校,但又明摆着一件事,玛利亚修道院不会向外人透露学生的任何情况。
以上几点,让凯尔西必须亲自入内一探。
现在留给她的时间很少了,最后一次献祭很可能就在本周末。偏偏明后两天,这所可疑的学校还对外开放。
“好的,多谢您的告知。”
凯尔西向守门修女致谢,转身,她不得不下了一个决定。
夜幕降临。
歇洛克带着查实的消息回到旅店。
一进门,他就说起十区的发现,“绞刑架地下的犯罪现场,证明我们的推论是正确的。杰瑞,五区与六区的情况怎么样?”
凯尔西将所知地和盘托出,“综上,玛利亚修道院很可疑。我甚至怀疑,最后的献祭可能与开放日有关。但很遗憾,作为男士都被拒之门外。”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沉默。
两人面面相觑,尽量维持着一脸平静。
歇洛克先没撑住,无奈地开口,“好吧,我懂你的意思。时不待我,而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没有更好的选择,意味着只能女装。
只要女装,面前不得探查的困难便迎刃而解。两人能够光明正大地一探玛利亚修道院。
凯尔西问,“福尔摩斯先生,您有女性服装吗?”
“不用担心我,我备齐了不同类型的衣物。”
歇洛克反而担心凯尔西的装备不充分,“班纳特先生,扮成女装,您准备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①J·H·霍姆斯:《明智者的宗教观》
第78章
扮成女装, 准备好了吗?
一时间,凯尔西竟无法理直气壮地给出肯定回答。
不过,凯尔西表面神情自若, 还将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当然准备齐全。事前不确定您是否有合适的衣物,就为您也买了一套。”
取来客厅沙发边的大纸袋, 假发、裙装、袜子、平跟女鞋, 从头到脚的外套都有。
法国自拿破仑统治时期之后,女性渐渐抛下对身体过分束缚的衣物。【注①】
近些年来, 巴黎越来越流行古希腊风的长袍制式女装, 以柔和着色与优雅灵动为美。
“它与您常备的衣物应该并不一样。”
凯尔西想起上次念情诗时的古旧披肩, 歇洛克常备的女装款式真的一言难尽,不知是从哪一间二手店淘来的。
眼前这一套裙装简约大方,是巴黎的流行款式, 却截然不同于伦敦社交场女装的华丽繁复。
完全用不到夸张鲸须裙撑与裙垫,至于紧勒上半身让人透不过气的束胸,也能用系于胸部的紧身内衣代替。
当然, 凯尔西没有细致到将内衫也备齐,想来歇洛克能自行完善很多细节。
“我试图分析巴黎女装潮流变化的内在原因。或许该感谢法国动荡的政权交迭, 让人们倾向于方便跑路的衣服?”
凯尔西摆摆手, “算了,不用太在意那些, 总之轻便裙装对我们而言是好事。否则,无法想象撑着一大圈裙撑,要怎么偷摸去地下室。”
仅是想象,就能预见一个人会因为裙子太大卡在地道入口处。
看, 多么周全的安排。
歇洛克注意到了细节,高领的裙装能完美掩盖男性的喉结。
不得不承认这比他的装备高明很多, 原本他的剧本是乡野老妇人携女儿入城,但被一百八十度改编成时尚姐妹戏码。
“不愧是杰瑞,你总是高瞻远瞩。”
歇洛克虚心接受,迅速进入角色,开始考虑搭配什么样的伪装妆容。
敲定了合适的女装,重点在于怎么探查玛利亚修道院。
“潜入地下室与辨识凶手是两个关键。”
歇洛克清楚地记着可疑嫌犯香农与康迪的肖像。他相信凯尔西的还原绘图能力,画像也得到了骨头会成员的一致肯定,但玛索与达西查过不少修道院,全是查无此人。
“凶手十有八.九擅长伪装。”歇洛克想起同样精通伪装的B,从同款绳索到类似的乔装高手,岂能不让人怀疑两者背后有同一位老师。
“我们曾发现过两枚鞋印,一男一女都是偏小的尺码。现在很难确定凶手是伪装了面容,还是也伪装了性别。”
血迹凶案的犯罪过程中,凶手需要搬运沉重的尸体。
女性的体力普遍低于男性,也就不能排除凶手们也男扮女装做案。
歇洛克又补充,“还要警惕凶手一明一暗的交替出场。凶手习惯穿行地下世界,不能排除其中之一住在地下室。有需要时,两人相互顶替另一人出场。”
凯尔西对此表示认同,更需提防一点。
“涉及复活的血祭往往以大量人命为代价。短时间内大规模杀人,很可能通过投毒、纵火、爆炸等手段,此案凶手的犯罪模式,最有可能采取纵火献祭。”
纵火焚烧祭品,古来有之,出现于多种不同文明习俗。
比如凯撒在《高卢战记》中记录,凯尔特人有活祭人殉的祭祀,称之为‘柳条人’。
用柳条制成高达几米的巨大人偶,将活人与牲口塞进人偶。点燃巨像一起燃烧,以求以众多性命换取神灵的恩赐。
凯尔西无法确定一定存在过柳条人的血腥献祭,因为从操作上看,架起柳条编织的人偶,焚烧时很难确保不半途坍塌。
然而,此次血祭连环杀人案,凶手完全能趁着某一聚集活动时,封锁场地放一把火烧了修道院。
因此,要提前做一些布置。
于是脸色复杂的三人就出现了。
宾利听了大致的计划,他和达西需要守在在修道院外,以防万一出现大火,能及时叫人来救援。
“没问题,我会全神贯注守在修道院门口。”
此刻,宾利暗中不断摇头,真正的侦探太难了。
比起女装潜入的魔鬼难度,他和达西分到的任务就是天使级别的友好。
宾利发自内心地感谢,终是凯尔西与歇洛克抗下了布朗基失踪后的所有。
玛索也来了,从最初震惊到难掩兴奋,男扮女装真是太刺激了。
可惜,太可惜了。
她竟然无缘一睹现场。理由很简单,嫌疑人极可能认识骨头会的成员,玛索不能去修道院以免打草惊蛇。
这边玛索也接下了紧急任务,连夜调查出玛利亚修道院的历史,最好能弄来建造图纸。
“现在夜间八点,给我十二个小时,明天入场前一定将资料交到你们手里。”
玛索认真承诺,先一步离开。临走前,目光在凯尔西与歇洛克身上扫视一圈,犹是惋惜不能一睹两人的女装,但又瞬时打起了精神。
近几天,玛索已经反应过两人的另一重身份。最初听到介绍,没想起来凯尔西与歇洛克就是KS团队创始人,难怪能有神乎其神的破案本领。
骨头会追寻历史残留的诡异传言,本以为这就足够刺激,但现在看来侦探生活更刺激。
这让玛索干劲满满,虽然受能力所限,她无法成为一位合格的侦探,但有幸参与侦破奇案的感觉太棒了。
只有达西默默叹息,他的生活本该风平浪静,为什么来到巴黎后,身边尽是奇奇怪怪的人?但他没有说男扮女装有伤风化,尽管英国对异装癖并不友善,但事涉人命案不必教条主义。
离开前,达西郑重地说,“两位,希望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凯尔西与歇洛克齐齐点头,而有些话并未对外提起。
今夜重重准备,试图将所有的危险与对策都考虑进去,看似明日要对应的局面复杂难控。
其实,两人都没说顺利抓捕凶手的可能性并不低。
欲使人灭亡,先让其疯狂。凶手随着作案次数增加,临近大功告成时越发不谨慎,他们已出现自傲得意的情绪。
又是什么让凶手自得?
M教授恐怕不曾料到,他先前提供的名单不经意间给出了答案。
凯尔西与歇洛克核对了M教授给的名单。
M教授提供了一份巴黎考古宗教文化爱好者名录,其中有骨头会死去的威利斯等五位男士姓名,但没有玛索、昆蒂娜、香农与康迪等姓名。
准确地说,名单上不曾记录任何一位女性的姓名。
M教授是在为凶手打掩护?
不能否认这种可能,但更大的原因是轻视女性,理所当然地将女性排除在外。
凶手以女装身份示人拐走布朗基,正是利用了这一种轻视。可利用男人对女性的轻视,并不代表凶手就认同女性的智慧。
听上去有一些自相矛盾,但人性向来是矛盾的。
从凶手越发不谨慎的犯罪行为来看,有七成把握推断其轻视女性的心理,甚至将玛利亚修道院视作自家后花园。
——放松警觉,根本不认为会有侦探男扮女装潜入。至于那些修女们,绝不可能有能力揭穿其真面目。
*
翌日。
八点一刻,早餐过后。
玛索准时送来了调查资料,其中有一点引人注意。
玛利亚修道院于拿破仑时期重建,几个世纪前是一所颇负盛名的教堂。
“经过古罗马遗迹、地下万尸洞、象征炼金力量的剧院,以及充斥恶灵的绞刑场,凶手将血祭的最初与最终定在了光明的所在地。”
歇洛克一目十行地记下了资料,血祭凶手真是搞大杂烩,要把所有力量都一网打尽。少了解一块的宗教历史,都没法查到他们的踪迹。
“可惜没有详细地形图。”
凯尔西也不失望,并非所有图纸都会在教会备份,能得到一份草图已不错。“换衣服,半个小时后出发。”
二十五分钟后。
歇洛克自认变装迅速,成功变成了一位二三十岁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