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变作微胖的身材,将脸部微调圆润以模糊了男性棱角,且身形比例能与他原本的偏高身高相吻合。
一脚跨出旅店,才发现凯尔西的速度更快,已经等候树荫下。
六月巴黎,阳光微醺。
树影斑驳间,凯尔西一袭浅紫色纱裙,竟然让其余街景尽数虚化成为陪衬。
风很静,鸟鸣都似乎停止了。
这一幕宛如一幅画,美得近乎虚幻。
歇洛克不由移开直视的目光,应该是产生了错觉,居然在这一瞬感到眼前人惊艳他的时光。
深呼吸,不必怀疑自我。
怪就怪凯尔西过分美丽。不,该是怪杰瑞过分完美的乔装术。寥寥几笔柔和了面部,似变未变,自然而然地在男女间自如切换。
“找一辆马车,按原计划行事。进入修道院后,我在上面找人,你去地下找路。”
歇洛克很快撇开复杂情绪,似是轻松地赞叹,“杰瑞,你的乔装术技术已经登峰造极。”
凯尔西欣然点头,“有的事是天赋,汤姆,你羡慕不来的。”
歇洛克:听这语气,确定还是他熟悉的杰瑞。但有一点,请问他为什么要羡慕女装天赋?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
历史上,拿破仑时期,法国流行起新古典主义。仿古希腊风格,流行简约优雅的纱裙,摒弃了束胸衣、裙撑与群垫。
后来波旁王朝复辟,又让奢华风卷土重来。直到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夸张裙撑退出历史舞台。
文中没有王朝复辟,所以巴黎的时尚风潮延续了拿破仑时期的新古典主义风,简单优雅。
第79章
玛利亚修道院, 现约有一百五十多人,其中住校女学生一百十五人。
时逢本周末难得的开放日,不论学生的亲属或朋友, 或是对女校感兴趣的人,只要性别为女且缴付一定数额的入场费就能入院参观。
九点半, 开放时间到。
院门前的一条长队陆续进入。
“现在就有三十九人排队。”
歇洛克就此估算了开放日修道院的巅峰人数值, “正午过后,很可能达到三百人左右。”
凯尔西看着流程册, 今天的午餐可自行挑选在餐厅或露天就餐, 那么人群最易集中在建筑内的时间段还有两个。
“上午十点十分, 院长在大礼堂演讲。下午一点半,学生开始诗朗诵等演出。”
“下午演出不一定会顺利。”
歇洛克并不是排除了早上演讲时凶手动手的可能,但凶手要想搞一次大献祭, 更可能等下午所有人都到齐了。
因此,上午演讲的一小时学院师生汇集礼堂,正是揪出凶手的最佳时机。
一小时, 不能引人怀疑地大幅度走动。
一小时,需要从三四百人中分辨出凶手。
尽管推测出凶手极有可能就在修道院内, 但只能确定其偏小的鞋码, 以及可能经过伪装后的肖像画。
谁也不能保证凶手按常理出牌,谁也不能保证一定就是纵火献祭, 万一在上午演讲时发生一次爆炸呢?
相对而言,哪怕修道院的地下路线不明,但要面对的仅有一两个潜伏的凶手。除非凶手选择同归于尽,否则遇险的概率较低。
如此一来, 留在礼堂的人不得不承担更高的风险,处理更复杂的查找任务。
想到这里, 凯尔西仿佛轻描淡写地提议,“不然让我去礼堂,也能听听修女院长的演讲。我还没听类似的讲话。”
歇洛克听了,这蹩脚的借口让他都不忍反驳了。“杰瑞,你确定是要听演讲,而不是在担心我?”
“当然不是。”凯尔西迅速抢答,似乎为增加可信度还补充说明,“无论是地上地下都有危险,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表里不一。以上,你称第三,没人敢称第二。」
歇洛克眼神直白,但嘴角却染上笑意。“好的,谁都没担心谁。我也喜欢听院长演讲,不能把机会让给你。按照原定计划,分开行动吧。”
行动,就行动。
凯尔西明白解决危险的最佳方式,不是争论谁去谁留,而是早一步控制住凶手团伙。
这就开始先按图索骥,查遍修道院,寻找通向可疑地下密室的甬道。她先将建筑草图上的几个入口摸查了一遍,但全都没有异常。
仍在使用的正常通道没问题,那凶犯会否从非常规路径出没?
接下来就在那些能掩人耳目的角落,一一查看地面窨井盖四周的情况。
最终,废弃后花园的下水道口边,找到了半枚带泥的脚印。
——男士皮鞋,尺码偏小,正是出现在杀兔现场的花纹。
凯尔西拨开了杂草,很轻松地就将窨井盖打开。
不是她力气过人,而是窨井盖本就没盖严实,能看出有人一直进出的痕迹。
井壁上,一阶阶生锈的楼梯向下延伸。往下无光照,没有办法判断井底的具体深度。
凯尔西侧耳倾听,下面没有传来任何响声。
她将长裙稍稍撩起打了一个结,点起一根火折子,放轻动作尽量不出声地就下了井。
大约下了十米深,来到井底。
此处仅有一个单向甬道,通往不知名的黑暗里。
凯尔西凝神静气地朝前走着,不多时来到了岔路口,就觉右侧飘来了一丝异味。
是火油!
这里有一丝火油味,像是火油桶打翻过一样。
正常情况下,废弃的井底不可能储存火油等易燃物。
凯尔西迅速向火油味的散发处而去。
一路微光照地,地面上有着一长串的油痕,大约是近三四个小时内滴落的油渍。
沿着油渍追踪,七弯八拐绕行了一圈。
十五分钟后,前方忽现一抹微光。这里已经是甬道的尽头,尽头有一间屋子,光从半开的大门里透了出来。
凯尔西放缓呼吸,一步步靠近后贴在门上,确定了屋内没有任何声响。
“咔——”
她刚将木门轻轻推开。
从半开的门缝看进去,屋内有一张书桌,桌上点着煤油灯。桌前的椅子被拉到一侧,并没有人的踪迹。
凯尔西遂收起了火折子,抽出了绑在腿上的枪。
一把推门而入,迅速地将枪口直指门后,但那里并没有掩藏的人。
应该说是房内没有人。
只有七平米的密室,扫视一眼能一览无余。
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与一把椅子。
俯身看去,床底空空荡荡,有存放过箱子的痕迹,但现在都被搬空了。
凯尔西并不认为是人去楼空。
书桌上的钢笔未盖上笔盖,厚厚的笔记本平摊着,凶手只是暂时离开。
抓紧时间,凯尔西快速扫阅了笔记本。
笔记本并没有采用复杂的加密,满篇法文,记录了犯罪的心路历程。
这一本犯罪日记,简而言之,记录了一段扭曲的感情。
大小赖尔兄弟对十三岁半的亲身妹妹有了非分之念。
被父亲发现后,两人被扔非洲分公司好好反省,直到他们彻底打消念头才能回法国。
另一边,赖尔老先生计划等女儿十四岁生日后,将把她送到修道院。封闭住校,能让女儿不被哥哥们骚扰或伤害。
计划虽好,但赖尔两兄弟被送走后数月,一场流感侵袭了赖尔家。
很不幸,赖尔老先生与赖尔小姐都没能活下来。
远在非洲的大小赖尔兄弟得知噩耗,不愿相信他们没能再见心爱的妹妹一面。不惜一切代价将人复活的执念便由此扎根。
‘踏踏踏——’
此时,安静的甬道,由远及近响起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凯尔西没再细看日记,将一切还原,将门也推至原先的半闭角度。
屏气凝神藏到了门背后,她听着来人越来越近,默数起‘三、二、一’。
下一刻,大赖尔得意满志地踏入密室,准备写下妹妹复活前的最后一篇日记。
不料,他推门而入后,眉心突然一凉,只见黑洞洞的枪口出现在眼前。
“你!”
大赖尔面色煞白,却也反应急速。
他没有质问来人是谁,冷笑着伸出插在衣兜里的手,手上握着一个拉环炸//弹,“你敢开枪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地狱。”
话分两头。
时间倒退回演讲开始前。
依照剧本设定,歇洛克今天来参观修道院,是为给小侄女择校。
一家人刚从海外归来,所以要找从南半球归来的家长与学生聊聊天天,希望帮助小侄女适应从南半球到北半球的时差生活。
歇洛克穿行人群之间,半小时后,就与几位中年女性家长交谈甚欢。
他已经将这些人的行程摸清,她们不时跨洋出行,或去非洲属地,或去澳大利亚经商。家中的孩子多从南半球来到巴黎。
一行人在进入礼堂后,家长们理所当然与孩子汇合。
各个小团体分散落坐,陆陆续续地整个礼堂基本满座了。乍一看乌泱泱的一片,女人们身着不同的裙装争奇斗艳,令人眼花缭乱。
歇洛克结合刚刚打探的消息,已大致了解礼堂的座位分布情况,他先来到偏后排的位置。
十点入场,每一个走入礼堂的人都被他看在眼里。
当即判断这些人的来历有无违和感,并迅速筛选出可疑的对象。
之后,院长要进行整整一个小时演讲。
犯罪现场的证据出发,血祭凶手早已不如初时谨慎行事。
歇洛克不相信凶手今天能一直维持完美伪装。
如果凶手想要对修道院不利的话,必会出现不屑嘲讽等情绪。他要密切注意其中某些可疑分子在演讲过程的神态变化。
谁是可疑分子?
此前,不论是身份成谜的康提与香农,还是拐走布朗基的站街女,嫌犯们全都身材纤细。
今天的可疑目标,外表却恰恰相反。
歇洛克在三百多人里,犹如大海捞针一般,确定了四个嫌疑人。
——嫌疑人的鞋码与犯罪现场一致,她们的身材都有些胖。
为什么今天的可疑对象都身材微胖?
因为凶手要双重伪装,藏在修道院时大概率不会用在外活动的体型。
如果是男扮女装,和他一样将体型装胖或是扮丑,是最不容易出错的掩饰方法。
毕竟,天赋很罕见。
轻松驾驭亦男亦女的面容,并能展现两种不同的美,除了登峰造极的伪装术,不得不需要天赐的外貌。
只是外貌吗?
歇洛克确定了疑犯所在范围后,悄无声息地换了座位。
坐到最合适的角度,利用手持化妆镜的反光,密切注意几位嫌疑人的表情变化。
如此,他听着院长的演说,目光观察着可疑对象们的一举一动。一心三用,再联想起早上的惊鸿一瞥。
理性分析,首先可以确定,他不会对男性产生超友谊的感情。
然而,凯尔西确实是特别的存在。仿佛世上出现了另一个自己,但又不全然相同。两人不时能碰撞出思维的火花,更默契到无需多余的解说。
那种感觉很奇妙,或近乎美妙。
如果两人性别相同必成挚友,如果性别相异……
此时,镜面上显出二号嫌疑人蓝裙子的冰冷讥笑。
演讲已过大半,蓝裙子从一开始地认真听讲状,渐渐有了一些不耐烦。
当下,院长说起将如何处理女学生逃学,与男性的往来事宜。
蓝裙子没能掩饰住嗜血又疯狂的神色,这一话题戳中了其痛处。很快面部表情又扭曲得意起来。
歇洛克没再听演讲或想其他,紧盯蓝裙子,将其一系列的微表情尽收眼底。
十一点十分。
院长准时结束演讲,让大家可以去享受午餐。
蓝裙子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独来独往就准备离开礼堂,熟不知已经被人盯上了。
“这位同学。”
歇洛克跟在蓝裙子身后,等拐入空荡荡的走廊,突然把人喊住,“我有些问题请教你。”
蓝裙子被忽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为掩饰做贼心虚,转身劈头盖脸就是叱喝:
“问什么问!修道院那么多人,你是瞎了,偏要找我问话。我一个字都不会指点你!”
这种素质真不像是玛利亚修道院的学生。
歇洛克一针见血挑明来意,“可是这里仅有你能说出点实情来。我想和你聊一聊阿戈尔号。”
阿!戈!尔!号!
那是扎在四具尸体上的南船座。
这个词成功地让蓝裙子脸色周边,拔腿就想夺路逃走。
歇洛克反应极快,将蓝裙子的双手反扣在背后,同时将嫌犯衣领稍稍向下拽去。
果不其然,没了立领的遮挡,蓝裙子再难掩饰男性凸出的喉结。
“男扮女装,你的同伙呢?”
歇洛克紧盯蓝裙子,就听他不再掩饰嗓音,沙哑地癫笑起来。
蓝裙子癫狂地摇头,“你们这些凡人,永不可能禁锢我们的灵魂。”
谁在意你的灵魂。
蓝裙子说完这一句,拒不配合,一言不发再不谈其他。
然而,哪怕抓到一个凶手也不能声张。
修道院女校里有一个男性凶犯存在,消息一旦泄露,对于那些女学生的声誉必有打击。
歇洛克只能先堵住蓝裙子的嘴,找了间空教室将人绑在了里面,而他去要找院长来配合处理后续。
刚刚跑出走廊,正要叫住院长。
‘轰——’
一楼地面突地一颤,同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轰响声。
“上帝啊!是不是地震?”
“不不不,像是哪里爆炸了。”
“天啊,刚刚地面是发颤了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家长与学生们脸色大变,纷纷跑出教室楼,惊惶于不知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