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余溏是同门师弟,人很正直,性格也很好。
“师哥休息得好吗?”
“还行。”
“哦对了,”他说着朝候诊的人堆里看去,“上次魏寒阳跟你说的那个小女孩已经来了,对,在……在那儿。”
余溏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点点头。
“师哥你这会儿有空吗?我简单跟你说一下情况。”
余溏看了看手表,“来我诊室里说吧。”
两个人穿过候诊的人群走进诊室,余溏把外套脱下来挂到门后,站到一边换衣服。
“我开始以为你们已经把患儿收院了。”
胡宇摊开手,“徐主任的手术排期太满了,前几天又插了两个走陈院长关系的病人。但我看那个小孩的预后没有那么乐观,拖不起。所以我就干脆建议他们直接挂你的门诊了。从你这边收入院,刚好直接排你的手术,这样大家都不尴尬。”
余溏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子上,“好,我今天看过具体情况以后,再定合适的时间。我这边也有两台很急的。”
“嗯,那我不打扰你,先出去了。”
说完,带上门走了。
余溏站起身去洗了个手,准备把手机关成静音。
却刚好看到小区物业给他打来电话,余溏接起来,那边的声音很客气。
“请问是1302的业主余溏余先生吗?”
“对,是我。”
是这样的余先生,您家楼下1202的住户反应您家里的卫生间在漏水,麻烦您回来以后配合我们看一看,有可能是管道的问题。”
“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回来可能已经有点晚了。”
“那这个……”
物业明显有点为难。
余溏低头,“这样吧,你把住户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跟他沟通一下。”
“欸,这样也好。住户是新搬进来的,手机号是个外地成都号,先给您说一声。”
物业说到“成都”两个字,余溏莫名觉得尴尬。
但物业显然是很乐意让两个业主自己解决问题的,没给他机会后悔,电话果断之后就把1202的手机号码发送了过来。
余溏看时间门诊的时间差不多,就暂时简单编辑了一个短信发送过去,说自己会尽快跟他联系。
那边也很通情达理,秒回了一个“好的。”
**
上午的门诊是最忙的时候,看完最后一个号就已经十二点了。小可可的父亲不放心,去住院部排完手术的时间以后又折返回余溏的办公室,问了接近半个小时的问题。
要让病人家属完全理解心脏病患儿的情况以及手术的风险是很艰难的,尤其是这种伴有肺动脉狭窄的先天性问题。
余溏尽力做了沟通,那对夫妇临出去的时候,还是忧心忡忡的。
送走他们以后,余溏去饮水机前给自己重新到了一杯热水,回来正准备给1202打电话,护士小刘站在门口叫他。
“余医生。”
余溏端着水抬起头,“有事吗?”
比起魏寒阳,他真的太容易让一段明明很好的对话开展不下去。
“那个……”
小刘有点尴尬,“看你还没走,就帮你打了饭,放到你办公室了。”
“哦,谢谢。下次我有空的时候帮你打。”
“啊?”
小刘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精彩。
魏寒阳从她背后侧身插进门诊室,笑嘻嘻地拍了拍小刘的肩膀,“你中午不去趴一会啊,你看你那黑眼圈。”
“黑眼圈有吗?我今天遮了的啊,欸,小林,快借个镜子给我看看。”
她一面说着,一面借着这个话到护士站找同事去了。
魏寒阳关上门诊室的门,坐到余溏对面,“你也是厉害啊,下次有空帮你打饭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余溏抬起头,“不正常吗?”
“正常,在你这儿很正常,但人妹子不是这么想的啊。哦,你觉得人帮你一次,你帮人一次就扯平了,人妹子还就是想你多欠欠她,越多越好,最好欠到你还不起……”
魏寒阳忘我地发表着他的“高见”。
余溏的注意力却在“还不起”这三个字上。
传统意义上,一个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还不起一个女人呢。
余溏觉得这可以延申成一个特别复杂的社会问题,但好像也可以收缩成一个特别简单的身理问题。
比如前天晚上,他“睡了”岳翎。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停更两天。字数快压不住了…
第10章
“喂。”
“啊?”
魏寒阳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
余溏靠向椅背,“寒阳我问你个问题。”
魏寒阳摆了一个和余溏一样的姿势,“来,你问。”
余溏看向一边,“是个私事。”
“你说。”
余溏吸了一口气,脑子开始不受控地酝酿,然而在即将要开口的时候却突然浑身不自在。
他不得已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地喝完,“咚”地一声放在桌面上。
魏寒阳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最后诧异地落定在余溏脸上。
“你啥意啊。”
话音刚落,余溏却猛地站起身,“还是算了。”
说完又去倒水。
魏寒阳转身把手搭在椅背上,一脸看神经病的样子,“你怕不是在逗我。”
余溏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站在饮水机边一口气又喝完了。
这一波物理降温的操作奏效以后,脑子总算有点清醒。
他走到办桌后重新坐下,“你当我没说吧。”
魏寒阳翘起凳子的腿,晃荡着大长腿,拿膝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电脑主机的铁皮。
“你有点怪。”
余溏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你怎么和林秧说一样的话。”
“林秧?谁啊,那明星啊,她又来找你了?”
余溏抬起头,“你还问我,我的航班号是谁告诉她的。”
“啊……哈……哈哈……”
魏寒阳干笑了几声,“美女问我,能不说吗?你别告诉我她真追机场去了。”
余溏取出挂在白大褂上的笔,取下笔帽没有出声。
魏寒阳转着叶凑近余溏:“你摸她胸了?”
余溏头也没抬。
“心脏触诊也算?”
魏寒阳点头,“算啊算啊,你完了你完了老余,你这就叫欠得还不起。”
“那你的直肠检查算什么?”
这一句是无缝衔接在他的尾音之后的,魏寒阳听完差点没把椅子翘翻,“我的天,你现在怎么污成这样了?”
“什么污。”
魏寒阳一愣。
通常情况下,斗嘴他都是不会输的,但也怕余溏一本正经出奇招,毕竟两个人都是医生,这种基于专业知识的联想最为致命,他都快有画面感了。
“好了好了,打住,说你的正事。”
余溏这边已经把笔记本翻到了他面前,他在自己的时间安排上画了一个圈。
“我查了我自己的排期,患儿手术最快能安排在下周四。”
魏寒阳“嗯”了一声,“好勒,哥欠你顿饭。”
余溏没去接这个话,认真道:“但现在有一个问题。”
魏寒阳看向笔记本:“什么问题。”
余溏用笔头指着一行标注,“我今天看诊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患儿母亲妊娠期的服药情况,她说有服用这种药来治疗神经痛的经历。我大概算了一下时间,因该是在妊娠早期。”
魏寒阳看了一眼药品名,“含苯妥英钠?”
“对,致畸类药,这有可能是患儿心脏问题的初因。”
魏寒阳摸了摸额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我觉得她恐怕不是治神经痛。”
余溏抬头看他,“那是什么,抗抑郁吗?”
魏寒阳看着余溏的笔记本点了点头,“可能是。”
余溏沉默了几秒钟,“我跟你说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感觉患儿的父亲很在意这个这件事,如果是一般的病人,我可能会直说,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所以我目前没有说得太直白。”
魏寒阳点头,“我知道。”
“寒阳,具体情况我也没立场过多去理解,但我想你能知道这个情况,毕竟这个患儿的治疗是长期性的,我这边也需要家属的想法统一。”
魏寒阳“嗯”了一声。“我懂你意思,我下来沟通。”
余溏收回笔记本,把笔夹回胸口的口袋,突然脱口说了一句:“现在男女婚姻关系真复杂。”
魏寒阳思考着他之前的话正准备站起来,猛一听这话,一屁股又跺回椅子上。
“不是,你刚才说啥?”
余溏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什么奇怪的意思。
他反而在想岳翎的那句话。
“也许人并不复杂,但人群很复杂。”
过去他像关闭创口一样,严丝合缝地关闭了自己内在的感知力,现在他倒是觉得人的内心还是因该有一点痛觉,这样性格上才会有敏感性和柔性,不然搞不懂男女关系,就很容易一方事后蹦迪,一方事后蹦火葬场。
当然,这是性格和经历使然,与性别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你变了你变了,你真的变了。”
魏寒阳一连感叹了好几声。
“是你不正经。”
他开始收拾办公桌魏寒阳聊不下去了,摊开手耸了耸肩,“行,你正经,走吧,吃你的爱心饭去。”
“吃不下你去吃吧。”
魏寒阳撑着桌子站起身,“行吧,那下了班一起吃饭,我今天不值班,一会儿问问胡宇去不去。”
余溏也站起身,“我回办公室趴一会儿,下午再说。”
“那一起走。”
**
办公室这一趴,就彻底把给1203打电话的事给趴忘了。
下班的时候,魏寒阳把他一个科室的三个医生约了出来,加上余溏胡宇,六个人去吃了火锅,虽然没有喝酒,但毕竟是男科科室四大污王聚首,等他们各自炸裂地秀完就已经接近9点了。
魏寒阳和的余溏住在同一个小区,两个人把车一前一后的开入地库,魏寒阳提出要上去看看余溏家的辣鸡。
“我给你家辣鸡买了X牌的新品猫粮。你等下我去后备箱里取。”
魏寒阳锁好车无奈地看着魏寒阳的背影。
说起“辣鸡”这个名字他也是很无语的。
这只猫是余溏在垃圾桶里捡的。
刚刚捡到的时候很惨,吐得满身都是,毛全部粘在一起。
被余溏带着在宠物医院折腾了一周才算是活了过来。兽医说一般被丢出来的猫都有先天性的病,这只猫也不例外,有肥厚性心肌病,很有可能活不过半年,但余溏倒是硬生生地把它养到了两岁。魏寒阳总说,这都要得益于他给的取的这个好养活的名字——辣鸡。
“来来来,提着,给我干儿子带上去。”
他俨然把辣鸡当成了自家猫。
余溏看着那袋半人高的猫粮,“辣鸡他干爸?”
魏寒阳“嘿”了一声。我警告你啊,别骂你自己啊。”
余溏笑笑,提着猫粮往电梯走,魏寒阳在他后面喊道:“你先上去,我忘锁车了。 ”
“那你快点啊。”
余溏独自上了电梯,摁楼层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今天中午那个忘了打的电话。
他不由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取消了十三楼,改摁了十二楼。
电梯很快抵达了十二楼,余溏径直走到1203,发现那家的门竟然是开着的,客厅里一片狼藉,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里面没有回应,像是没人在家。
余溏正有点不解,电梯的门又打开,一个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女人背对着他拖出一大袋行李。
余溏回头看了她一眼,差点没栽进客厅里去。
以前魏寒阳在形容一段缘分的时候,很喜欢用狗屎来代替狗血。
余溏此时不得不承认,他对语言内味的把握炉火纯青。
这是一段什么狗屎般的缘分,余溏在心里拿捏了一下他身为男性的立场,放弃了埋头走掉的选项,但除此之外,他也看不到别的选项,于是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岳翎拖着行李人是退着走的,因此暂时没有看到余溏。
结果退到门口的时候,直接一脚干脆利落地踩到了余溏脚背上。
余溏憋了一口气,仍然没有出声。
岳翎皱了皱眉转过身去看。
四目相对的那三秒,对余溏而言,可以说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天雷勾地火。
他在心里给跟自己说“站好站好站好。”
人确实是没动,就是看起来有点僵硬。
岳翎最先打破僵局。
她笑着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摘掉手上的白线手套丢在地上,的叉腰仰头道,“余医生,我再说一次,人肉犯法的。”
余溏此时是没心情去辩论究竟谁人肉了谁,他唯纠结一是:事后异地再次见面,那种事是应该女人先提,还是男人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