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待刀锋已久/云泥之别——她与灯
时间:2020-10-10 09:33:17

  岳翎笑了一声,靠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他,“你看我今天身上有可以付你诊费的东西吗?”
  “……”
  余溏接不上这种段位的话,像是在撩拨,可他一旦失言,就一定会被臊得面红耳赤。
  “给你倒杯热水吧。”
  他转移了话题,去给岳翎倒水。
  虽然对岳翎的不请自来感到错愕,但出于他对自己为人处世的要求,他还是去想维护这个女孩的狼狈。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个房间。”
  他把热水递给岳翎。
  岳翎接过来喝了一口,把湿发别到脑后,“你以为只有你会人肉吗?”
  余溏一哽。
  岳翎笑笑,“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这个房间是主办方安排的,我也是主办单位的工作人员。”
  这到也对。
  余溏自顾自地点点头,坐到岳翎对面,“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让我帮你什么。”
  话刚说完,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震动了,岳翎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抢先一把抓起他的手机。
  “你……”
  “接这个电话。”
  “谁的?”
  “你哥的。”
  她说完把手机递向余溏。“告诉他我跟你在一起。”
  余溏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有些不可思地抬起头,“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就当是救命。”
  “不是,岳医生,是你来找我,我………”
  “接!”
  余溏语无伦次,她的眼睛却突然红了,声音也软下来,甚至有点发哑: “求你。”
  “不是……”
  “我求求你。”
  余溏觉得也许魏寒阳的话是对的。
  他是应该在二十五岁以前谈一个恋爱的,这样他就会懂得,女人是什么样的生物,她们会在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笑,自己因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应对这些情绪,才不至于被牵着鼻子走。
  但事实上,他对女人除了身理结构上的了解之外,其余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比起被她调侃,他更搞不定岳翎在他面前哭。
  “喂。”
  电话接通的时候,余溏都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答应岳翎。
  但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很上火。
  “余溏,你在B酒店吗?”
  “对。”
  “你一个人?”
  余溏握着手机看向岳翎,她把全身都蜷缩了起来,抱着膝坐在沙发上,手指抓着袖子,抿着唇没有出声。
  “不是。”
  “我X。”
  那边爆了一个出口。
  “是不是岳翎去找你了!我告诉余溏,你马上让她出来,我就在酒店楼下!”
  这突然提高的音量逼得余溏把手机拉远,“你们到底怎么了。”
  “你少管!”
  “什么少管!我看她身上都是伤,是不是你弄的!”
  他突然回顶,余浙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让她过来接我电话!”
  余溏被他的语气激怒了,“不可能!她不想接你电话。”
  “余溏!你不要觉得她长得漂亮,你就上当受骗,这个女人贱得很!”
  余溏有些憋闷,不自觉地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余浙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边咬牙切齿。
  “你不要后悔……”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冷静个屁!你告诉她,她要是今天不回来,我明天就让人去四院她办公室里找她”
  说完,电话挂断。
  余溏错愕地握着电话,突然发现自己正面对着狗屎一般的大雨,心脏突然一悸,正要拉窗帘,岳翎已经先他一步把帘子带上了。
  “你也会生气?”
  余溏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扔到床上。
  “你自己再去开一个房间吧。”
  “我不。”
  “岳医生,我明天就走了,我不想管你跟我哥之间的事。”
  “那你救我今天一晚上就可以了。你这里他不敢来。 ”
  余溏坐到床边,埋头冷静了一会儿。
  “你跟我哥哥究竟什么关系?”
  “可以不回答吗?”
  她说她不想回答,那么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岳医生,我哥这个人在感情上是没有那好,但你也不是依附着他生活的人,你如果不喜欢他,你完全可以离开他。为什么还要住在他的别墅里。”
  岳翎用一张卫生纸擦掉嘴唇上的口红。
  “深夜聊聊天?”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在主持电台情感类节目吗?”
  “……”
  岳翎坐回沙发,端起他倒给她的水,一口一口地喝完。
  “余医生,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人群很复杂吧”
  余溏下意识地点头。
  岳翎抿唇笑笑:“所以,能不问了吗?”
  余溏撑着额头呼了口气。
  平静下来之后,他也觉得自己似乎太真情实感了一点。
  明天就要回去了,短时间他也不想再来,岳翎要他救她这一晚,既然连余浙都骂了,那救就救吧。
  他想着站起身。
  “你去哪里。”
  “打电话让前台再送一床被子来,我睡沙发。”
  “你睡得着吗?”
  余溏拿起电话,“睡不着也可以养神。”
  他说完看向窗帘处。
  雨是越下越大,哪怕酒店的隔音不错,轰隆隆的雨声还是不断地往纠抓余溏的神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忽略外面的声音。
  “逃避始终只会强化你的恐惧感,今天我在就算了,你一个人平静的时候,最好试着回忆,你第一次对雨产生恐惧时,你究竟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她好像试图帮他。
  余溏没有回应,此时他喉咙正发紧,甚至没忍不住咳了一声。
  岳翎反身趴在沙发靠背上,伸手把灯光稍微调暗了一点,转头接着对他说:“先不要急着打电话,你坐下来,像我这样,一口一口地试着慢慢吞咽。”
  余溏没动。
  岳翎又啧他,“快点。”说着朝床边摆头,“坐那儿。”
  她一身凌乱地坐在那儿,却又很严肃地在说话,模样看起来又脆弱,又有那么一点滑稽。
  余溏到也没有别的选择,索性就依照她的话坐下,按着胸口吞咽了几口,喉咙上的紧绷感果然舒缓了不少。
  “好点吧。”
  “嗯。”
  岳翎抱着双腿又缩到灯影里。
  “你有注意到你刚才跟余浙打电话的时候,拉开窗帘了吗?”
  “嗯。”
  “当时的恐惧感强烈吗?”
  余溏摇了摇头,“不算强烈。”
  “那愧疚感呢。”
  余溏一愣。
  他突然发现,和余浙争吵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之前的“愧疚”,甚至还有一种报复性的暗爽。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描述。
  岳翎到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光着脚走到茶几边,从袋子里取出几罐酒,打开一罐递给余溏。
  “算我今天在你这儿的房费,谢谢你收留。”
  说完她又给自己开了一罐,自作主张地跟余溏碰了个杯。
  “干杯余医生。”
 
 
第8章 
  岳翎应该是余溏活到现在见过酒量最好的人。
  跟他一个科室的医生,下班没事也都爱找个场子喝几杯,但大多是为了消遣,毕竟手术室里的氛围再好,也没人敢晃着个宿醉过后不清醒的脑袋去给病人锯胸骨。一般有兴趣去聚聚的人,十点一过差不多就都散了,余溏到现在为止,也只和过魏寒阳相互探过底。
  魏寒阳和他算是半径八两。
  不说三杯倒,五杯也到极限了,喝醉了之后甚至会在大街上踢正步,旁人稍不注意,就能拿着甜筒去路边采访卡车司机。不过据魏寒阳说,余溏的酒品是让人省心的,喝断片了就啥也不说,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放平了挺尸。
  余溏对魏寒阳的话深信不疑,所以今晚也是仗着自己这分的酒品,放开了地和岳翎摆局。
  但显然岳翎是他探不到底的女人。
  她从拉开第一罐啤酒以后,就一直盘腿缩在沙发上,用食指和拇指捏着啤酒罐,手腕弯曲,腕骨性感拱向余溏的方向,抬起手仰头就是四分之一罐酒。
  那被雨水淋湿的头发此时渐渐干燥,发丝粗糙地蓬在她脸上,有些甚至跟着酒水一起顺入了她的口中。
  半个小时后,茶几上已经摆了四五个空罐子。
  每一个罐子的边沿都沾着她没有卸干净的口红。
  做旧风情,最沾不得酒。
  余溏不太好一直看她,但不看她就不自觉地喝了很多。
  两个人坐在各自的领域里对付着同一种液体。
  她喝得耳朵微微有些发红的时候,忽然开口说:“叫瓶红酒上来喝吧。”
  “……”
  余溏没有吭声。
  她有些不开心地放下啤酒罐,把手背叠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看他,“嗯?喝不喝?
  余溏勉强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不受控地在拼命呼吸,人是已经在“昏迷”的边缘。
  “不要混喝……啤酒里的组胺是加速酒精渗透的,混红酒喝的话,会加重对肝脏、胃肠和肾……”
  “我想喝。”
  她堵住他的长篇大论,脸颊在手背上蹭了蹭。
  房间的暖光里,这个动作无意之间带出了点又危险,又令余溏绝望的信号。
  他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咳……那你叫吧。”
  说完抱着枕头直接栽去沙发的另外一头,把脑袋塞到了枕头下面。
  岳翎直起背喊了他一声。
  “余医生。”
  沙发那头完全没有反应。
  岳翎松开已经盘得有点发麻的腿,刚要从沙发上下来,沙发上躺定了的余溏却突然放开了声音。
  “魏寒阳,你骗我!”
  岳翎吓了一跳,坐着没有动。
  余溏慢慢地翻过身,仰面靠在沙发上,用手遮着眼睛:“你说我喝醉了就挺尸……你骗我……”
  外面的雨声和雷声继续打架,闪电惨白的光一次一次打破室内的光线平衡。
  岳翎平复下来看着满身红得跟熟虾一般的男人。
  他体型修长,肌肉线条流畅而自然,手臂,小腿,乃至胸口没有令她感到不适的任何凸起。衬衣的领口此时还完完整整地扣着,哪怕他因为身上热去扯了好几次,最终也没有把第一颗扣子松开。
  除了有点憨之外,他躺在那儿没有任何攻击性。
  “魏寒阳是谁?”
  她开口问他。
  “我最好的朋友,一个二百五……”
  两句话全是真话。
  诚然是他过于天真,被唯一个见过他喝断片的人骗了。
  但酒精的确是解除世人语言封印的恩物,穿肠而过,令他豁然开朗。
  “岳医生……你到底是我哥的谁啊。”
  岳翎把窗帘拉开一丝缝,雨中的灯光像一道又一道的刀锋,在玻璃床窗尖锐的龃龉。
  她也有点醉了。
  “岳医生。”
  余溏又叫了她一声。
  岳翎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哂他,“喝醉了话这么多。”
  “我说……你应该走。”
  “走哪儿去?”
  “走哪儿去……哦,哪儿都可以……总之不要跟余浙一起……把他……踢了……我跟你说,我知道他小的时候,打架,恐吓,偷钱……什么都做。”
  酒精的作用让他回到了少年时代对同龄人最朴素的评价,从而并没有意识到,成年之后和性扯上关系的评价体系里,还有因为“控制”“沉沦”而起的恶性弃权。
  岳翎沉默地听完他的胡话,反过一只手把凌乱的头发全部拢到耳朵后面。
  “那你帮我吧。”
  能帮岳翎什么他是不知道,但酒后本来就不用负责,他只需要表达自己的态度就可以。
  于是他果断地点头,含糊地说了好几声“好。”
  岳翎笑笑,抬头把剩下的啤酒一口喝完,
  “你以为你是个医生,就能救得了所有人?”
  余溏听着这句话,打了酒嗝后,竟忽然沉默了。
  岳翎摇摇头,转身往浴室走。
  但她还没有走到浴室门口,余溏又开了口:
  “我读书时候的梦想,就是以后要当一个能救人的好医生……”
  岳翎的脚在地毯上一绊,耳朵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嚣鸣,她不得已伸手摁住耳后的穴位。
  “你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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