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外人在,秦窈保持着名媛千金的体面,还是伸手轻碰了下石欢的手指,只淡漠地嗯了一声。
得到秦窈的回应,石欢心里更松了口气,只要把秦董的头痛止住,相信秦窈也会马上从时樱那边倒戈到自己这,和秦家这样真正的豪门世家攀好交情,往后自己在石家也能扎扎实实地高抬一头了。
时樱看秦显政已经选了人,也就主动告辞,“既然秦老先生已经约好了医生,那我就不打扰了,各位慢用,我先回了。”
时元廷教过,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行医问药之前还是先征得病患的同意和认可方可开诊。
秦显政看她并没有任何不恼之色,面色略缓和了些,“麻烦时医生白跑了一趟。”
他又叫服务员进来,要请时樱吃顿饭,让服务员去安排,餐费记在他账上。
时樱谢拒了,退出厢房。
秦窈跟着出来,余气未消,“便宜那秦恒了,这笔账我记下了!”
他们秦家的家务事,时樱没有发表意见。
“不好意思啊,先去吃饭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时樱也拒了,让秦窈进去陪家人吃饭。
秦窈这会儿确实有些不甘心离开,她想看看秦恒找来的那医生到底有几斤几两,看时樱也坚持不让她送,便没有再客气,等时樱走后,自己又返回厢房。
时樱离开小楼时,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又一次听到石欢的声音。
时樱顺着声音看过去,石欢正躲在不远处的角落,正极力压低声音在打电话:“就这一次,容公子,真的是对我来说特别特别尊敬和重要的长辈,他曾经吃过一次您做的‘老鸭醉酒’便一直忘不了,只要您帮了我这次,往后有用得着我石欢的地方,我义不容辞……您现在不在海城?那您什么时候过来?我们约个时间也行……哦,都忘了怎么做啦?可是您餐厅的厨子不是都知道配方吗?您能不能……喂,喂,喂,容公子?容公子?容隐你个垃圾!”
石欢打完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时樱。
时樱本来也不想听她打电话,但她要离开这幢小楼,刚好要从石欢所在的长廊走出去。
石欢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肩而过。
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身来,对着时樱的背问:“知道刚才我是和谁在通电话吗?”
时樱没理会她,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子,掀开盖子拿出一颗水蜜桃味棒棒糖,撕掉外面精心包装的糖衣,将糖塞进嘴里唆,这是吴咏丽给她和时阳做的专属爱心棒棒糖,味道特别好,还能垫饿。
“是你以前的好哥们容隐他给我打过来的,我们现在关系不错,每天至少来往几通电话。”看时樱不停步,石欢越发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还跟着追过来,“你之前吃他做的试验菜品撑到住院,他心里有愧才勉强和你做哥们,可我什么都不用做,一样能和他把关系搞好,因为我是石家千金,在秦董那里也是,我是雅莱医院的名医,而你时樱,你什么都不是!”
回到石家的石欢已经很久没干过靠编排人打嘴仗的事了,以前做时家女儿时倒是常干,可现在她是豪门千金,觉得这样做跌份,今天这么不计身份,也是因为在这样高档次的地方看到时樱实在是恶心到她了,就忍不住想打打时樱的脸,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该来的地方就别来。
时樱以前在石家就容隐那么一个朋友,容隐外冷心良,极有涵养,因为时樱曾为他撑到住院,后来他便没有亏待过时樱,两人以哥们相待。
可现在时樱去了贫民区,而且容隐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和她绝交,现在就算时樱想再舔他,他那种贵公子也不可能绌尊降贵和脏乱区的人做朋友。
时樱现在看到自己和容隐关系好,指不定心里有多愤怒和不甘,可那又怎样,想得再多她也不够资格,石欢就愿意看到时樱不甘心而垂死挣扎的糗样。
时樱终于停下步子,转过身,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在手上,指了指正站在原地一脸自傲的石欢,“那个,不好意思啊,你刚才接电话的内容我都听到了。”
说完,她还咧出一口白牙对石欢呵、呵地笑了笑,重新把棒棒糖塞进嘴里,一边滋滋地唆一边走了。
石欢:“……?!!!”
石欢石化。
不可能!绝不可能!她就是想到这里是容隐的店,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特意找的没人的角落,声音也压得只有自己才听得见,她时樱怎么可能听得见?
时樱还真就是听到了,其实也不是她听力好到惊人,而是石欢在打那通电话前,提前一直在打腹稿,她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心脏都还在背那段话,并顺便把她打电话时候有来有往的对话都鹦鹉学舌了一遍,就这样,一不小心的就让旁边路过的时樱听了个清楚。
——
时樱出庭院到大门口,容隐的车到了,他把车直接停在大门口左侧的空坪上,向她走过来:“病人看完了?”
“嗯。”时樱没有多作解释,知道他是刚从北城回来,也没有多问什么,让他进去休息,等他休息好了再谈手术的事。
容隐看她几秒,说,“又瘦了?”
一个星期前也是同样这身深蓝色运动衣,当时还只是颇宽松,现在上衣都已经明显像学生穿着超大号的校服外套,之前和脸一样圆的下巴也已经明显现了轮廓。
时樱嗯了一声,语气无奈。
每次稍微吃多那么几粒米,真的就多那么几粒啊,那群冤家就上窜下跳的开始折腾,哪还胖得了,她现在没瘦成竿儿,都是这爱心牌棒棒牌和偶尔几块爱心水果点心的功劳。
一颗糖已经吃完了,她又从铁盒子里拿出一块,撕开糖纸塞进嘴里。
容隐看着她揣进兜里的那小铁盒子,刚才他看了,里面还有好几颗,“吃这么多糖?”
“嗯?嗯。”不吃饿呀。
“你这糖市面上像没见过?”
“是没有,我妈做的。”
“给我几颗。”上次她妈妈送的点心他吃了,味道很不错。
时樱掏出小铁盒子,爽快地连盒带糖都给他。
容隐也没客气,都收下了,他一边掀开盖子看里面的糖一边问她,“没吃饭?”
时樱一想这餐厅就是他的,要说没吃饭,搞不好他说要请她,又得欠他一份人情,便笑着摆摆手,说没胃口。
“进去,给你做道开胃菜。”
“……你不用那么客气。”
“我不是也拿了你的糖?”容隐晃了晃手里的糖盒子,“你父亲的替代肌腱已经安排好,吃饭的时候再跟你详谈,吃完我们一起去接你父亲去医院。”
“行,谢谢了!”
容隐亲自去厨房,把时樱安排在分别以‘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取名的‘墨’字厢房里等。
桌子上摆着不少饭前小点心,舌尖小小地出声:“主人,我想吃那个巧克力。”
肝:“马上就吃饭了,吃什么巧克力?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再说了,主人这身板配吃巧克力么?”
时樱:“……”
她是胖出了常规一些,就因为这连巧克力居然都配不上了……
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嘴瓢了,忙补救,“那个,主人乖乖,我不是嫌弃咱们胖的意思哈,我是说巧克力高热量高糖份,咱们不适合吃哈。”
舌尖乐祸地暗笑,看着那巧克力继续撒娇:“主人,亲人,我就想尝尝,我饿了。”
胃嗤笑,“你饿?你是想笑死我了好继承我的胃酸么?酸不死你丫的!”
舌尖:“嘤嘤,人家就是想尝尝嘛。”
“主人,别听她的。”
“我命令你,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这顿晚餐结束,你都没有发言权,你要再叽歪,我咬你!”
“牙齿哥,干得好!”
“顶你,齿哥!”
舌尖,“嘤嘤嘤,主人,她们一起欺负我……”
时樱:“……行了,都休息吧。”
她话才说完呢,她们又忍不住小心地出声。
“主人,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斯文点,小口小口地吃,细嚼慢咽,切忌不能因为菜好就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伤到自身的哦。”
“主人,小吃保命,大吃伤身,你懂的哈。”
“主人——”
时樱:“亲人们,你们说话也挺累的,都休息吧。”
“主人好体贴,爱你哟。”
“我也爱你,么么哒。”
“还有我还有我,mua~~~~~”
“主人——”外加一串音乐声。
时樱抚额:“我的亲人们,你们到底理解休息二字是什么意思不?”
有声音弱弱地说,“理解呀,主人,不是我们在说话了哟,是你的手机在唱歌。”
时樱:“……”
还真是手机在响,这餐厅里安静,她进来时就把铃声调小了,被体内那帮小祖宗们一吵,来电话了都没听到。
秦窈打来的电话,语气很急,但还算冷静:“时樱,你现在走多远了?打到车了吗?”
时樱一听就是有事,“怎么了?”
“我爸刚才又有些头痛,就让石欢看了看,石欢说能用针灸止痛,扎了好几针,当时是止住了,可没过几分钟,就又发作了,还抽痛得更厉害。”
“我过来看看。”
到他们房间,石欢还在给秦显政做针灸,仔细看,她刘海下面都隐隐泛出了细汗,一看她就在紧张。
而她身后的秦恒虽然一派淡定,但她微微蜷着的手指都崩得挺直,而且时樱一进来,就听到了她心里对石欢的各种吐槽和指责。
看到时樱去而复返,石欢瞳仁都微微缩起,很快她便冷静下来,平静地说:“秦董这是脑血管阻塞,我给他针灸的几个穴位都是活血化瘀的,过程是有些疼痛,等通畅就好了。”
时樱一听秦显政头部呻吟的声音后,得知石欢并没诊错,只不过秦显政自上次在皇朝广场和自己撞见,他应该还只是严重的睡眠不足,精神状态不佳,并没有积瘀,应该是他这段时间还是极度疲劳,给自己压力过甚,以至于病情加重了些。
时樱这段时间跟时元廷把针灸法狠狠地补了好多堂课,她发现问题所在后,走上前给石欢指点了几句。
她不指点还好,这么一指点,石欢冷着脸说了句‘我做事我自有分寸’后,时樱让她用毫针浅刺的地方,她要深刺。
时樱看出来,石欢倒也不是针对她而故意作对,毕竟她也是学医的人,此刻是在治病救人,不可能也不敢意气用事,她这样做,只不过她判断的是重度阻塞,而时樱听到的只是轻微积瘀,而石欢好胜心强烈,根本听不进他人的话。
可她那一针要是真扎了下去,正头痛不已的秦显政肯定承受不住。
时樱走上前,一把捉住石欢要刺针的手腕,“你诊断的没错,但过于严重了,你如果不能按我说的来治疗,换我来。”
上次是伍国明,这次是秦显政,还加上刚才在走廊上失掉的颜面,石欢如何肯让?
正因为之前伍国明的失利,现在她行医都比之前要慎之又慎,她刚才给秦显政细诊了两遍,一再确认后,这才施以治疗。
就算上次伍国明是时樱弄好的,可那种意外算什么病症,她打从心底里的不相信时樱,更加不可能认可她的医诊。
石欢想甩她的手,却没能甩开,她冷厉地看着时樱:“松手。”
时樱把她的手松开,伸手找秦窈要针灸针,之前来的时候,时樱就做了准备,全套的新针都交给秦窈了。
石欢眯了眯眸,这次她可不退让了,直接就问秦显政,看他要选谁。
从医者,还得听从患者的意愿。
秦显政还没做出决定,秦窈一把扯起石欢的手,就把她往门口送去,“我爸现在被你扎得都快神智不清了,你还让他选什么选!你非要选是吧?行,我是他女儿,我来选,我不要你治了,给我出去!”
“秦二小姐,你干什么?你放开我!”石欢被秦窈推得步步踉跄,她怎么也没想到先前还体体面面的名媛千金竟然会干出这种暴力轰人的事。
秦窈一手捉着她,一手推开厢房的门,就要把石欢推出去,石欢连忙喊秦恒。
秦恒没理她,微微把头撇向了另一边。
砰的一声,秦窈干净利落地把石欢关在了门外,而后把包里之前时樱给她的针灸包和药物等都拿出来,一并儿递给时樱。
秦显政眼神虚浮地看着时樱,嘴唇瓮了瓮,像是想抗拒,但最终还是妥协了,算是半推半就地同意了换成时樱来上阵。
时樱把针消好毒,选风池、外关、三阴三处主穴,以及反射区两处穴位,留针也按他身体所需的时间,深浅亦是如此。
秦显政一开始还没感觉到有什么明显的反应,过了几分钟后,先前都已经逐渐迷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加快的心跳也渐成匀速,而后就是头部那些疼痛的地方像是被什么给冲开了,再多一会儿,那些东西就全部被冲散了,而后缓慢地消褪。
针还在起着作用,在冲散那些淤积。
石欢被赶出去后并没走。
她不相信,时樱真能医得了秦显政,他可不是像上次伍国明那样,耳朵里进虫子才导致的疼痛,秦显政是实实在在的偏头痛,不是她这种已经获得资格的专业中医施灸,根本不可能针到痛除。
她坚信,是秦窈那个白痴信错了人。
正强压怒火贴在门边静等时樱也被扫地轰出来,一抬头石欢看到一个颀长挺拔的男人正走来,可不就是先前还在电话里说并不在海城的容隐?
白色衬衣黑西裤,衬主袖子半挽,他亲自端着一个托盘正往这边厢房走来,托盘里放的是一个盖着盖子的煲。
石欢立刻迎上前去,质问是不敢的,堆起笑软和地问:“容公子是刚回来海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