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柳色飞快跑了下来扑到林琛身前,带着哭腔骂道:“你跟姑爷打什么架!”骂完之后她手忙脚乱地拉着他查看,面上满是焦急,眼眶通红,“伤到哪里了?我们去医馆,快!”她说着便扶住了他。
“……我没事。”林琛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怔怔地瞧着她,“柳色,我,我……”
“你到底伤到哪儿了,是不是背上伤了?啊?”
柳色慌地六神无主,压根没顾及林琛说了什么,转过他便要看伤哪儿了,谁知林琛忽地抓住了她的手。“我,我……”
“我们去找大夫,我扶你起来。”他不动,柳色一个弱女子自然是扶不动的。她心急火燎地瞧着他,“快起来啊!”
仿佛是用尽生平勇气,一句话不经他的大脑脱口而出,“我想以后跟你死在一起。”
“你说什么?”柳色动作一停朝他望去。
正当梁绯絮看戏看得兴起时,魏栖带着她转了身,不悦道:“不是说没睡饱么?”
她拉住他往后继续看,“睡饱了睡饱了,我想看他们俩。”
“你想不想知道我今早去了哪儿。”他拉着她走上楼梯,手中带了些力道。
“想。”
“上楼。”
“……好。”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地上那两人,心头急得慌,怎么还在默默对视,下一句话呢。
*
晚饭时分,四人坐一桌用晚饭,柳色低着头,林琛也低着头,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不过这两人的动作倒是出奇一致。
借着夹菜的间隙,梁绯絮暗中碰了碰魏栖,用眼神示意他。他们俩这算好了?
然而魏栖只顾吃饭并不回应她。
“小姐。”
成谭冷着脸进入包厢,他在暗部排名第六,仅次于林琛,身手也极好,只不过不大会说话。
电光石色间,一道带有杀气的目光从一侧飞来,他顺着感觉往林琛瞥去。莫名其妙。
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真能从仵作口中套得有用的东西?梁绯絮看向魏栖,好奇道:“你为何觉得他能让仵作说实话。”
“仵作这种人需要狠角色对付。”他说罢放下碗筷。
“嗯……”梁绯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成谭,你回来可是问出东西了?”
“有,他做了伪证,同时也留了一份真的验尸记录。”成谭面上没什么表情,说得一板一眼,随后从衣襟内拿出一份叠了四层的麻纸。
梁绯絮接过麻纸展开仔细瞧了瞧,愤愤道:“他收了西门展五百两,将钱旺来的死亡时间推迟了两个时辰。”
“妹妹,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王昼去了曹府,应该一时半会儿没什么消息,嫂嫂身子不好,哥哥你留在客栈照顾她,留一暗卫找机会进大牢看看董彬与刘慧儿,再留一暗卫监视钱府,成谭的下一任务是保护小翠和她妹妹,最好能救出她妹妹。”语毕,她不确定地转向魏栖,“我还有什么落下的?”
“得找一人接近药铺老板,那本销药记录还没到手。”魏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还有,我们俩去做什么?”
“去那羽族找李盛。”梁绯絮说得理所当然,“但愿西门展对他没起杀心。”
怎么听起来公主要远行,柳色急道:“妹妹,我不放心你,我们也去。”
“我们?”听得这词,梁绯絮心下明了,看样子两人把话说通了。“嫂嫂先把身子养好,那羽族离这儿有三四天的路,你经不起颠簸,不如等好些再说。”
林琛开口前,梁绯絮抢先一步堵了他的话,“你得留在客栈里照顾嫂嫂,而且我打算把监视钱府的事交给你。”
“行。”林琛自知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梁绯絮的决定,慎重道:“我不去也可以,但你必须把剩下的暗卫全带走。”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梁绯絮侧头瞥了魏栖一眼,“好。”
*
一大清早,趁着晨雾还未消散时,梁绯絮等人启程上路去了那羽族,林琛与柳色并未来送。
马车一出礼州城,闻到的空气都新鲜不少。
“那羽族并非天巽国的子民,而是圭拉国人,圭拉国是个小国,人口并不多,因着频繁的天灾人祸,他们逃来了天巽国,如今大多住在麟州。听说,他们有个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
“赛马大会?”梁绯絮听完魏栖的话后,眸中似有崇拜之色,“你怎么什么事都晓得。”
魏栖哼了声放下车帘,好笑地瞧着她,“善用情报网。”
“情报网?”她在脑中细细搜索这熟悉的词儿,想了半晌,恍然道:“我曾听父皇提过,情报网是辑事厂里的一个地方,由仇公公掌管,你跟仇公公很熟么?”
轻轻吐了一口气,魏栖再次看向车帘外,淡淡道:“用钱便能查。”
“我忘了,他也是个贪财的。你们两贪财的本性如出一辙,不过最后还是一物降一物,你到他那儿也得付钱。”
他不作回应,抬手撩起她身前垂落的一缕秀发,挑眉道:“我最近没收公主的钱吧。”
“是没收。”她扬起下巴,微微咬牙道:“那你愿将以前从我这儿拿的钱还回来么?”
“怕是……”他的手倏地一松,柔顺的青丝从细长的指间滑落,重新落于她身前,“不行。”
“贪死你算了。”她拿起那缕他抚过的秀发捋了捋,随口问道:“既然情报网如此好用,你为何不用它查查靳将军当年的事。”
她这话一出,车内气流霎时一窒,压迫在人眉间不动。
他悄然坐直身体,眸中暖意如流云一般点点退散,面上神色瞬间冷下。
“我……”梁绯絮此时懊恼地不行,以他的性子自然是查过的,后头应该什么也没查到。毕竟仇末再怎么贪财也不会去动父皇的秘密。
两人谁也不说,狭小的空间内静极了,如同压着无数山雨欲来前的风。
“靳誉,你生气了?”
“是。”
*
不冷不热的三日后,两人连同九名暗卫到达那羽族,那羽族在一个风景秀丽云雾缭绕的大山谷里,家家户户住的是竹屋。
在这儿没有传统的姓氏,生男姓黑,生女姓红,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天巽国人迥然不同,吃的东西也不同,总的来说,习俗不同。
族长黑朔见着两人相当热情,亲自接待他们去了竹屋。
“当年,我带着族人来这儿避难,当地知府上报朝廷后留下了我们,于是我们几百口人便在这山谷里住了下来,自给自足,有时也拿编织的物件去县里买卖。今夜恰好是我们那羽族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从别地赶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你们再晚来些,我们这儿的竹屋都没了。每年办这都热闹,来的人也多,也算让我们赚了不少银子。”
“我们便是为这来的,听说有不少年轻男子特地来比一比马术的。”魏栖笑了笑,突然问道:“黑朔族长,你们那羽族与天巽国人能通婚么?”
只听黑朔回道:“这有什么不能的,我可不是老顽固,只要他们自个儿觉得成便成,在外我管不着,可孩子到了这儿该姓什么还是得姓什么。”
几人走在竹屋间的小道上,周遭满是翠竹的气息,清香扑面。梁绯絮此时并未与魏栖靠得太近,他这几日对她明显生疏了些,她能感觉到。
那日她也不是故意提的,之后他不再说话,她也没说,两人便是一路沉默,全然没了客栈里的亲昵。
真是恼人。一阵风过,梁绯絮仰头听着“沙沙”的竹叶飘动声。
大概是聊得差不多了,魏栖不经意间说道:“我是数月前听黑盛提及才来的这儿。”
“黑盛?”黑朔步子一顿转过身来,半白的胡子随风一飘,他用一种几近古怪的眼神瞧着他们俩,“你们认得他?”
魏栖从容道:“在酒楼里见过一次,他怕是不记得我们了。”
“哦。”黑朔点点头,转身继续带路,“他眼下不在族里,去县里了,晚上兴许会回来。对了,你们两位什么关系,若是夫妻我便安排一间竹屋,若不是,我让人再收拾一间。”
“我们是朋友。”与其她继续劝,不如让他一人好好理理,一个办法用多次总是会失去效果的。
闻言,魏栖双眸一紧,眼神在瞬息间变幻了几次。
“我方才瞧着还以为你们俩是夫妻呢。”黑朔在一截台阶上停住,伸手往右一指,“姑娘你先住这间,至于公子的竹屋我让人再收拾一间。”
梁绯絮点点头,“有劳族长费心了。”
“哟,这姑娘生得可真美貌。”来人从竹屋里大步走出,她穿着一身红,上衣与下裙是分开的,长发打了不少发辫,面上已有岁月的痕迹。
倒不是第一次被人夸美,梁绯絮大方回应,“姐姐也长得美。”
黑朔朝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我妻子红裳,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她说。”说完,他带着魏栖继续往石阶上走。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秦絮。”来时她早给自己想好了假名,跟母亲姓。
“我叫你阿絮好么?”
“好。”
红裳揽着她的肩头往竹屋里走,期间还故意抬头瞧了眼魏栖的背影,“你跟那位公子长得真俊,我们族里有不少美丽的姑娘,却难见俊俏的公子。”
“为何?”梁绯絮侧头看她,话说这一路上她都没见着几人,大概还都睡着。
“额头偏高呗,不咋好看。”
一进竹屋便有股凉凉的清风袭来,吹得她浑身舒畅。与木屋相比,这竹屋没什么特别,可就是让人觉得清雅,许是沾了竹的意境。
“姑娘这么美,晚上必是赛马英雄的首选。”
“你别拿我取笑了。”
两人正聊着呢,外头断断续续传来一阵哄笑的声儿。
红裳眯眼往外一瞧,没好气道:“是那群臭小子来了。”
“嗯?”梁绯絮回身往外一瞥,只见小道上围着不少年轻男子,各个穿得都少,袖子比她的衣裳要短一半,领口半敞,头发全扎成鞭子,倒是挺奇怪的。
他们趴在竹屋外的竹栏上看她,一个个都使劲仰着脖子,露出一口白牙。
她不由皱了眉。
“瞧见了吧。”红裳走到她身侧道:“今晚的赛马大会也是年轻男女寻对象的日子,夺得赛马大会第一的英雄能随意挑选在场的美人,不过也得看姑娘本人同不同意,这会儿他们如此看你,想来是想对你有意思。”
“我对他们没意思。”话是出口了,然而梁绯絮望着那群跃跃欲试的年轻男子暗自琢磨了一件事。
屋内没收拾完,魏栖便站在院子里欣赏风景,他住的竹屋在梁绯絮的后头一格,自然是瞧见了那些趴竹栏的男人,眉心一收,他眼中跳动的寒芒比剑还利。
第50章 独属于我
日昳, 偏热的日头被大片竹林遮去了大半,徒留零星的斑驳落在小道上,跃然生辉。
小憩后,梁绯絮起身打开竹窗, 这竹窗一开, 她便能瞧见后头那间竹屋, 然而那道竹门紧紧闭着。
她心下生疑,他不在屋内是去打探消息了么。
“咚咚咚”, 有人扣响了门扉。心头喜悦一起, 梁绯絮赶忙关上竹窗去开门,见着门外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后一把拉着柳色进了屋。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眉间蹙起,说着转向林琛正要骂他几句, 谁知林琛面露委屈道:“她非要来, 我拉不住。”
“我好得很, 你们走的那日我找大夫瞧过了, 不碍事的。”柳色鼓着脸握住梁绯絮的手, 婉言央求道:“你看,我今日的气色这般好。公主, 我真不想跟你分开。”
听得那称呼, 梁绯絮把脸一沉,“在外该喊什么?”
“妹妹。”
“行吧。”
柳色笑着瞥了瞥四周, 怎么没见魏公公,再看公主, 眉宇间萦绕着一缕幽怨之气,这俩闹别扭了?
她有心思后忙给林琛使眼色,林琛这下倒是看懂了。“你们聊, 我出去查看查看。”
目送林琛出门,梁绯絮靠过去碰了碰柳色,揶揄道:“嫂嫂,跟哥哥来的这几天进展大不大?睡一个屋里是否心跳加速小鹿乱撞?”
“哪有。”柳色面上一红,娇羞道:“你别乱说。”
“看这脸红的,羞了?”她越羞,她越是想惹她,“我看你们俩今日如胶似漆的,还以为有什么进展,没想都是木头愣子。”
柳色深深吸了口气叹道:“他心里头还有大公主,我不想逼他。
*
暮色一合,外头便响起了敲锣打鼓声,乍一听真像是谁家要办喜事了,但在那羽族不是,他们嫁娶有嫁娶的习俗,今日只是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
时间点还未到,篝火也未燃起,不过谷中那大片的空地上倒是聚集了不少人,多数是年轻男女,热闹地紧。
出于好奇,柳色站在门边伸长脖子张望,他们住的竹屋地势高,能瞧见一部分赛马场地,“妹妹,你真要去赛马大会?”
“来都来了,为何不去。”梁绯絮对着铜镜取下了发髻里的簪子,任由一头青丝垂落,“说不定我在这群人里头还能遇见个顺眼的,那不是挺好。”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要魏公公了?”柳色侧头,打趣道:“妹妹要是能遇上顺眼的男人早便遇上了,何必非要来那羽族遇。打算待会儿找个男人激一激魏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