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够温柔。”说起温柔,她是能找到记忆里的几处,只不过那些都太克制了。
“卑职哪里不温柔。”他问得恨恨的。
她忍着笑道:“你不会笑,只知道板着脸。”
“公主。”魏栖突兀地喊了一声。
“嗯?”梁绯絮扭头看他。
便在这瞬间,他一把拿过她手中的毫笔挂上木架,随后利落地抽出那张麻纸往旁一扔,两手抱着她的腰一抬将她整个人放到书案上,倾身凑近她道:“公主曾对我说,喜欢我这样。”
“放肆!”她坐上书案先是一愣,面上当即一红,抬手便抽了他一巴掌,羞恼道:“登徒子快放开本宫!”
也不管面上疼不疼,他微微侧头,轻声道:“公主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那该我放肆了吧?”
熟悉的男子气息萦绕在面颊旁,她红着脸转向一旁,硬声道:“你再不放开本宫要喊人了。”
他轻笑一声,薄唇若有似无地碰着她的耳垂,“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笑得温不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梁钊:按逼格来说,我是特出。
第73章 追公主的第二天
“本宫不看!”她刚要伸手推他, 没想视线一转瞥到了窗口,一条碧绿色的蛇缓缓探出脑袋,三角头,脖子偏窄, 焦红色的眼珠茫然地滚动着。
“蛇!”惊叫一声, 梁绯絮双手往外一张紧紧圈住了魏栖的脖子, 又慌又怕地喊道:“窗口有蛇!你快赶走它!快赶走它!”
魏栖侧头望去,只见一条三指宽的青蛇正顺着窗棂游动, 时不时吐出赤色的信子, 似乎在迟疑要不要进屋。来得还真是时候,他好笑地看着挂在身上的小公主,调侃道:“公主不放手卑职怎么赶它?”
“我不管,你快去赶走它, 我害怕……”她不管不顾地抱着他, 怕得头也不敢抬了, 只往他身前贴。
无奈地哼了一声,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毫笔一掷, 笔尖直直穿透蛇头将它钉在了对面的墙上。这时,林琛从一侧走来, 木着脸处理了青蛇。
“你赶走它了么?”耳畔听得风声, 她埋首在他的衣襟里闷声问,双手兀自缠得紧紧的。
目光从青蛇身上收回, 魏栖并不打算说真话,轻飘飘道:“还没有。”
“快赶!”梁绯絮急了, 双腿不停地踹他。
“别乱踢!”他低声斥了一句,搭着她的肩头稍稍用力,紧绷道:“松开, 你抱得我动不了了。”
“你不是将军么,怎么连条蛇都对付不了,没用。”过足嘴瘾后她便没再踢他,久不见他动作忙提醒道:“本宫命令你快处理它!”
如此天赐良机放弃太可惜了,魏栖开始得寸进尺,引着她道:“只要公主愿意嫁给我,我立马处理它。”
“你还敢威胁本宫。”她狠狠地掐着他的腰,出口欲喊林琛,“林……”
谁知,她才喊一字头顶便传来了一声,“哎呀不好它整个游进来了。”隔了片刻又听他说,“这蛇真长。”
“混蛋,你快赶走它!快啊!”她急得起了哭腔,鼻音悄然一重。
闻声,他心头一软,算了,先不逼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公主千万别睁眼。”
“嗯嗯嗯。”她缩在他怀里猛点头,傻子才睁眼看那恶心可怕的东西,从小到大,她最怕蛇了。
他低头瞥了她的发丝一眼,拿腔作势地挥了挥手,随后安慰地拍着她的背柔声道:“青蛇死了,睁眼吧。”
“真的?”她依旧不敢睁眼,双手也没松,只是颤着声问,“它还在屋里么?”
“不在。”这声意外地让人安心。
“嗯。”梁绯絮慢慢睁开眼,半眯着眼往旁瞧去,空空如也,只见暖阳不见青蛇。下一刻,她十分嫌弃地推开了他,淡扫的蛾眉往上扬起,“你方才是不是在骗我?它根本没进屋。”
“卑职不敢。”他垂下眉眼,然而唇角却是弯的。
“你什么都……”
“公主,二皇子来了,在前厅等你。”芸儿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梁绯絮即将出口的话语。
*
前厅,梁淳坐立不安,急切有些按耐不住。听闻梁绯絮失忆后他也是焦心,得了空便来看她。
今时不同往日,梁淳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口吃矮小的二皇子。如今他不仅在交谈上与常人无异,外貌性子也有了不少变化。
论功行赏的那日,相比于其他将士,他得到的封赏是少了点,但他最想要的东西其实是尊严和价值,而这两样东西他得到了。
“二哥?”梁绯絮款款从后堂走来,演都演了自然要演全,尽管她最不愿意骗梁淳。
“绯絮!”梁淳起身快步朝她走去,见她往后一退便及时稳住身形,“你怕我?”目光移到魏栖身上,他不由蹙了蹙眉头。
“还好,说不上怕。”她躲闪着他的目光不敢直视。
在梁淳心里,梁绯絮不止是妹妹,还是一个拉他出深渊的人,他对她的感情比起兄妹情要复杂地多。
“太医怎么说,何时恢复记忆,你今日瞧过太医了么,要不我带你去太医院?”他语无伦次地说着。
“我又没病,瞧什么太医。”基于她如今扮演失忆姑娘,梁绯絮一听这话便黑了脸。
她生气,梁淳便慌了,小声试探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二哥了?”
对方眼中那抹受伤的情绪明明显显,梁绯絮心头顿生迟疑,最后她还是选择瞒着他,“嗯,对不起。”
“傻妹妹,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没关系。”梁淳低头看她,身子刚往前倾,念及她不习惯自己靠近又站直了身体,笑着道:“你别自责,想不起便想不起吧。”
“二哥……”他如此,她心头更不好受。
魏栖将这两人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眸中似有清泉流过,转瞬结了冰。
沉默良久,梁淳问:“听说你最近喜欢放纸鸢,我带你去御花园放?”
“好。”她用力点头,颊边笑靥如花。
那两人放纸鸢时,魏栖抱着长剑在长廊里冷眼旁观。午饭时分,李桑来喊,说是梁钊让他们去太极宫用膳。
直至辰时,宫门关闭,魏栖也没见着梁绯絮。
*
隔日,御书房。
梁媛抬头,面上看不出情绪。相比于在宫里那段时间,她消瘦不少,下巴都尖了,“父皇,儿臣有心仪之人了。”
“果真,快说说是谁?朕为你做主。”梁钊一听这话便起身去扶她,原本还在奇怪她为何急着见他,没想竟是好消息。
“儿臣想嫁一位将军。”梁媛半仰着脸,轻启贝齿道。
朝中年纪稍长且有威望的将军还真没有,梁钊左右一沉思便想到了戚征,尴尬道:“你想嫁戚将军?他的年纪是不是大了些?”对上大女儿紧锁的眉心,他连忙改口,“朕只是这么一说,你别放在心上,你喜欢便好,朕为你赐婚。”
“不,儿臣想嫁的是靳将军。”梁媛眸光冷冽,夹着点点嘲讽。她久居公主府不出,但也清楚宫里的事,听说梁绯絮磕着脑袋失忆了,而她失忆后跟江璃棠走得尤为近。
这不意味着五妹主动放弃魏栖么。她是不喜欢魏栖,但她咽不下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你说靳将军?”梁钊微微一怔,差点以为自己耳力不佳听错了,将信将疑道:“以前没见你对他有意思,你是真喜欢他么?”
“他长得俊,如今还打了胜仗。”梁媛勾唇一笑,浅浅的梨涡在颊边绽放,“儿臣为何不喜欢?”
“……”梁钊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眸中慈爱之意也如秋风一般褪去,“那你也该知道,他喜欢絮儿,去年朕发了皇榜,按理说,他打赢胜仗便能娶絮儿,只是这会儿絮儿忘了他,等过几日她想起了,朕便会安排他们的亲事。”
除夕夜那晚,他是承诺过她一句话,然而他怎么没料到她会开这样的口。
“父皇,如今絮儿忘了靳将军还与江公子走到了一处,父皇为何不成全儿臣,絮儿并无损失不是么?”梁媛反问,细长的眉间涌起一层似有似无的戾气,她那一眼看来都是刺。
叹了口气,梁钊抬手去抚她的发丝,“媛儿,除了他,朕都能答应你。”
“呵呵。”她恍惚地摇摇头,喃喃道:“那儿臣要江璃棠,父皇同意么?”
“你这是胡闹!”他拧眉呵斥道。
“她做什么都不是胡闹,儿臣做什么都是胡闹。”仿如呓语般地说着,她抬手隔开梁钊的手,背过身道:“原来父皇先前所说只是做做样子,你根本没想一视同仁。是儿臣求错了,儿臣以后再不会求父皇了。”
“哐”,房门被人关上发出声响,梁钊这才回神。她明明是个大气的姑娘,为何对当年之事如此放不开,还非要嫁给靳誉,真叫他头疼。
头疼归头疼,可这个口他是绝不会松的。
*
魏栖没回都城前,江璃棠偶尔来一次灵素宫;魏栖回都城了,他得日日来灵素宫。尽管扮演荣华公主的心上人是个危险活儿,但他觉着分外有趣。
申时末,学堂下课。
午时的教训可谓深刻,于是某人赶在江璃棠之前等在了门外,他今日依旧穿着侍卫服,前襟与两肩绣有麒麟花纹,黑衣更显他面如坚玉。
没一会儿,江璃棠也来了,一身青色的官服在日光下泛着琉璃色,眉目俊雅。
两人往那儿一站,目光频频交锋,立时引来几道女声。
“是状元郎跟靳将军,如今都城姑娘最想嫁这两人。”
“我也想嫁。”
“你想嫁也得人家愿意娶啊。”
……
前头女声叽叽喳喳,梁缨挽着梁绯絮踏出大门,见两男人等在外头,看戏的神色便来了,“五姐,有人等是好事,有两个人等还是好事么?”
“敢笑话我,你的伴读呢?”梁绯絮顺嘴回道,这场面似曾相识,不过那时她干脆利落地选了魏栖。
“他回淮越国了。”梁缨低低地说着,略显英气的眉间似怨似愁。
“七妹……”分离的滋味自是不好受,梁绯絮正打算安慰她几句,然而那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面前,几乎是同时开口。
“公主,卑职接你回灵素宫。”
“公主先说,我等你。”
“嗯。”梁绯絮垂下眼帘,抬手拢了拢额角散乱的青丝,这两人竟然都在笑,一个是沉醉春风,一个是流光生辉,不好抉择。
“五姐,快选吧。”看戏的人等急了,梁缨索性推了她一把。
在那两人一道伸手时,梁绯絮自己站稳了,朝着江璃棠柔柔道:“江哥哥,翰林院的事都做完了么?”
“噗呲”,梁缨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不是她不矜持,是靳将军此刻的脸色太惹人发笑了。
“事是做不完的,你呢,德礼课讲了什么。”
江璃棠坦荡地走在梁绯絮身侧,偶尔侧头看她。魏栖原本跟在梁绯絮后头三步处,越听肝火越上头,于是两人并肩成了三人并肩。
*
日落西斜,门外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柳色刚布置好饭菜,回身一撞这场面顿觉公主以后不好过,他们三人走一处怕是会惹来不少风言风语。
几人一道坐下用饭,林琛与柳色夹一次菜便会交换一次眼色。
江璃棠没名没分地留在灵素宫不是事儿,用完饭自然也得出宫。宫门一关,他不走,梁钊的人会飞速赶来抓他,到时场面便不好看了。
“江哥哥,待会儿我们下棋吧?”
“好,试试你的棋艺。”
好一个郎情妾意。魏栖听得心头酸溜溜的,他这两日私下问过几个宫人,他们言辞一致,都说梁绯絮是两月前为救梁轻鸢磕到了头,当时梁钊招了不少御医来灵素宫日夜诊治,她足足昏迷三日才醒,刚醒时谁也不认识,大喊大叫的。
纵然每人都这么说,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她既忘却一切为何独独对江璃棠有好感,难道江璃棠在她心里尤为特别么。
如此一想,他心下怒气忽浮忽沉。
饭后,梁绯絮和江璃棠还真在屋内下起了棋,魏栖斜靠着大门旁观,后槽牙磨得“咯咯”直响。
那两人倒是下得认真,你一下,我一下。看得出,江璃棠在让着公主,他让棋手段不错,对方赢得毫无知觉。这心机,呵。
“江哥哥,你真厉害。”再无从下手,梁绯絮出声认输,“下了这么久我还是赢不了你,状元郎不愧是状元郎,本公主甘拜下风。”
“公主的棋艺比起之前已精进不少了。”江璃棠收了手下的黑子,温柔道:“再多跟我下几日,你的棋艺还能有长进,到年底说不定便能掌握我下棋的路数。”
魏栖凉凉道:“要不要再下个几年赢过你。”
“咳咳。”柳色忍笑咳嗽,咳完发现三人齐齐往她看来忙低下头去,拿起鸡毛掸子假装在拂灰尘。
“这个主意不错。”江璃棠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偏头道:“公主可愿跟我下三年棋?”他说罢使劲给她使眼色。
“愿,我非要赢你不可。”梁绯絮扬起下巴道,烛光映在她雪白的面庞上,璀璨地令人想多看几眼。
“我也会下棋,你怎么不来赢我。”这两人一对视,魏栖冷不丁开口。
“谁管你会不会。”梁绯絮瞥了瞥外头的夜色,“时候不早宫门快关了,江哥哥,我送你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