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太监我承包了——余生怀
时间:2020-10-11 09:16:58

  听得这话,他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她面上,轻笑着问:“那我还用日日去灵素宫么?”
  “看你喜欢。”不大好意思地踢了一下裙摆,她仰头看他,“这几日也挺为难你的。”
  “我们俩互惠互利,说什么为难。”他笑得爽朗,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略微得意道:“再说,公主不是答应以后给我牵红线么,那我有何损失,何况灵素宫的佳肴尤其对我胃口。”
  “话是这么说……”她望着他清秀隽雅的侧脸,话锋一转,“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江璃棠沉吟着摇头,“说不上来,得见着了才知道。她,不一定是个才女,可一定是个有趣的姑娘,会让我喜,让我悲。”
  “这样的姑娘都城里不少吧?”
  梁绯絮揶揄道,弯起的嘴角对上迎面而来之人猛地一沉。算起来,她们俩从年夜饭后便没怎么见过,之后也只在李皎凤的口中听到过她。
  梁媛刚从太极宫出来,见天气不错便随意走了走,没想自己会碰上梁绯絮。
  “大姐。”她嫁给魏栖动机不纯,梁绯絮如今对她是很难再有好感,不过表面的姐妹情还是要装的。
  “好久不见,五妹。”梁媛站在几步之遥外,面上神色古怪,上扬的唇畔似乎在笑。
  “……”梁绯絮心想,几日不见,她这笑怎么都渗人了,一点也不见当年的影子,更别说是那个喜欢带她到处玩的姐姐了。
  时间真能改变一个人,一旦改变,再也无法回去。
  两人擦肩而过时,梁媛侧脸,声音轻地细不可闻,“本宫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不知怎么的,梁绯絮竟觉自己一下子陷入数九寒天里,随后便有凶猛的寒意席卷全身,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
  直至回到灵素宫,她依然觉着心头慌乱,寻不得出口。梁媛的那句话像极了一张绵密的荆棘网,铺天盖地而来。
  “卑职见过公主。”魏栖抱臂站在门口,笑迎两人,出挑的五官在日光下仿佛生了辉。
  兴许是梁媛带给她的冲击力太大,梁绯絮直接无视了他,默不作声地拉着江璃棠进屋。
  “……”牙关一紧,魏栖冷脸盯着那俩进门的背影,眼神如刀。此时,他心头虽气倒没前几日那般气,毕竟她还是喜欢自己的。
  上桌用饭,梁绯絮频频心不在焉,吃一口走一次神。梁媛绝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从上次害她那事便能看出。
  她喜欢暗着来,让人防不胜防。一念及此,梁绯絮不由抬眸瞥了魏栖一眼,恰巧他也在看她,两人视线相撞。
  嗯?魏栖心下生疑,她的眼神不大对劲。
  饭后,江璃棠有事早早去了翰林院,魏栖本想问一嘴,却不想梁钊来召人了。
  梁绯絮到御书房时梁砚书与梁淳也在,而梁钊在看文书,三人互相交换目光,齐齐站于龙案前,谁也不清楚父皇找他们前来所谓何事。
  纵然风华不再,梁钊的坐姿仍旧笔直端正,下笔果断有力。看完最后一页,他才放下手中文书,抬头静静打量三人,依次是梁砚书、梁淳、梁绯絮。
  “朕今日找你们来是为一件事。”这话说完,三人面上呈现出三种情绪,梁钊继续道:“劲武国是拿下来了,可直接将它合并到我们天巽国也不是事,有段过渡时间更好。朕思前想后,觉着该派个皇子过去管事。旧殿烧了,新殿在建,定都在靠近天巽国的地方,你们谁愿意去?”
  梁砚书道:“既然劲武国是靳将军为绯絮打的,儿臣认为由绯絮去管事更好。”
  梁淳跟着附和道:“儿臣也这么认为。”
  “我不同意。”梁绯絮连连摇头,“那里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父皇,你不是希望儿臣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么。”她说着转向两位兄长,“你们俩怎么能让我劳心劳神去管劲武国,二哥近来无事,还是由二哥去吧。”
  “嗯,朕确实不希望你操心这些。”梁钊点头表示认同。
  “绯絮……”梁淳震了一下,惊诧地看着梁绯絮,躬身道:“父皇,儿臣不会治国,由大哥去更为妥当。”
  “不会可以学,这倒不是大问题。”梁钊说罢看向一声不响的梁砚书,“砚书,你想去么?”
  梁砚书垂眸愣住,梁钊方才那话一说,他心头很不舒服,勉强道:“二弟去也好,儿臣确实能力不足。”
  “皇兄太看轻自己了,与你相比臣弟对治国是一窍不通。”梁淳怕梁砚书对他生分忙道。
  “淳儿,你也别看轻自己,钱大人会随你一道过去。”梁钊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两人,缓缓道:“若你管得不好,砚书过几日也会去。”
  梁淳拒绝的话便这么被堵了回去,他捏着手僵硬道:“是,儿臣领命。”
  待那两人走后,梁绯絮回身,眸中亮如秋水,肯定道:“父皇,你在试探二哥。”
  被女儿看穿所想,梁钊也不恼,只是疲惫地叹道:“朕是个凡人,他没那个心思自然再好不过。”
  “儿臣相信二哥。”她迟疑开口,“父皇,儿臣想跟你聊聊大姐。”
  *
  远处黑压压的,浓云盖顶,夏日的雨来得突然,成片成片从半空里落下,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溅起细小凌乱的水花。
  正当梁绯絮站在太极宫门口出神时,眼帘里骤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魏栖,他撑着伞从雨幕中走来,着一身暗红色的太监服,头戴软巾帽,一如初见的模样。
  走到石阶前,他微微抬起伞,衣袍下摆已被打湿成深色。“公主,奴才来接你。”
  “啊?”她呆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错,弯弯的柳眉挑起,“你是故意穿成这样的?”
  魏栖并未回答她的疑惑,算是默认,“雨下大了,公主快些走吧。”
  “嗯。”她也没追问,身子一矮踏下台阶,他将竹伞全倾了过来,两人走入雨幕。
  没一会儿,李桑拿着把绸伞从里头跑出,对上那俩背影了然一笑,随后将伞交给一旁等候的宫女。
  雨声嚷嚷,千丝万缕缠绵不断,更像是将两人隔绝在了俗世嘈杂之外。
  梁绯絮侧头瞥去,没好气道:“会不会撑伞,你是想染上风寒好赖在灵素宫么?”
  “实不相瞒,奴才正有此意。”他偏头看她,雨水顺着额前的发丝落下,一滴滴打上苍白的面颊。
  “你是不是有病。”
  她恼地不行,伸手便想去抓他的手腕,“不用麻烦。”他冷不丁地按住她的肩头往身侧靠,轻声道:“这样两人都能撑到。”
  任由对方揽着,她没动,静静聆听着他胸腔里的跳动声,生硬道:“谁让你来接本宫的。”
  他手上加了点力道,竹伞依旧偏。“奴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跟公主说,公主迟迟不回,奴才只好来接人了。”
  “什么话。”她被勾起了好奇心。
  可他偏偏要吊着她,故作神秘道:“到灵素宫再说。”
  *
  灵素宫。
  “快,你们准备些沐浴的热水、干净的衣裳还有姜汤。”柳色吩咐完一转头,只见魏栖搂着梁绯絮从大门走入。这算怎么回事,前几天演了个寂寞?
  林琛往外瞧去,心道,这两人和好了?
  一进门,魏栖收伞道:“公主先去换了湿衣裳,奴才可以等。”
  他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布料贴在身上必不好受。梁绯絮冷着脸道:“你也去换件衣裳吧,灵素宫不收病人。”
  “公主待会儿见奴才么?”他盯着她,嘴角泛起一丝琢磨不透的笑。
  “你换了再说。”她使劲瞪了他一眼,当即扯过柳色进入寝房。
  寝房内早已备好热水,还冒着热气,梁绯絮脱下衣裳后踏入浴桶,舀着水面上的花瓣陷入沉思。梁媛那话真叫她不安,一想便觉头皮发麻。
  她演戏归演戏,如何会真推开他。
  两炷香后,柳色抖开干净的衣裳,忍不住问道:“公主,你这是跟靳将军和好了?”
  “还没。”等她系好腰间系带,梁绯絮才坐上床榻,抚着半透明的外衫装作不情不愿道:“你去喊他进来。”
  “是。”柳色应声退出。
  魏栖来得很快,重重的关门声将梁绯絮纷飞的思绪全扯了回来,她愣愣地看着他,他换了身崭新的暗红色太监服,手里正捧着一叠半人高的银票。
  “你哪儿来这么多钱。”梁绯絮惊地从床榻上站来,这高度,远远比她当初在他身上花的多。不对,以他之前那贪财的性子,有这么多钱并不奇怪。
  他这是想做什么,给她?
  整个人忽地跪了下来,魏栖将银票往身侧一放,那银票还真跟他的人差不多高了。他抬头,眸中烛火幽幽,似琉璃易碎,一字一字道:“这是我的全部家当。”
  “然后呢。”她重新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浅浅笑开,清亮的眸中好似含了烟水,“买公主跟奴才说话,一句一千两。”
  她怔了片刻,嗤道:“本宫的话在你眼里这般值钱么?魏公公,你别忘记,本宫是公主,并不缺钱,这样吧,本宫说一句,你烧一张。”
  “好。”他二话不说拿过桌上的一盏蜡烛放在身前,烧钱时眼睛也不眨,只管注视着她。
  眼睁睁望着那张银票被烧成灰烬,她反倒是有些心疼了,不紧不慢道:“本宫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来说说。”
  “是。”他拂了张银票置于火焰上,“哄”,银票一下子便点着了,“只说这辈子。奴才对公主最初的印象是在司礼监,那算我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奴才没仔细注意过公主。”恍如沉浸于回忆,他喃喃道:“公主当时说要买奴才担一个罪名。”
  “然后?”她双手撑在锦被上,两条腿轻快地晃着,“本宫买了你担什么罪名?”
  他又拿一张银票贴近火焰,银票眨眼间便被淡蓝色的火焰点燃,“公主恨劲武国的二皇子,于是在洗尘宴上对着众人说,已将自己的清白给了奴才。”
  “是么。”她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自嘲道:“原来本宫那时喜欢胡闹,太不矜持了。”
  “奴才并不觉得公主当时是在胡闹,更不觉得公主不矜持。”语毕,他再拿一张银票,抬头细细看她,“若是没有那次,或许我们还没以后的事。”
  “可换了今日,本宫一定不选你。”她直视他,说得清晰肯定。
  他摇头,语气比她更肯定,“不,公主重来一次还是会选奴才。”
  她皱眉反驳道:“本宫说不会便是不会,是什么给了你自信?”
  “因为奴才长得比孟苟俊。”低头望着被火焰一寸寸吞噬的银票,魏栖淡然吐出几字。
  “噗呲。”她笑出了声,娇美的面容在烛火里美地炫目,“不要脸,若是本宫先遇着江哥哥,本宫哪里会挑上你。”
  那个名字让魏栖霎时起了怒意,他扬眸,两缕发丝垂落在身前,衬得面庞冰冷如雪,“奴才不喜欢从公主嘴里听到江璃棠的名字。”
  “为何?”她明知故问。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住,屋内更静了,他的声音愈发清楚,“奴才喜欢你,你这么喊他,奴才会吃醋的。”
  “哦。”她忍着笑,随手握了一缕发丝,“继续说,后来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后来,公主为气孟苟,用一万两银子买奴才亲你。”他木着脸夹了张银票,自嘲道:“如今奴才用一百万两买公主亲奴才,公主想必也看不上。”
  “是,你说对了,本宫看不上。”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削瘦的面颊,脱口而出,“本宫买你亲我时,你是真心实意还是为了钱?”
  闻言,他缄默半晌,“当时奴才还不清楚自己对公主的情意,但若是别人如此做,奴才一定不会接这生意。”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发丝,“你的意思是只愿亲本宫?”
  “嗯。”他点头。
  她轻轻笑了一下,然而在这烛光下看起来更像泫然欲泣,“你是从何时喜欢上本宫的?”
  “在,不知不觉中。”或许掺杂了前世的执念,但他今世也是喜欢她的。从进宫起,他扮太监多年,早已心如止水,对宫内的女人从不动心,一开始对她也不松半点感情。
  她阖上眼皮,无意识地抓紧了发丝,“我们之间,你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
  “与公主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奴才印象深刻。”魏栖面上沾了些恍惚,沉声道:“非要说的话,是去珲州的路上,奴才跟你同塌而眠的第一夜。”
  “为何?”她睁眼等待他的下文,他这番剖析内心的行为还真难得。
  “因为奴才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结。”珲州之行的点点滴滴在他面前闪过,他想,他明白她为何会如此。
  “那这个结不解,你是不是打算抛弃本宫?”她收了面上的情绪道。
  他如实道:“奴才会喜欢公主,但不同和公主在一起。”
  “那说明你没那么喜欢我。”她足尖点着踏板,怅然发出一声喟叹。
  说了这许多,的确是她说一句他烧一张银票,然而他身侧的银票实在太多了,几乎可以说没动过。“不,奴才喜欢公主,可以为公主去死,只是有些事也重要。”
  “好吧,今晚先到此为止。”梁绯絮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宫门到点便要关了,“本宫要歇息了,你不能留在寝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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