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乔跟琼芳两人的服侍下,她迅速盥洗梳妆更衣。
然后才叫崔乔将张嬷嬷请了起来。
张嬷嬷福身给庄明心行礼,庄明心忙侧身,只受了个半礼,嘴里说道:“嬷嬷快别多礼了。”
本朝后宫不设女官,长辈身边近身伺候的嬷嬷,地位形同女官,可比其他宫女太监尊贵多了,庄明心不敢受她全礼。
张嬷嬷淡淡道:“太后娘娘召见婉妃娘娘,还请婉妃娘娘立时前往慈宁宫。”
太后召见自个?而且这么早?
庄明心吃了一惊,莫非郑太后表面同意狗皇帝升自个为淑妃的打算,背后却怀疑是自个给狗皇帝进谗言,于是打算趁着狗皇帝上朝,将自个召去慈宁宫收拾一顿?
会不会对自个动刑?
真要对自个动刑的话,她要不要反抗?
慈宁宫又没侍卫,就那点子太监、宫女、嬷嬷的,还不够她一只手打的。
这么一想,顿时就不慌了。
她笑道:“太后娘娘召见,臣妾莫敢不从,待下人将肩舆备齐,我便立时过去。”
张嬷嬷显然不会在此干等,略一福身后便告退出去。
准备肩舆是假,留后手是真。
庄明心候张嬷嬷一离开钟粹宫,就唤来李连鹰,吩咐道:“若皇上下朝时本宫还未从慈宁宫返回,你立时去将太后娘娘召见本宫的事儿告知皇上,让皇上也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话不能说的太绝对,万一郑太后召自个去并非恶意呢?
胡乱揣测自个母亲,狗皇帝只怕要大怒。
李连鹰转了转眼珠子,半晌后忽然“嗷”的一声哭出来:“娘娘,您可千万要保重自个呀,奴才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可不想又跌回泥地里去。”
庄明心被他气笑了,郑太后再如何,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要自个小命,至于现在就开始号丧么?
她抬脚轻踹了李连鹰一脚,没好气道:“闭嘴吧你。”
李连鹰见她还有力气踹自个,想来太后娘娘召见之事并非太坏,立时破涕为笑,点头哈腰道:“奴才遵娘娘命,这就去养心殿候着。”
这家伙智商虽然不高,但吩咐下去的事情他还是会好好去办的。
故而她放心的坐肩舆去了慈宁宫。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七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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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说放心是假的, 庄明心一路忐忑的进了慈宁宫。
东次间南边的临窗炕床/上,郑太后跟廖太妃分坐东、西两侧,两人面无表情, 端的那叫一个严肃。
庄明心进来后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立时心头一跳, 强装镇定的行礼问好, 然后打哈哈道:“太后娘娘这里倒是暖和的很, 想是烧上暖炕了?”
这显然是句废话,若没烧上暖炕,郑太后跟廖太妃也不会从北边的罗汉床挪到南边的炕床/上去。
郑太后没接话, 而是端起炕桌上的盖碗, 拿碗盖慢吞吞的拨弄着漂浮在上头的茶叶。
半晌后, 这才掀了掀眼皮,开口道:“听皇帝说牛痘接种之法是你献上的?”
庄明心忙回道:“是, 是臣妾献给皇上的。”
狗皇帝答应了替她保密,但这个保密可不包括他的亲娘郑太后。
而郑太后知道了, 她的好闺蜜廖太妃自然也就知道了。
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 若不将此事搬出来, 狗皇帝只怕也没法说服郑太后提自个位分。
廖太妃笑道:“你这脑袋瓜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竟这般聪明。牛痘谁不知道?可全天下这么多人, 愣是没一个能想出用它来克制天花的招数的。”
庄明心福了福身, 羞/涩道:“太妃娘娘谬赞了。”
“哼。”郑太后哼了一声,冷冷道:“只是聪明过头了些, 一个淑妃的位分还不满足,竟敢向皇帝进谗言,鼓动他改主意封你为贵妃!”
这话是将自个与奸妃归为一类了。
庄明心立时跪了下去,狡辩道:“太后娘娘误会臣妾了, 就是给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挑唆皇上作甚。实不相瞒,若非太后娘娘相告,臣妾还不知道皇上欲封臣妾为贵妃呢,若早知道的话,臣妾一定会拒绝的。”
顿了顿,她又义正言辞的说道:“就是淑妃的位分,臣妾也愧不敢领,昨儿就已向皇上请辞过。臣妾入宫不足三月,资历尚浅,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自然只有臣妾听姐姐们的,再没有姐姐们听臣妾的道理。”
郑太后“啪”的一下将盖碗拍到炕桌上,冷声道:“好你个婉妃,当着哀家的面都敢撒谎,背着哀家的时候,还不知如何嚣张呢。”
庄明心抿了抿唇,这必定是在诈自个,狗皇帝只要脑袋没坏掉,就不可能把自个“不给当贵妃就不干活”的要求直白的告知郑太后的。
她俯下/身,言辞恳切的说道:“太后娘娘跟前,臣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万万不敢有所欺瞒的。”
“哦?果真没欺瞒哀家?”郑太后拧眉,作出个思考的模样来。
庄明心干脆利落的应道:“是。”
片刻后,郑太后似是被她说服了,点了下头:“哀家相信你没这个胆子。”
“不过……”她语气陡然一转,似笑非笑道:“如今中宫空缺,贵妃乃四妃之首,有统领东、西六宫诸妃嫔之责,你若想当这个贵妃也不是不行,只是必得再拿出点旁的能说服前朝、后宫的东西来才行。”
牛痘接种预防天花,乃是件功在千秋的大功绩,封个贵妃根本不在话下,奈何自个儿子不肯叫她出这个风头。
庄明心嘴角抽了抽,瞧郑太后开始的架势,还以为下一步她就要叫人把自个拖去小黑屋扎针,结果竟然是要“卖官鬻爵”?
郑太后不愧是上一届宫斗总冠军,瞧这老谋深算的!
然后她就陷入了纠结。
现成的香皂就摆在这里,将配方免费公之于众,如此达官贵人能自给自足,商人冲着利益会开办制皂作坊售皂铺子,因大小商贩都做得,故而价格也不会炒的太高,平民百姓不会买不起。
真正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换个贵妃头衔勉强够用了。
但如此一来,就没法将方子卖给狗皇帝换银钱了,直接损失十来万两。
用十来万两银子买一个贵妃位分,这笔买卖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呢?
片刻后,她朗声道:“启禀太后,臣妾有一水泥方子献上。用此方子制作出来的水泥,用来铺路可使路面平整光滑,用来建房可使房子坚/硬牢固,用来修筑堤坝可使堤坝滴水不侵,用来修筑城墙,则刀木仓不入……”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都要!
又不是只有一个香皂方子能拿得出手。
横竖水泥短时间内也只能用于官道、堤坝跟城墙的修筑,无论是她还是狗皇帝,都不可能将它变现,拿来买“官”正好。
“什么?”郑太后忽的一下从炕床/上站了起来。
廖太妃也是惊的不行,直接将手里的盖碗给扔了。
郑太后是深知水泥牵扯重大,若果然如庄明心所说那般厉害,有了它,大齐国力将拔高一大截。
廖太妃吃惊乃是因为她出身世袭罔替的侯爵之家,家中男丁都是武将,每遇战事必有人会披挂上阵,若果真能将城墙修筑的刀木仓不入,从此再不惧蛮族攻城……大齐安矣,亲人安矣。
故而两人齐声道:“你再说一遍。”
庄明心当然没有傻傻的复述一遍,只捡了几句要紧的来说:“水泥制作起来不难,所费也不高,但可以用来修路、建房、筑堤跟修补城墙,比黄泥强太多。”
郑太后闭眼缓了片刻,这才朝外吩咐一声:“张嬷嬷,笔墨纸砚伺候。”
话音刚落,又立时给否了:“不必了。”
她对庄明心道:“此事干系重大,也别在哀家这里写了,你去养心殿,直接将方子写给皇帝。”
庄明心嘴角抽了抽,不就是个水泥方子么,郑太后至于如此紧张,连自个宫里人都信不过了?
转念一想,也是,水泥的用处的确比较广,特别是修补城墙一途上,可谓是强国利器,也难怪郑太后如此紧张。
她弱弱道:“那臣妾的贵妃位份?”
郑太后白了她一眼,笑骂道:“你信不过哀家,还信不过皇上?”
顿了顿,她又话锋一转:“只是口说无凭,还要等匠作监将水泥自作出来,将皇宫的城墙都修补一遍之后,才好给你晋升。”
这点庄明心还是能理解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总要前朝、后宫诸人亲眼瞧见自个的功绩,才能论功行赏。
她笑嘻嘻道:“有太后娘娘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
意思是她可以信不过皇上,但绝对信得过郑太后。
郑太后扯了扯嘴角,赶人道:“别在哀家这里磨蹭了,赶紧去养心殿候着。”
庄明心得到了郑太后的承诺,虽然失去了一张水泥方子,但想想即将到手的贵妃位分,再想想从此无论阴天下雨刮风下雪,自个都只要在钟粹宫等着旁人来请安就成,嘴角的笑容就憋也憋不住。
而东次间里,候庄明心一出慈宁门,郑太后就立时跨/下脸来,拍着胸/口道:“这婉妃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哀家险些被她吓昏过去。”
廖太妃这回已经缓过神来了,闻言失笑:“姐姐原本只是觉婉妃入宫时日太短,资历太浅,且已晋升过一次,若再次晋升,晋升的还是四妃之手的贵妃,只怕会有损皇上的威名,这才想让她交出香皂方子,回头公之于天下,也好替皇上描补描补。
谁知她竟然丢出‘水泥’这个晴天霹雳来……
真要说起来,还是姐姐您赚了大便宜了!”
郑太后琢磨了片刻,疑惑道:“她宁可不要水泥方子,也要保住香皂方子,莫非这盥洗沐浴的香皂还能比能修路、能建房、能筑堤、能修城墙的水泥要紧?”
廖太妃想了想,笑道:“水泥方子虽要紧,但也要看放在谁手里。对于婉妃这个后宫妃嫔来说,自然是无任何牵扯的香皂方子更要紧一些。且不说制出的香皂能售卖给其他妃嫔赚银钱,哪日不想自个折腾了,转手卖给皇上,也能得笔不菲的转手费呢。”
郑太后笑了起来:“你别说,没准她还真打着将香皂方子卖给皇帝的主意呢。”
*
庄明心并未直接去养心殿,这会子离毓景帝下早朝的时辰还早着呢,去那里干等也无趣,索性回钟粹宫用个早膳再说。
因卫贤妃有孕,免了今儿的请安,得知消息时陈钰沁跟程和敏已然起身,也没再倒回去睡回笼觉,而是聚在院子里抢夺遛狗权。
东、西配殿的太监们撸袖子的撸袖子,宫女们则紧张的围在自家主子身侧。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庄明心走进钟粹宫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直接把她给逗乐了:“干啥呢?玩老鹰捉小鸡?你俩可真够闲的。”
陈钰沁抬手挥退围在自个周围的宫女,哼了一声:“谁要捉那只比老鹰还胖的老母鸡。”
“你才是比老鹰还胖的老母鸡!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揍你?”程和敏气的跳脚,甩着袖子冲陈钰沁叫嚣。
陈钰沁扭过头去不理她,对庄明心说道:“娘娘去慈宁宫了?没被太后责骂吧?”
她以为是打麻将赌/钱的事儿事发了,不然郑太后为何一大早就派人将庄静婉唤去慈宁宫?
至于为何没叫她们三个,一来麻将是庄静婉叫匠作监做的,二来她们几个也都是被庄静婉叫去钟粹宫正殿的,故而要收拾也只会收拾她这个首恶。
庄明心白了她一眼,自信满满的笑道:“浑说什么呢,本宫这样招人疼的人儿,太后夸奖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责骂?”
程和敏也凑了过来,闻言“哈”的一声笑出来:“娘娘您就吹吧,打麻将赌/钱还被夸奖?莫非今儿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庄明心“哦”了一声,笑骂道:“我说你俩大冷天的不搁屋里待着,吃饱了撑的在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原来是担心赌/钱事发本宫把你们供出来?”
略一停顿后,她哈哈笑道:“放心吧,本宫这样实诚的人儿,怎可能会撒谎,一早就把你们供出来了。”
陈钰沁:“……”
程和敏:“……”
两人一个瞪眼,一个扁嘴,片刻后,又齐齐面无表情。
郑太后能查到她们打麻将赌/钱,又怎可能查不到参与者有哪些,哪里需要庄静婉来供?
“好啦,逗你们玩的,太后唤本宫过去为的并不是这个,你们放心便是。”庄明心逗/弄了她们一番,然后迅速抬脚往正殿东次间去了。
在她身后的陈钰沁跟程和敏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庆幸。
*
用完早膳后,又小憩了片刻,庄明心这才坐上肩舆去往养心殿。
她把握的时辰刚刚好,才在养心殿等了没一炷香的工夫,毓景帝就下早朝了。
毓景帝见着她,小吃了一惊,调侃道:“什么风把婉妃娘娘吹来了?”
养心殿在钟粹宫的西南边吧,她顺口就接了一句:“当然是东北风。”
东北风往西南方向刮,这应该是初中地理知识?
毓景帝:“……”
他不过玩笑一句,并不需要接话的。
只好一本正经的问道:“爱妃怎地过来了?莫非是亲自来给朕送珍珠奶茶跟桂花藕粉?”
庄明心哼了一声:“皇上何必明知故问?”
毓景帝简直一头雾水:“朕如何知道……”
话说到一半,他恍然大悟,随即笑骂道:“朕答应了会封你做贵妃就绝不会食言,何须你自个亲自来等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