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女主每天被迫营业——映在月光里
时间:2020-10-14 10:10:43

  孟夷光神情凄凉,这哪是什么恩宠,这是将蒋游挖出来鞭尸。
  空寂大师扣上细帘,将风挡在了外面,亭子里又恢复了安静。他走到石凳上坐下,提壶倒酒,声音平平。
  “皇上认为这一切是天命所归,他信天命,想要他的帝王之位千秋万代。别说是阿川,就算是他亲娘,动了他的帝王基业,他也会毫不犹豫杀掉。”
  他抬起眼看着她,眼中精光四射,微笑道:“你怕不怕?与天命抗争你怕不怕?”
  孟夷光怔怔流下泪来,他问的不是怕不怕,而是值不值。
  空寂大师握着杯子,怔楞片刻又放下,叹息着道:“你去吧。”
  孟夷光起身走到亭子门口,又停住脚步回转身,脊背挺得笔直,静静的道:“我不怕,亦不会热血冲动逞一时之勇。如真有天命,我不该在此处。”
  “阿弥陀佛。”空寂大师神色肃然,躬身双手合十低诵佛号。
  她掀开帘子走出去,冷风扑面而来,裴临川站在下面,一动不动朝山上看,见到她的身影,顿时迈开脚步朝她飞奔而来。
  她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提起裙子小心翼翼的下山,她能安稳走下几级台阶,他也能少跑几步少为她担心。
  “怎么这么久?你冷不冷,小心些,我牵着你下去。”
  裴临川开始时抱怨,很快又被见到她的喜悦冲淡,他牵着起她的手,垂眼看着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解释道:“你的手冷。”
  孟夷光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他的眼神霎时黯淡下来,她拼劲全力压抑住心里的悲伤,淡淡的道:“这样不合规矩。裴临川,我们不能这样。”
  像是在说给他听,也是像在说给自己听,这条路太艰辛,路上会血流成河,她亦不知道归路。
  他太过单纯,喜怒哀乐皆写在脸上,无法掩饰也无法隐藏,她不能将他置于险境中。
  她提着裙子踩着青石地面,稳稳的,一步一步往下挪,不断的说。
  “我自己能走,你不能随意牵小娘子的手,也不能闯进小娘子的闺房里,你是国师,该一心一意心无旁骛为百姓谋福祉。”
  裴临川脸色惨白,一瞬不瞬看着她走下山,猛地回头看向亭子,空寂大师站在那里,神色平静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风越来越大,带着淡淡的咸湿腥味,吹得他的心一点点冷寂如冰。
  他转回僵直的头,蓦然暴起跃下追上孟夷光,挡在她面前,双目通红,不断喘着粗气,一字一顿道:“孟九娘,我心悦你,我想娶你为妻,你是否愿意?”
  孟夷光微仰着头,心中酸楚痛意翻滚,她咽下眼里的泪,颤抖着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你为什么会哭?我不傻,我以前要找的人是不是你?为什么你见到空寂老和尚,突然就似变了一个人?”
  裴临川脑子渐渐清明,他回想着自己这些时日的一举一动,说道:“我只听从自己的心,以前我的心如何,现在亦会如何,所以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你。
  其他小娘子,我从来不会多看一眼,唯有你,我会为因为你心生喜悦,你笑我会开心,你哭我会难过。”
  他走上前,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低声道:“我虽不懂俗世规矩,可我能感知到对方的心。你阿娘心善,你阿爹也不是真正厌弃我,郑嬷嬷见我受伤,眼里的担忧伤心一点都做不得假。
  你们早就与我熟悉,为何又要装作与我毫无关系?我们以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孟夷光脸色惨白如纸,偏过头哑声道:“裴临川,你不要问了。”
  她略顿了顿,鼓起所有的勇气,看着他道:“我们三年为期,你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来找我,三年后,我们再议亲事,好不好?”
  裴临川手落在半空中,他垂下手看着她道:“孟九娘,不行啊,你是在骗我,我很不喜欢这样的你,我讨厌你。”
  他转过身向林子外走,脚步渐渐越来越快,他跑动飞奔起来,很快不见了踪影。
  孟夷光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失魂落魄挪动着脚步回客院,一个小沙弥从林子里闪出来,双手合十在前,领着她走出那道门,又默不作声退了下去。
  门里门外像是不同世界,钟声浑厚悠长,伴着香火气与诵经声,在周围回荡。
  她站在大殿前,呆呆看着面容慈悲的菩萨,抬起僵硬的腿走上前,跪下来匍匐在地,久久直起身,恭敬无比的磕了几个长头。
  “九娘这是在祈求何事?”一道好奇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她愣愣偏头看过去,贺琮正背着手,弯腰上下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她。
  “这样虔诚的磕头,大多都是有重事相求。”他笑着解释。
  孟夷光回转头,站起身沉默不语往外走,贺琮追上她,笑着道:“上次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挑起事端,后来想想挺后悔,都是我祖父心急我的亲事,倒把气撒在了你的身上。”
  他见孟夷光仍然一言不发,毫不在意的续说道:“听说崔八娘被揍成了猪头,是你动的手吧?想不到你看起来温温婉婉,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干脆利落,我听了之后当即就为你鼓掌叫好。”
  孟夷光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
  “不是我要故意打探,是全氏,就是你二舅母,托人七弯八绕将这个消息传到了我阿娘耳里,说你不但狠心手辣,还不守妇道,说有下人见着晚上有野男人进出你的院子,大致是想败坏你的名声。
  又说你二舅舅拜了大儒为师,想与我讨论学问。哈哈哈,他有没有学问我不敢判定,我可是没有什么学问,不过苦读死读,都快没了半条命才中了举。”
  她停下脚步,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贺琮神色坦然,诚恳道:“就是想赔个不是,让你知晓来龙去脉。我从来不跟小娘子过不去,当时我是一时糊涂,兴许见到长得好看的小娘子就乱了阵脚,下了一招臭棋。”
  “好,我知道了。”孟夷光听完,脚步不停又向前走。
  贺琮愣了下,扬声问道;“哎,孟九娘,你为什么那么伤心啊?”
  孟夷光顿了下,头也不回继续走。
  贺琮挠挠下巴,摸着脸自言自语道:“真是见了鬼,这张脸居然一点都派不上用场,难道变丑了?”
  孟夷光回到客院,崔氏陪着王老夫人还在听讲经,郑嬷嬷迎上来,见到她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忙唤人打来热水,伺候她洗漱完,才忧心的道:“九娘,你这是......”
  “我没事,山上风大吹了些冷风。”孟夷光神色平和,吩咐道:“嬷嬷,派老胡回去,断全氏一条腿。”
  不管贺琮有何居心,他却不会故意诬陷全氏,她还不配。
  裴临川不是野男人,是她愿意用命去守护的人。
  贺琮这样聪明,必然会四下打听,裴临川对她紧追不放的消息传到皇上面前,对他或者是自己,都不是好事。
  想到他离去时伤痛的眼神,她垂下头,努力掩去心里蔓延的痛意。
  郑嬷嬷骇然,却不敢问,将暖手炉塞在她手里,才出去寻了老胡传话。
  王老夫人与崔氏听经回来,询问孟夷光见空寂大师之事,她打起精神随口编了几句,不过是些寻常问话搪塞了过去。
  在山上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用完早饭,一行人下山启程回了崔府。
  在二门处下了马车,崔老太爷就派人将孟夷光叫了过去,一进门就见他怒容满面,沉声道:“孟小九,你莫太过张狂,她可是你二舅母!”
  孟夷光面色平静,说道:“我见了空寂大师。”
  崔老太爷一愣,说道:“发生了何事?”
  孟夷光掩去自己与裴临川之间的事,将与空寂大师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说了,崔老太爷越听面色越沉重,她问道:“外祖父,你的商队还要经北疆去北戊么?”
  崔老太爷怔怔出神,片刻后惨笑道:“与人斗,还要与天斗。我为什么不进京,因为进京后,崔家这些积累的家产,只怕保不住。
  离得远一些,还能苟活几日,银子太过惹眼,藏都藏不住,现在也只不过暂时属于崔家,贺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青州靠海,自古是富裕之地,这里的商税加了一层又一层,皇上下了死力,要将这里的赋税拿去补贴国库,可是收上去的税,还不如直接抄几家来得多。
  他猛地一拍案桌,神情坚定,“怕个逑,争了是死,不争也是死,还不如痛快来一场!”
  孟夷光笑了笑,淡淡的道:“外祖父,内不稳何来外?二舅舅是不是读书那块料,你比谁都明白,他已是快做祖父之人,还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待你百年之后,他又当如何自处?”
  崔老太爷默然半晌,脸上浮起丝伤痛之色,叹息着道:“当年我没有护住他阿娘,让他从小失母,所以不免多宠着了他一些。”
  “他的嫡母是外祖母,又何来失母之说?外祖父,谁是谁非你心如明镜,肯定比我明白。男人女人,人心都是肉长的,男人心里怎样想,女人亦怎样想。
  长辈的事我没有资格多嘴,可我祖父之事你也清楚,青州这一房,迄今无法翻身,你想以后二舅舅也落得如此下场么”
  崔老太爷跌坐在软塌里,双肩垮下去,像是一下老了几岁,闭上眼挥挥手,“唉,这些我早就想到过,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呆一会。”
  孟夷光曲膝施礼退下,走到院子门口,就见到崔二泪流满面奔过来,一路跑一路哭喊道:“阿爹啊,不好啦,八娘见她阿娘受辱,不想活了,要去寻......”
  他见到孟夷光站在那里,嘴里的“死”字吞了回去,勃然变色,顾不得糊了一脸的泪,眼里凶光毕现,抬手狠狠朝她挥来,咬牙切齿咒骂。
  “贱人,都是你这个没人要的丧门星上了门,害了我一家,老子今天要你的命!”
  一只手快如闪电伸过来,抓住崔二的胳膊一挥,“砰”的一声,他像块烂泥砸到了墙上,半晌后才滑下来,一头一脸的血,躺在墙角直抽搐。
 
 
第39章 一路有你
  院子门口人仰马翻。
  崔老太爷听到外面的哭喊, 匆匆赶了出来,护卫架着满脸鲜血的崔二往外拖,小厮吓得面无人色,手忙脚乱跟在后面不知如何是好。
  他一眼扫去, 正要发怒, 见角落里肃立着个年轻男子, 面无表情,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尽的冷意, 正一瞬不瞬盯着他前面的娇小背影。
  滚到嗓子边的训斥, 又瞬间被他连着唾沫咽了回去。
  我的乖乖,画像只画出了国师万分之一的颜色,如今他活生生站在这里,像是他在大漠上见过的海市辰楼, 美得诡异又令人惧怕。
  崔老太爷怔楞过后, 又心生不满, 这里是崔府,他就算贵为国师,也不能把这里当做他府里的园子, 随意进出闲逛。
  他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 只听见国师开了口, 声音清越冰冷,“孟九娘。”
  孟夷光身边本来有护卫,崔二那软鼻涕虫怎么能伤得了她,裴临川下手不知重点,他看上去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不过只是鼻子嘴角流了一些血,这样反而惹得崔老太爷心痛。
  要换做老胡, 她一个眼神,就知道要出手打断崔二的腿,省得他一大把年纪,还哭着闹着要找阿爹告状撑腰。
  再说他不是讨厌自己么,怎么又跟来了崔府?所有的委屈酸楚难过潮水般翻滚,让她泛红了眼理智尽失,猛回头瞪着他,生气的道:“做什么?”
  裴临川上前一步,又忙退了回去,从怀里拿出个荷包递给她:“这个,我说了要送你,就算讨厌也要送你。”
  孟夷光双眼通红,眼眸里雾气蒙蒙,强扭开头道:“不要。”
  裴临川怔楞住,垂头看着手上的荷包,犹犹豫豫不知是递上前还是收回去,片刻放软了声音道:“我不是真讨厌你。”
  崔老太爷视线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神情怪异,此时咳了咳插话道:“小九,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进屋去吧。”
  孟夷光斜了裴临川一眼,转身快步往屋子里走,他顿了下抬腿默默跟上,崔老太爷背着手望了望天,走在了最后。
  老仆上完茶悄然退下,屋子里只剩三人,裴临川在软塌上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崔老太爷坐在对面左首的圈椅上,耷拉着眼皮垂头喝茶。
  孟夷光坐在右首,垂眸沉思,像是三足鼎立,皆不出声气氛诡异。
  崔老太爷喝完一杯茶,放下杯子颔首道:“国师大驾光临,这是崔府的荣幸,前有国师献计借粮,如今更不知我儿何处招惹到你,让你痛下杀手?”
  裴临川看了他一眼,漠然道:“我没有杀他,只是打伤了他。徐侯爷说你家里粮仓里面不是粮食,都是金银财宝,不如直接抢了作数,皇上很心动。”
  崔老太爷愕然万分,脸色煞白,裴临川提出借粮,如果他拒绝或者稍加阻拦,崔府上下只怕已不复存在。
  他额角冷汗直冒,后怕不已,忙叉手施礼:“多谢国师救命之恩。”
  裴临川只漠然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出去,我要跟她说话,你在不合规矩。”
  崔老太爷:“......”
  他四下张望,这里还是自己的书房,自己也没有走错地啊。
  孟夷光快被他气笑了,娇叱道:“你闭嘴!”
  裴临川神情疑惑,看着她不解的道:“不是你说要讲规矩的吗?”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崔老太爷无语至极,他撑着扶手站起来,往外走道:“好好好,我出去,你们好好说话。”
  待见到崔老爷子走远之后,裴临川才看着她,认真的道:“我问过了空寂老和尚,他说一切都是天意。这不是天意,是因为你是你,我是我。
  我走过很多路,遇到过很多人,念念不忘的,惟有那间破庙,京城到青州的这一段路,只因路上有你。”
  孟夷光的脸颊渐渐发烫,心像是浸泡在温水里,荡漾起伏。
  “先前我说讨厌你,有一些不对,因为我的心很乱,无法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
  裴临川神情孤寂又落寞,他的声音低下来,悲戚的道:“我已不是先前的我,我有些惶恐,但从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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