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他,这般温柔缱绻,简直要命。
她伸手,捧着他的脸。
“我多么爱你,弗朗索瓦。”
“你是法兰西的王储,亦是苏格兰的国王;你是我的丈夫,是我最亲密的伙伴。”
“我的荣耀,永远有你的一半。”
最后这句,毋庸置疑的大实话。谁叫她跟他四年前签署的婚约里,写好了权力让渡、共同统治呢。
——不过,她垂涎三尺的英格兰王冠,尚属于没明确书写的灰色地带。所以,玛丽·斯图亚特,若真能成为“大不列颠”的新女主人,未必得分享所有的王权。
现在想这些,似乎还为时过早。
穿越女的初衷,固然是自由自主、独立自强;但也不该时刻束缚自己。如此,谈一场开开心心的恋爱,挺好的,是吧?
那就“及时行乐,莫问前程”?
瞧,美色当前,忍还是不忍?
她直视弗朗索瓦的双眼,目光灼灼;她一只手搭在他脖子上,勾了勾衣领。
受到玛丽无声的鼓励,弗朗索瓦慢慢覆了上来。
守在卧房门口的弗莱明小姐,瞟了瞟窗口的明亮日光,简直想装作没听见室内缠绵翻滚的声响。唉,两位陛下如此甜蜜,她的亲亲未婚夫梅特兰德,怎么就连封情书都写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捧脸,这个尺度应该可以吧?
讲个笑话,法国王储正式名字应该是“道芬”Dauphin,意思是“海豚”。海豚很和善对吧对吧?据不可靠传闻,当它们跟落水者互动时,心里想的是……蹭蹭蹭蹭蹭……
第30章 有准备的仗
苏格兰国王的到来, 尽管是半公开的,也让消息灵通的爱丁堡居民平添了几分快乐——尽管没有大型庆典,但王宫里更多欢声笑语, 他们也抢到不少为助兴撒下的赏钱。
公正的说, 爱丁堡王宫的规模, 与城外的荷里路德宫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鉴于玛丽为了省钱,一直没舍得修缮行宫, 于是女王就长期待在相对牢固的爱丁堡了。
反正苏格兰王廷人丁稀少, 玛丽又懒得铺张,目前来说,小王宫还算够用。
初来乍到的法国王太子,倒没觉得这里有多寒酸。宫室范围确实不大,还得给禁卫军保留空间;但经过玛丽精心设计, 卫生整洁, 清爽宜人,坐卧起居十分舒服。弗朗索瓦甚至觉得,比较法国宫室那些繁琐壁挂和豪华家具,这个小小宫殿, 更充满家的味道。
——主要是, 这里有心爱的妻子长伴身边。
玛丽一路带男主人“游览”,一路向他解释:“这里其实不大宽敞, 大家都在劝我别继续荒废荷里路德。但我认为,爱丁堡的城墙更能给我安全感。不过,我打算慢慢的、把试验室和使用频率太低的藏书搬去行宫,将那里作为‘科研区’利用起来;这样,就能腾出些地方来了。”
好吧, 经过她多年的“熏陶”,弗朗索瓦对“科研”这个词并不陌生。他点点头,道:“都由你决定。”
“国王陛下”对于苏格兰一切事务都显得非常大度。一方面,法国王太子并不贪图这片当初连古罗马都懒得攻占的贫瘠土地,另一方面,他和玛丽正如胶似漆,两人有着足够的尊重和信任,他乐于让妻子独享支配的自由。
当然,苏格兰这块“飞地”于法兰西还是非常重要的。毕竟,要对付英格兰,这里始终是最好的基地。
不过在没接到更确切消息前,苏格兰王室和他们的瑞士雇佣军,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据说英格兰那厢,受一些“别有用心者”的煽动,天主教徒的呼声越来越响,城里乡间颇不平静。
仅目前这种程度的骚乱,苏格兰带兵去干涉邻国,显然极不合理。文艺复兴年代的西欧早已不是蛮荒之地,亦讲究“师出有名”。觊觎对手王冠的玛丽,可不能轻易犯错误。
但手握教皇“圣谕”的腓力二世,似乎是个例外。毕竟他是最严格、最虔诚的天主教徒,是宗教审判权的象征。
而且他的实力,足以使许多不和谐的声音消失。
伦敦的宫廷,对从海上逼近的西班牙船队给予了高度重视。腓力二世祭出的招牌是:“拯救信众于水火”、“恢复教皇在英格兰的权威”;他们就试图激发民族情绪,大喊“外国人无权干涉英格兰内政”,并积极修船备战。
看看历史,总体来说,岛民的民族感,是比较强的。但时局的走向,有时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比方说,玛丽打探到,英格兰北部郡,作为旧教大本营,许多地方领主,一边包庇天主教徒示威,一边正盼着外部势力打压中央的气焰,好为自己谋利。
这种行为,固然令伦敦那边头疼,于爱丁堡,却相当有利。
譬如,那位煽动起义的威斯特摩兰伯爵,对苏格兰女王的示好,还做了比较暧昧的回应。
玛丽是很想做等着鱼蚌相争的渔人啦。她计划,待西班牙人先踏上英格兰土地,如此这般……然后,她再以姻亲和王位继承人双重身份,去“调停”、去“谈判”。
而不是如她曾向腓力二世暗示的,“一起行动”。
为了给她后面的行动作铺垫,苏格兰女王给伊丽莎白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信:
“……我亲爱的姐姐【注一】,那个约翰·诺克斯,从来不惮于暴力威胁他所能接触到的每一个天主教徒。您或许因为深信加尔文教义,不忍限制他;然而旧教徒亦有他们的需求……我想,这就是骚乱产生的原因。”
“我听闻,西班牙决定对你们采取一些直接行动,我为此深感遗憾。我是多么希望,你和那位腓力陛下,能尽快达成一致,恢复欧洲西部的和平。”
“当然,作为英格兰最亲近的邻居,我很愿意,在你需要的时候,为你的宫廷分担些负荷。”
屁,擅长权术、多疑多虑的伊丽莎白,肯定看得出她在谋求什么,肯定不会赞同。
不过,苏格兰女王的姿态,可不止是做给伊丽莎白看的。
但迄今为止,玛丽表面上再无其他行动。
眼下,每天,她都在忙于“招待”远道而来的法国王太子。
各种节目活动,足以令任何一个法国来客感到宾至如归——不对,弗朗索瓦一开始便很认同“老婆家就是自己家”。
除了最纯正的法国人蒙哥马利伯爵陪他巡猎,还有多才多艺的同胞、御用诗人夏特里亚尔给他吹拉弹唱。后者甚至在爱丁堡王宫内排了几幕法国宫廷常见剧,由寻开心的玛丽担纲女主角。
哦,尽管亲眼见夏特里亚尔和年轻女王举止几分暧昧,但当下,弗朗索瓦仍保持了心平气和,甚至将之“认同”为妻子的魅力。
——骑士与贵妇的柏拉图式爱情,本就是宫廷生活的一大调剂。已与老婆享受过好几天鱼水之欢的苏格兰国王,目前对诗人“无时不刻献媚于女主人”颇能容忍。
况且,那位弄臣再殷勤再痴情,也不过是单方面的迷恋;他身为一国之君,得有容人之量。
要国君风度,要平心静气。弗朗索瓦偷偷磨着牙。
待女王主演的宫廷喜剧告一段落,大厅里的简单帷幕再次拉开。舞池中央的节目,变成了苏格兰传统的风笛吹奏。换完剧装的玛丽,款款回到弗朗索瓦身边,同他一道继续看表演。
法国王储拉着妻子的手,欣然称赞:“亲爱的,你的发挥非常棒。”
玛丽得意的挤了挤眼。然后她听他道:“卢浮宫有更合适的小剧场,或者,下次你可以在那里继续?”
玛丽捏捏他的手。“你也加入吗,亲爱的陛下?”
弗朗索瓦思索片刻,回绝道:“不,我觉得,我在台下为你鼓掌、为你献花更好。”
玛丽扬起手中折扇,挡住笑得有点抽搐的嘴。“那你说说看,今天该奉上的花在哪里?”
这可是个难题。时值年末,户外哪还有什么鲜花呢。出于节俭考虑,玛丽也没在宫廷内弄多少反季节植物——但某样东西是例外。
习惯了她小调皮的弗朗索瓦,指着的便是室内的这件例外:放在桌旁的一盆粉花。
他笑吟吟道:“这个如何?”
玛丽眨巴双眼,叹道:“哎,你挑得太妙了。这可是非常珍贵的东西,我花了许多工夫,才从西班牙引进的马铃薯。”
“马铃薯?”法国王太子想了想。闻所未闻的植物,还特地从西班牙引进,莫非她又要掀起什么时尚流行?
琢磨着玛丽口中“珍贵”一词,弗朗索瓦定睛把那簇粉白花朵打量了一遍。“观赏性还不错,但是……需要如此、室内栽培?”
“这个季节,只适合室内培育了。”玛丽用扇柄轻敲他的手背。“它的花期只有数天。嗯,其实,它块茎才是重点。”
而后,她就开始为丈夫细细解释:“这种植物,原本来自美洲新大陆。当地人早就发现它的块茎很有营养,可以充作粮食,填饱肚子。西班牙人偶然把它们带回,却不敢学那些土著居民加以食用,只栽培、欣赏它的花朵,真是可惜。”
弗朗索瓦立即懂了。“所以,你希望在苏格兰开发新粮食作物?”
“是的,马铃薯种植条件要求不高,与不列颠的气候、甚至欧洲大陆都十分相宜。”他的妻子点点头。“产量暂且不提,目前最需要解决的,是证明它们无毒无害。所以,我希望快快多种些块茎来,好让食材及早通过验证。”
玛丽唇角微翘。“温暖的宫室,可以排除天气干扰,尽早培育第一批新作物;当然,摆几盆在内廷,也是想要大家多熟悉这种新植物,别一味把外来品,当成魔鬼的造物。”
说着,她挠了挠弗朗索瓦的手心,半撒娇半正式道:“如果,见多识广的法兰西王储将来愿意把它们搬上餐桌,就更好了。”
上行下效绝对有用。史上马铃薯在法兰西的推广,就多亏了路易十六及王后、玛丽·安东奈特的大力支持。玛丽若想把这件事提前两百年完成,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
被她挠得发痒,弗朗索瓦耳尖红了一瞬。“都按你的意思……”
玛丽抿嘴嫣然,看得弗朗索瓦心里甜丝丝的。他想:玛丽的小动作比以前增加了许多……他们之间,真的不一样了。
这对小夫妻你侬我侬的时候,禁卫军统领蹬着皮靴走了进来。博斯维尔原本习惯性的直接要跑去女王身边,但他在苏格兰国王兼法国王储面前顿了顿,先行完宫廷标准礼仪,才凑到玛丽一侧,略带激动的道:
“陛下,西班牙舰队已到了英格兰海岸!”终于要开始了!玛丽不无兴奋的站起来。“紧盯着那边,我们也得好好做准备了。”
弗朗索瓦倒没有她那般激动。他轻轻蹙眉,而后道:“预备外交信函吧。”
接下来几天,玛丽连续收到不少好消息。
譬如,西班牙海军击败了英格兰舰队,在普利茅斯登陆;譬如,西班牙人占据港口后,举着声援天主教、讨伐异端的旗帜,持续向伊丽莎白施压。
这便是玛丽预料中的结果。时光再往后二十年,英格兰海军实力,才渐渐跟得上西班牙的步伐。如今,英格兰制造业还不占上风,西班牙亦未曾受对手私掠舰队的侵扰;英西海战,西班牙赢面极大,将战火烧至不列颠内陆,也并非难事。
想渔翁得利,就需要找准时机。虽然苏格兰宫廷已给英西双方都发去了外交函,表明立场且暗示己方出兵的可能,但玛丽压根不打算等他们的回信。她的瑞士雇佣军团已严阵以待,准备趁英格兰守备更松弛的时候,用保护旧教徒权益之名,入境撼动伊丽莎白的统治。
就在这紧要关头,爱丁堡获取到另一个更震撼的消息——
内外交困中,英格兰女王突然罹患重病。
病名:天花。与她那个英年早逝的异母弟爱德华六世一样。
玛丽简直瞠目结舌。
她第一个念头是:哇塞!不是假的吧?!
她第二个念头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天助我也?
她第三个年头是:哎,这个年代,天花还没有疫苗么?那个,起源于英格兰的牛痘接种,究竟是何时发明/发现的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其实应该是表姑。不过真实历史中玛丽和伊丽莎白的通讯,往往都采用了这类称呼。
嗯,土豆绝对是个好东西。现代科学验证,人体所需的八种必需氨基酸,土豆是全部包含的,比传统稻米小麦都强。
第31章 趁火打劫(捉虫)
玛丽犹记得“位面之子”刘秀的传说。
这个东汉开国之君, 大名鼎鼎的汉光武帝,率领不到九千部队驻守昆阳城时,遇上王莽派来四十二万大军围剿。敌我力量悬殊, 算来怎么都打不赢。偏偏这支敌军, 先是晚间被流星砸中, 白天又遭遇蘑菇云压顶;等刘秀率敢死队冲锋过来,惊雷、狂风、暴雨接连而下……其首领被斩杀,其部队土崩瓦解, 就此成为刘秀胜利的垫脚石。【注一】
这场以少胜多、歼灭王莽新朝主力的战役, 便是中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昆阳之战”。种种天文异象,仿佛是上苍在给刘秀铺路,务必助他走向人生巅峰。
如今,玛丽也有种被命运宠爱的感觉。
她原本觉得,这次借西班牙势力, 她能伺机武装干预英格兰, 去拉拢权贵、攒攒人气、奠定日后夺位的基础……就算不错了。毕竟,有诸多朝臣支持,伊丽莎白的政权还比较稳,甚至有越来越牢固的趋势。
熟料, 她最大的对手, 忽然间命在旦夕。
玛丽尽管蓄势待发,期望速战速决, 却也做好了持久拉锯的心理准备;未曾想,现在,似乎有一击制胜的机会?
那么她的行程,必须预备随时调整。
如果伊丽莎白没有重病,玛丽最初的计划, 是让博斯维尔带着瑞士人越过边境,赶去旧教大本营之一诺福克郡——是时英格兰北部郡正骚乱一片,她和东部郡的诺福克公爵,业已商量好“响应”问题。而后,苏格兰女王的这支特别部队,将一边声援天主教徒,一边周旋西班牙与英格兰之间,以期进一步逼迫伊丽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