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刀(锦衣卫)——田园泡
时间:2020-10-16 10:50:05

  无声中,西竹的泪沾湿了男人的衣襟。
  男人轻柔安抚她,“没关系的,我没事,我们回家吧,嗯?”
  西竹抱着男人,缓慢摇了摇头,她伸手擦干脸上的泪,努力扬起笑道:“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
  “不行,要走一起走。”男人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用力握紧西竹的手。
  西竹脸上露出笑来,她说,“夫君,你再叫一遍我的名字,好不好?”
  男人生得沉默而寡言的壮实模样,他盯着西竹,缓慢开口,声音沉沉地唤她,“听雪。”
  西竹笑了,眼泪跟着一起滑落。
  男人拉着她的手,眼中显出一点哀求之意,“听雪,听雪,你想听多少遍都可以,回家以后,我日日念一百遍给你听。”
  西竹脸上的笑越来越大,看着实在是幸福至极,“平日里三扫把都打不出一句情话,今日里这嘴是吃了蜜糖吗?”西竹的手抚上男人胡子拉杂的脸,她努力地笑着,说,“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好吗?”
  “听雪……”男人察觉到什么,话未说完,就被西竹一掌劈晕。
  陆不言站在马车旁边,听到里面西竹隐忍的抽泣声。
  胡离跟陆不言站在一起,透过马车帘子望了望,什么也没看到。
  “老大,你就这么相信这个西竹?她可是江湖第一剑客啊,你我联手都未必能奈何她。”
  陆不言摩挲着腰间的绣春刀,缓慢开口道:“不相信。”
  “那……”胡离不明所以。
  陆不言道:“西竹剑术高超,武艺也不差,为了制住她,在由锦衣卫押解回京师的路上,我会用铁链穿透她的琵琶骨。”
  胡离面露惊色,“穿琵琶骨?从苏州城到京师也要数月路程,这一路穿下来,她可就要废了。”
  “本就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关系。”陆不言敛眉,神色淡漠至极。
  胡离沉默半刻,突然点头道:“若非如此重大钦犯一定要带至京师处置,这西竹也不必受穿骨之痛,直接就地斩决便好。”
  听到此话,陆不言神色明显一顿,他皱眉道:“圣人一向仁慈,从不轻易杀人。如此,才能有这样繁华的盛世大明。”
  胡离站在一旁,看着陆不言些微动容的表情,眼神遂暗,深不可辨,他道:“圣人表面仁慈,内里却手段毒辣。前朝旧臣,哪个不是被他亲手铲除的?”
  陆不言自然明白胡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那些前朝旧臣皆是由他所杀。就是这样,陆不言才会被说成是圣人的一条狗,一柄刀。
  “他们都是逆贼。”
  “呵,”胡离冷笑一声,“圣人不是仁慈嘛,逆贼也是人,怎么就容不下呢?”
  “圣人倒是想容,只可惜他人不识好歹罢了。”陆不言话罢,双眸轻轻略过胡离,语气很轻,“下来了。”
  西竹打开马车帘子,轻巧跃下。
  陆不言和胡离的谈话也就此结束。
  透过被风吹得鼓起的马车帘子,能清楚看到她的丈夫倒在那里,不省人事。
  “别紧张,他是被我打晕的。”西竹留恋地抬手抚过男人的面容,然后轻轻将马车帘子掖住,彻底遮住了男人的脸。
  “走吧。”陆不言道。
  西竹攥着手里的剑,眼眶依旧是红的。她声音微哑,透着股疲惫感,“我这就要去京师了吗?”
  “是。”陆不言点头。
  “那好吧。”西竹再次留恋地望了一眼马车,然后猛地抬手,在马屁股上使劲一拍。
  马儿受惊,横冲直撞地出去。
  胡离和陆不言面色大惊,两人皆欲去拦截,却不想西竹突然出剑,拦住两人去路。
  “对不住了,陆不言。”西竹单手横刀,双眸狠戾,右手抽剑而出之时,鸣剑无声。
  听雪剑身素白,毫无装饰,却锋利无比,拔剑悄无声息,犹如落雪无声,听雪无音。
  “刺啦”一声,陆不言也拔出了他的绣春刀,“你要违背诺言?”
  西竹用力攥紧手里的听雪,“我无可奈何。”话罢,西竹突然出手,手中听雪破雪而来,夹带起一股凌厉剑风。
  陆不言抬刀而挡,并跟胡离道:“我缠住她,你去追马车。”
  “不行,你打不过她。”胡离不肯走,他知道,如果他走了,陆不言一个人跟西竹对上,只有死路一条。
  胡离取出了自己一直背在身后的剑,却并未将上面的白布取下,而是直接当成棍来使了。
  西竹虽剑术高超,但陆不言和胡离也不差,两人合力,将其缠住。只是西竹以命相搏,招招致命,仿佛已将生死置于度外。
  陆不言皱眉,刀剑相触之际,听雪划过绣春刀,发出铿锵之音,冒出火星。突然,男人手里的绣春刀猛地脱手,西竹横刀而来,眼看就要砍到陆不言,胡离立刻拿剑来挡。
  胡离的“棍”不及西竹的听雪,两人缠斗不过半刻,那根“棍”,三两下就被挑开了上面的白布,露出一半长剑真身来。
  这是一柄微微泛着金色光泽的长剑,西竹是爱剑之人,她一眼就看出这剑乃千古难寻之绝世好剑。
  既然白布已毁,胡离也就不再掖着藏着了,他迅速扯开白布,露出长剑真身。
  这是一柄淡金色的长剑,剑身之上,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长剑出鞘之时,似有龙吟之声。
  “黄龙剑?”西竹面露惊愕。
  胡离出剑后,陆不言也捡起了自己的绣春刀。西竹却一改之前拼死之态,反身逃跑。
  胡离欲追,陆不言抬手拉住他道:“穷寇莫追。”
  胡离收剑,伸手扶住陆不言,“老大,你没事吧?”
  陆不言摇头。
  胡离拧眉,“只怪这西竹太强。”
  陆不言垂眸,看向胡离的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出剑。这就是传说中发及锋而逝,铁近刃如泥,举世无可匹者的黄龙剑?”
  胡离顺着陆不言的眼神看过去,他收剑入鞘。
  “一柄剑罢了,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胡离未再用白布将黄龙剑包裹起来,而是挂在了腰间。
  陆不言瞥了一眼,并未多问。
  胡离问,“老大,我们现在去哪?”
  “回赵府。”
  “赵府?老大你觉得西竹会去赵府?”
  “嗯,她还想杀我。”陆不言点头。
  胡离“啧啧”两声,“真是古怪,一个赵大郎怎么会想着要谋逆呢?”
  陆不言面色一沉,“这就跟他的身份有关。”
  “身份?”胡离面露惊奇,他实在是不明白这赵大郎还有什么身份。
  “边走边说。”陆不言步出巷子。
  胡离跟在他身边。
  冬日的天暗得早,天际处是漂亮的火烧红,陆不言的脸浸在明亮红色之下,漆黑眼眸随漱云轻动。
  他道:“赵大郎的身份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他母亲。”
  “他母亲?”胡离歪头。
  “你或许不知道他的亲生母亲,但应该知道一个叫苏子沐的人吧?”陆不言斜睨胡离一眼。
  胡离瞳孔微震,半响后笑道:“当然知道,苏子沐啊,这样的人怎么能忘呢。”
  “赵大郎的母亲是苏子沐的师姐,苏子沐为前朝办事,赵大郎的母亲自然也为前朝办事。”
  “前朝已灭,他们办什么事?”胡离问。
  陆不言扯唇,“自然是谋逆的事了。”
  胡离一合掌,恍然大悟,“那如此说来,圣人在赵府内就太危险了。”
  .
  朱肆想在赵府内做饵,这就苦了陆不言和胡离了。
  主子一句话,累死两个人。
  朱肆孤身前来,谁都没带。为了防止西竹和赵大郎的突然袭击,两人决定轮流值班。
  “你先去睡,明早替我。”陆不言跃上一处假山石,然后将绣春刀置到一侧石阶上。
  胡离点头,转身离去。
  陆不言坐在那里,身后是朱肆的院子,面前是满目星辰寒月。
  “老大?”一道娇软声音突然从暗色之中传出。
  陆不言垂眸望去,就见小娘子正仰头看他,眸中盛星,潋滟流转。
  其实男人早就看到她了,只是没想到这小娘子居然会走过来寻他。
  唉,真是一刻都离不得他呀。
  苏水湄今日出去寻苏水江,没找到,精疲力尽的回去想找赵大郎,突然看到了坐在高高的假山石上的陆不言。
  正巧路过,她便穿过小路而来,朝陆不言招手。
  看着如此黏人的小娘子,男人轻勾唇,从假山石上跃下。
  “老大……”苏水湄刚刚唤出两个字,便立刻朝四周望了望,见四下无人,这才改口,小小声道:“言郎。”
  夜黑风高,美人娇语,男人难免有点心猿意马。
  陆不言伸手牵住苏水湄的手。
  男人的手炙热而滚烫,紧紧包裹着她冰冷的小手,微微磨蹭。
  “言郎,你在这里做什么?”苏水湄小脸红红地盯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有事。”
  “哦。”苏水湄觉得陆不言有事在瞒着她。
  小娘子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歪头看他,陆不言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腰,往假山石洞内一推,然后俯身贴耳道:“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偷情?”
  作者有话要说:  真刺激。
 
 
第55章 
  苏水湄一直都知道陆不言是条疯狗, 却没想到他还这么……骚?
  小娘子面红耳赤的把人推开,“你胡言乱语。”
  “不是胡言乱语,是色迷心窍。”男人唇角带笑,指尖刮过苏水湄的鼻尖、香腮, 轻轻揉弄她垂在肩上的碎发。
  昏暗假山石下, 小娘子的脸并不那么真切, 只隐隐绰绰能看到一点轮廓。可就是这么一点轮廓,便让男人神往不已。
  小娘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面颊顿时臊红不已, 她推搡了一下人,试图转移话题,“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想了想,道:“赏月。”
  苏水湄抬头, 看一眼黑漆漆的天, 乌云遮蔽, 别说月亮了, 连星星都没有一朵。
  陆不言略显尴尬, 真诚道:“刚才还有呢。”
  “哦。”苏水湄应一声,“那现在没有了, 你赏什么?”
  “赏花赏石赏美人?”明明是如此油腔滑调的话, 由陆不言这张脸说来,却变了味。
  男人语调慵懒, 声音带着一股不可查觉的沙哑,那双清冷眸子望过来时, 在夜色之中竟带上了几分迷离之色。
  苏水湄深陷于这样一双眼中,她用力咽了咽口水。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只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薄唇,想着这种氛围之下,男人是不是又要亲她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苏水湄下意识紧张地攥紧了手,然后在看到两人被一侧晃动的红纱笼灯照出来的交叠身影时,下意识一顿。
  她现在是苏水江,跟陆不言在一起用的也是苏水江的名头。她跟陆不言本来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
  她正在欺骗他。
  小娘子的眸子一瞬黯淡下去,她还记得陆不言知道郑敢心背叛他时的模样。从不沾酒的男人喝得酩酊大醉,还跟她……亲了嘴。
  可苏水湄实在是无法直接将这件事说给陆不言听。
  如果她的身份被发现,不止是她自己,整个苏家都会被连累。
  小娘子脸上愁色越深,她知道,自己不能陷得太深,该抽手的时候一定要抽手,可她舍不得。
  情爱已深藏入心,这样好的陆不言对于她来说有着巨大的诱惑。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想他,念他,喜欢他。
  那就让她放纵一会会吧,就一会会,什么事情都不想,只跟他在一起,只需要一会会的时间就好了。
  “老大?老大!”胡离的声音远远传来,正偷偷摸摸踮脚凑近陆不言的苏水湄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赶紧用力绷紧了身体站直。
  她居然沉迷于男人的美色无法自拔了!
  陆不言也跟着站直身体,面色阴沉至极的朝胡离的方向看去,然后跟苏水湄道:“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
  “我还有事。”
  苏水湄想问什么事,可又觉得这样太逾越。
  陆不言看着小娘子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阴霾稍褪,“放心,我只跟你偷情。”
  苏水湄面颊臊红。
  胡离正巧走过来,“老大,干什么呢?”胡离探出半个身子,看到双双靠在假山石上的苏水湄和陆不言,脸上原本扬着的笑微微收敛,“小江儿也在呢?”
  “嗯。”小娘子下意识往陆不言身后躲了躲。
  看到苏水湄的动作,胡离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脸上的笑瞬时消失殆尽。幸好他站在暗色里,对面两人都没看到他脸上如此明显的表情变化。
  “天晚了,回去睡吧,我跟胡离说说话。”陆不言声音低沉温柔。
  “你们两个男的有什么好说的呀?”苏水湄脱口而出。
  那边暗色之中,胡离短暂笑一声,“小江儿,你不也是男的吗?”
  苏水湄立时一噎。
  陆不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去吧。”
  苏水湄噘着嘴儿走了,假山石处只剩下胡离和陆不言。
  陆不言从假山石内走出来,胡离靠在一旁,双手环胸,“老大,你最近跟小江儿的关系可不一般呐。”
  “是嘛,你看出来了?”男人脸上虽是藏不住的笑,但看向胡离的眼神却猛地一沉,像是对着杀父仇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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