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儿孙太不争气,所以选择自己上。
这确实是老太太会干得出来的事儿,可一想到自己就是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刘二老爷心痛到麻木。
要怎么说呢?
他看儿子刘侾有多么的恨铁不成钢,那么他老娘看他就有多么的来气。
刘二老爷:……考个举人是有多难啊?你就不能争点儿气?
杨冬燕:……我不就是要求你考上状元吗?连这么个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能满足我?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我终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一时间,永平王府开始各种祈福,衷心祝愿老太太在即将到来的院试之中,取得辉煌成绩。
而此时的刘侾,早已麻溜的跑到了北方地界。
他去年夏日里离家出走,然后惨遭失败,冬天就被逮住了,可今年开春又跑了。有过一次惨痛经验教训的他,都没喊上同窗好友,而是走了他外祖家一个家仆的路子,伪装成皇商家的小少爷,打算去北方做一笔大买卖。
这要怎么说呢?
反正就挺像的。
刘侾长得就不像是武将世家出来的,也不像他爹那般通身书香气息。他吧,就是长得一副金娇玉贵小少爷的模样,说得更浅显一些,就是自带憨憨气质的败家小少爷。
一看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傻小子还不知道他爹如今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不知道他祖母正在搞天搞地搞事情,他只优哉游哉的四处游玩,之后更是偷偷的一路尾随他舅舅北上。
对了,他舅舅就是这次乡试的主考官。
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刘侾深以为,家里人决计不会想到,他逃掉了乡试后,居然还会跟着乡试主考官北上。
只这般,他带着亲卫跟随了一路都不曾被发现,直接导致他自信心爆棚,觉是自己天底下最聪明的崽。
然后在济康郡被逮住了。
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只是生怕有人暗中尾随行刺主考官大人,这才选择在进了城门后,再行动手。
甥舅二人四目相对,当舅舅的一口老血喷出来,一声令下,命人将这倒霉孩子捆吧捆吧送回南陵郡去。
连着两次离家出走失败!
刘侾态度坚决的抗议着,表示他必须去北方看一眼他爷奶生前待过的地方,不然他还会再跑第二次的!
哦不,第三次!
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他舅舅索性命人将他五花大绑,前往已故永平老王爷、老王妃的故乡。
你想看?那就看个够!看完了,再往把人送回家去。
就这样,刘侾被五花大绑的前往了他心心念念中的祖母故乡。
还是连他祖母都完全不惦记了的故乡。
……
彼时,省城贡院里一片安静,只闻蝉鸣声一片。
以窝头的年岁,在院试里还是比较年轻的,但事实上比他年轻的人也有。说白了,县试、府试还是容易的,跟最后的院试那就不是一个难度级别的考试。
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满心满眼都是这足以改变他们命运的考试。
窝头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比起去年的忐忑不安,今年的他下笔如有神,总觉得这次考试,就算题目本身不算眼熟,但这种模式和套路……
简直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他奶拿给他的那本巨厚的书籍里,写过的院试常用出题套路吗?
那么相对应的,书籍里也写清楚了要如何审题、破题,以及用怎样的答题方式更能获得主考官的喜爱,用最稳妥的姿态顺利得通过院试。
其实,像这种四平八稳的答题方式,拿第一名是绝无可能的。一般想要在考试里拿第一,精彩纷呈才是最为紧要的。可窝头没打算争这个第一,他奶对他的要求虽然是考状元,可状元是殿试第一名,至于院试就无所谓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窝头信心十足的答完了题,第一场考试顺利通过,第二场也比预期得更容易一些。
待出了考场,窝头一眼就看到了倚在墙边打瞌睡的他奶,忙奔了过来,高声道:“奶!奶我肯定能考过!你要当秀才的奶了!”
多么自信的娃儿啊!
正被绑成了一颗特大号肉粽子的刘侾,坐在豪华马车上几乎要泪流满面。
人家的娃儿有奶奶,他呢?他呢!
他只有一颗向往自由却被无情束缚了的心。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车窗的帘子一角。
杨冬燕正笑眯眯的迎接她最最喜欢的孙子窝头,眼角瞥到一辆马车从旁边经过,透过那微微扬起的帘子,她仿佛看到了一个有点儿眼熟的人。
那轮廓就莫名的眼熟,可能缩小几个号,会更眼熟一些。
“奶你在看啥呢?”窝头一脸的不满,他都站在他奶跟前了,他奶咋还能看别人呢?胖猪崽又不在跟前。
“没啥,肯定是不重要的人。”杨冬燕看向窝头的眼神,仿佛在看最心爱的宝贝,“奶的宝贝孙砸!想吃啥?奶请你下馆子搓顿好的!”
窝头顿时喜笑颜开:“嗯!今个儿先吃顿一般好的,等回头放榜了,我考上秀才了,奶要请我上大酒楼吃一顿好的!”
“成!我孙砸说了算!”
旁边的人都在看这俩,讲道理,祖孙情是蛮感人的,可瞅瞅窝头那小胳膊小腿儿的矮敦子样儿,没人觉得这孩子能考上秀才。
大概就是哄奶奶开心吧……
路人倒不会这般没眼力劲儿的泼冷水,横竖过些日子就放榜了,就让人家做做梦,多高兴几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喜新厌旧杨冬燕#
#薄情寡义杨冬燕#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杨冬燕:呸——
第065章
是不是做梦, 等到放榜那天就知道了。
院试放榜还是很快的,像去年就是六月底考试,到七月十日。当然, 今年的情况也差不多。
不过,因为八月里要考乡试的缘故, 今年有不少人考完院试后并未立刻离开, 都梦想着自己能高中,之后就能顺势参加今年的乡试了。倘若能再顺利的通过乡试,就能立马赶往国都,参加来年二月里的会试……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才是始终激烈着万千学子悬梁苦读的真正目标。
当然,梦想归梦想,正常来说,像这种一气考上去的,百年都不一定能出一个。
倒是因为今年八月里的乡试,省城这边显得格外得热闹, 尤其是贡院附近的街面上, 几乎处处都能看到书生打扮的人来往。或是呼朋唤友的在茶馆里高谈阔论, 或是激情盎然的说着要如何忠君报国。
好在,因为窝头年岁太小了, 哪怕他那些同窗都不会来找他喝茶。加之他又不住在客栈里, 除了考完那天去饭馆里吃了一顿好的,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备考。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再说了, 院试跟乡试本就是不同的,窝头埋头翻看着他奶先前拿给他的厚书,看完了前面关于院试的内容,就开始看后头关于乡试的套路了。
因为年岁尚幼的缘故, 窝头其实不太懂这些书的珍贵之处。要知道,像省城这边,尽管经史子集都有,但像如此直接总结考试套路的书籍,却是闻所未闻的。
即便真有类似的,那也是独属于世家大族的不传之秘。外人轻易不能翻阅,毕竟这是世家大族立足于世的最大资本。
窝头忙得很,杨冬燕和方氏也没闲着。
讲道理,杨冬燕就算对自家孙子再怎么看重,觉得这娃儿哪哪儿都好,那也不至于会盲目到认为窝头一口气考过院试和乡试,直接奔赴国都继续后面的会试。
杨冬燕盘算着,最好的情况无非就是这次能够顺利的通过院试,成为一位年轻的秀才公。
她先前跟窝头的先生打听过了,只要能考上秀才,就可以去县学或者府学进修了。县学是最简单的,但凡有秀才功名,百分百的入学,学费几乎全免。如果是府学的话,则需要一个入学考试,一等秀才免考,所有一切费用皆免,还有一定的补贴。
当然,除了这两处之外,省城这边也类似的官学,除非是富贵人家,一般入学的门槛就是秀才。
换言之,一旦拥有了秀才功名,接下来无论是想在府城还是省城继续进学都会变得相当容易。
杨冬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且不提大牛二牛的买卖如何,只要窝头能够考上秀才,她就打定主意要留在省城。哪怕上不了最好的官学,也可以退而求其次,横竖都比小县城里的私塾要好。这一点,她也是得了窝头先生的提醒的,先生人很好,直言那些官学里有不少举人,无论从哪方面而言,都要好过于普通秀才开办的私塾。
也因此,就在窝头忙着最后的复习时,杨冬燕将整个省城大大小小的牙行都跑了个遍,一门心思寻摸个合适的宅院。
这个时候,她就很想念她上辈子的王府大管家。
哪怕不是大管家也成啊,随便来个小管事,再不济后院的管事嬷嬷也成呢。但凡有个靠谱的下人,也不用她成天跑东跑西的,还是顶着个老大的太阳,都把她晒黑了。
置办房舍这种事儿,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倘若有人脉的话,只需要放出话去,将自己的要求详细的说了,自然有人准备好一切送到跟前来。可反之,就得碰运气了。
很显然,杨冬燕的运气并不怎么样,跑了十来天,看了不少的宅院,不是太好就是太差。
有些房舍不是她买不起,而是买下来就太高调了。老魏家如今只能说是普通人家,乡下出身,做的也是跟乡下地头脱不了关系的牲口买卖。在这种情况下,置办个省城的四进五进带园子的大宅院……
您觉得合适吗?
这压根就不是钱的问题好嘛!
再说了,她也没那么多钱。
老魏家自个儿挣下的家当,再算上这些年来刘家兄弟供的银钱,杂七杂八的算在一起,老魏家的家当大概在千两银子以上。但这个不是现银,是算上了乡下地头的田地,以及县城里的铺面和房舍的,算现银的话,大概也就五百多两。
五百多两银子搁在小县城里可就太了不得了,放在省城却屁都不是。
稍微好一些的三进院子就差不多要这个价格了,如果还要算上地段环境等等,只怕这些钱还不够。
可要是去买二进院子,买倒是买的起,小也能接受,但地段却是太差了。
道理很简单,地段好的地方多半都是富裕人家,二进院子不够住啊!如今很少有分家单过的,谁家都起码是七八口人,到十几口的。这还没算上伺候的人,所以一般稍微好点儿的地段,多半都是三进以上的宅院。
买房难啊!
只凭双腿丈量省城四处跑着看房子的杨冬燕,觉得自己太难了。搁在上辈子……
唉,别提了。
比起忙疯了都没忙出个结果来的杨冬燕,方氏倒是淡定得很。
其实相对来说,她如今是松快了很多的。
在哪里做家务不是做呢?最早以前,他们还住在乡下地头的时候,她不光要忙活屋前屋后的那些事儿,还得喂鸡,伺候小菜园子。等后来搬到了县城里,起码这两样活儿是没了,至于生火做饭啥的,倒是差不多。
可这会儿,来了省城后,家里就三人了。儿子成天窝在屋子里,婆婆就跟屁股长了钉子似的,见天的往外跑。
哪怕还是要洗衣做饭,照顾连自己算在内的三人,可要轻松太多了!
方氏是知道杨冬燕打算搬到省城来的,她乐意啊!
对方氏而言,再没有什么比儿子的前程来得更重要了。至于她男人的买卖,先不说牲口买卖也可以搬到省城来做,就算搬不出来,大不了她在省城照顾儿子,让大牛继续待在县城里。
美滋滋~
人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转眼就到了放榜的日子。
还是跟去年一样,到了日子后,大清早的就有人等候在贡院门口,等着放榜。
杨冬燕他们还是去晚了一些,主要是觉得没必要,横竖榜单肯定是早就写好的,早去晚去有啥差别呢?就算大半夜的不睡觉,彻底守候在贡院门口,人家也不会因为你来得早,而在榜单上多添个名字的。
也因此,等老魏家三人赶到时,大老远的就已经看到大红榜单立在了贡院门口。
大红的榜单上用漆黑的墨汁写了数百个名字,密密麻麻的挤在一块,最前为籍贯,中间是姓名,最后则是考试时拿到的座位号。
一切都跟去年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只有榜单上的名字。
因为来得晚了,哪怕榜单跟前还是有一些人仰着头认真看榜,但总得来说,还不算太挤。反正老魏家三人是很容易就冲到了榜单跟前。
杨冬燕是速度最快的那个,一下子就叫她挤开了两边的瘦弱书生,径直到了榜单下面,仰着头开始看……
不认识字。
“窝头!窝头你来看,快看这上头有没有你!”
被杨冬燕挤开的几个书生一脸的无语,心说你都不认识字你凑啥热闹呢?好在,这些人一方面是有书生包袱,另一方面也是记挂着自己是否在榜,倒是没跟这个乡下老婆子一般见识。
窝头就很自知之明,他直接就走到了榜尾,从最后往前面看。
这个办法就很好,大概也就半炷香的时间吧,窝头就高兴的大喊他奶:“奶!这个就是我!我考上了!我是秀才了,你就是秀才的奶!”
杨冬燕忙推开她身旁的方氏,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窝头身畔,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还是不认识。
好在,窝头大声的念了出来:“良松县,魏承嗣。”后面还有号房的编号,这是为了防止同个籍贯出了姓名一样的人。
尽管窝头记得他们县里来省城考试的人里头,没有跟他同名同姓的,但他还是慎重的对了一下号房的编号,确认过没问题过,他立马扭头提了要求:“奶!我要吃烤鸡,一整个的大烤鸡,今个儿就吃!”
“吃!没问题,吃吃。”杨冬燕摸了摸窝头的小脑袋,“只给你吃,不给猪崽吃。”
呃……
不提还好,这都提到了,窝头还是挺想念他家胖妹妹的。以前哪怕因为要上学的缘故,他都是早出晚归的,可起码每天早晚都能碰上,每天猪崽都会在门口等着他放学回家,还跟他一起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