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咸鱼人生——寒小期
时间:2020-10-16 10:50:43

  “奶,我怪想念猪妹呢。”
  “没事儿,回头我就让人带口信回去,让他们一道儿上省城来。”杨冬燕都盘算好了,只要窝头能考上秀才,就一定能在省城里寻个不错的书院念着。既如此,其他人还待在县城里干嘛?
  三只小猪都过来,还有那只老母猪。
  祖孙俩之间的气氛就特别好,各种畅想未来的那种。倒是方氏,刚才被杨冬燕推了个一个踉跄,稳住了身形后,默默的走到了一边,眼见这俩越说越来劲儿,忍不住劝道:“你俩倒是退出来一点儿再说啊,别人还要看榜单呢,别堵在那儿啊!”
  也对。
  杨冬燕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建议,拽着窝头退了出来。
  殊不知,他们方才的话已经被很多人听到了,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更有忿忿不平的。
  有个年岁看起来比杨冬燕还大的书生,这会儿就是泪流满脸的仰头看着天,质问老天爷为何这么不公平,他都如此努力了,为何还不让他高中。
  杨冬燕瞥了他一眼,很快就挪开了眼。
  都那么大年纪了,考上了又咋样?连她都知道院试只是科举的第一步,考个院试都那么费劲儿,后头的乡试、会试、殿试呢?哪怕都过了,待到谋缺之时,吏部也是要看年纪的。
  太年轻的,会放到一些清水衙门先历练一下,譬如杨冬燕上辈子的倒霉儿子刘诰。可若是年岁太大的,多半是谋不到官职的,怕的就是放了官,都未必能当满三年任期,中途翘辫子的话,吏部又要派人再去,麻烦得很。
  见多识广就是好的,杨冬燕觉得自己比别人看得清楚太多了,只是没啥用处。
  确定考上秀才后,魏家三人很快就离开了贡院,目标是先前就看好的酒楼。
  杨冬燕本来是想多点几个菜的,还是方氏舍不得,直道吃不完就太浪费了。细想一下,如今不比从前,杨冬燕到底还是改了主意,点了三菜一汤四道菜。
  大酒楼就是不一样,味道好得很。
  可到底还是比不上南陵郡的第一金字招牌,云鹤楼。
  云鹤楼啊,那才是一等一的美味佳肴,菜好茶好酒更好,普通人想订个席面,得提前至少两个月。当然,堂堂永平王府就没那个必要了,反正只要杨冬燕想吃,头一天吩咐一声,第二天就能吃到了。
  只可惜,她上辈子活到最后身子骨已经彻底不行了,龙肝凤胆也尝不出味儿来,大量的汤药破坏了她的味觉和胃口,到最后甚至只能靠米汤勉强吊着。
  想到这里,就觉得眼下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啊!
  等吃饱喝足后,杨冬燕让方氏和窝头先回家,自己则继续看房子去。她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横竖只是个暂时落脚的地儿,又不是打算住一辈子的,拣个差不多的就凑合着先住下呗。回头要是碰到更好的,再置换也来得及。
  抱着这样的想法,接下来看房子之旅就顺畅多了。
  到当天下午,她就差不多定下来了。
  就是最典型的二进院子,前头的一进小得可怜,就是一排倒座房。好在后头的二进还是很不错的,两开间那么大的正堂,左右耳房各一间,东西厢房则是两间。
  杨冬燕觉得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房住东厢,二房住西厢,她自个儿去住耳房。正好,窝头是需要独立房间用功的,二房人口虽多,可哪怕三只小猪都长大了,也可以住一屋。
  其实,这房子跟他们先前在小县城里住的房舍差不多。区别只在于,县城那套是一进院子,东西厢房各一间,倒座房则是简易搭建的,用于当做灶屋和柴房。
  可就是差不多样式的房子,价格差了一倍。
  杨冬燕定下来后就发现钱不够了,不过没关系,她都考上秀才了,倒霉儿子们不该表示表示?
  安排上!
  喜讯是要通知的,祝福是必须有的,贺礼还能少了?杨冬燕告诉刘家兄弟,自己不光考上了秀才,还打算在省城安家了,毕竟这边读书人多,气氛好,回头考乡试也方便一些。
  与此同时,杨冬燕还告诉他俩,自己准备下场考乡试了,让继续祝福。
  “万一我通过了乡试,那你们可就是举人的儿子了!”
  ……
  ……
  刘家兄弟已经习惯了时不时的梦见已过世的老太太,尤其老太太最近两年性子平和多了,哪怕还是唠唠叨叨的,但起码没最初那般暴躁了。都是有事说事,即便偶尔还会是骂几句,更多的像是一个习惯,而并非是真的咆哮怒骂。
  这就很棒棒了。
  千万要保持啊!
  至于老太太要的祝福和安家费,没问题的,给!
  这回他俩学聪明了,没给银票也没给铜钱更不曾给碎银子,而是无师自通的给了金锭子,还是那种抹去了印信的普通金锭。
  老太太不是说她在省城吗?那既然是省城,就必须得有金银铺子啊!最重要的是,当数量多的时候,碎银子也是能砸死人的,他俩可不想挨骂。
  事实证明,刘家兄弟还是很有脑子的,杨冬燕接了两锭金子后,满意的掂量了一下,就出门去了金银铺子。
  金银铺子跟钱庄不是一回事儿。
  前者就是用于兑换的,金子、银子、铜板之间的兑换,当然是收费的,好在不算贵,且从上往下兑要更便宜一些。
  后者其实就是存钱的地方,拿金银铜板去钱庄里存上,又分为记名和不记名的两种。记名的那种办起来异常繁琐,一般都是大商行在用,拿商行的印信就能存取兑换。不记名就是普通的定额银票,譬如存五两银子给面值五两的银票。
  像最初杨冬燕捞到的那一沓足足三万两的银票,就是属于不记名的银票,谁拿到都能用的。
  那沓银票啊,至今都还是杨冬燕的心病,搬家的时候都不忘妥帖的揣上。只可惜,直到如今她都不知道那玩意儿是能用的。
  ……
  前一日要的钱,第二天一早杨冬燕就先去了金银铺子,后去的牙行,一天之内就将房子定了下来。
  不过,那套二进院子的原房主还住在里头,得给人家搬家的时间。最终,他们约定了七月底之前搬走。
  还有大半个月呢,怎么着都能搬完了。
  忙完了房子的事情,杨冬燕赶紧马不停蹄的往客栈去了。
  昨个儿是放榜的日子,按理说,就算没考上,也不会当天离开的,起码也要隔两天再走,在省城里买些书或者其他东西,毕竟来都来了。
  之所以没选在昨个儿就去客栈,也是因为杨冬燕觉得这事儿不好办。能帮她回去带口信的,那还能不是没考上的?当然,没考上怪不了别人,可总得给人家一些平心静气的时间吧?
  杨冬燕熟门熟路的找上了窝头的先生,问他知不知道谁赶着回家。
  赶着回家的多得是……
  “这一次,跟咱们同行来省城的,只有三人考上了,除了你家承嗣外,只得二人。其中一人是今年首次下场,另外一人是私塾的先生。”
  兴许是因为自身跛脚的缘故,那先生倒是相当得平和,甚至看起来还挺高兴的,因为同行的三人中,有两人都是他的学生。窝头虽是第二次下场了,可他年岁轻,跟另外那人一样都是活招牌。至于另外一个私塾的先生……
  “咋地没考上秀才也能当先生啊?”
  “教启蒙班的,就是五六岁的孩子。要不是他家境贫寒,得自个儿挣嚼用,也不至于耽搁了好几年才考上。”先生略有些唏嘘的道。
  对方跟他是多年好友,当初还曾经同窗过几年,本来俩人天赋相当的,他因为家境不错,一心向学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对方却因为要分出时间和精力挣钱,这才比他晚了好几年才考上。
  那先生是在客栈大堂里跟杨冬燕说话的,得知杨冬燕想托人帮着带口信回家,又说打算让窝头留在省城读书,他迟疑了一番后,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这里说话不便,我可否明日登门造访?”
  杨冬燕不明白有啥不方便的,可既然先生这么说了,她便将自家暂住的地址告诉了先生,并约定了时间。
  回家路上,她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为啥客栈大堂说话不方便?他们说的又不是什么私密的话题,有啥不能给人家听到的?
  不过,杨冬燕也没太在意。
  先生上门也没啥,横竖家里就三人,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没,想避讳都没机会。
  想着明个儿就知道缘由了,杨冬燕回家后只说了两个事儿,其一是房子定下来了,其二就是明个儿先生要上门。
  方氏显然更在意前者,她高兴得差点儿没跳起来,要不是天色已晚,她都想立刻飞奔到新房子里去。
  窝头则更在意后者,他犹豫了一下,提出了一个要求:“奶,我可不可以买一套茶具?就最最普通的那一种。”
  不等杨冬燕追问,他就主动道:“我不想让先生用大海碗喝茶。”
  有道理!!
  杨冬燕脑补了一下她上辈子的倒霉儿子,甭管是身为王爷的刘谏,还是翰林出身的刘诰,端着大海碗喝茶……
  那画面太美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看一看。
  还有她那玉树临风,人称南陵小潘安的长孙刘修,一手捧着大海碗喝茶,一手拿着油饼啃,想想就感觉特别梦幻,把南陵少女的美梦全部打破的那种感觉。
  不过,先生就不必了。
  杨冬燕觉得先生不可能大清早天不亮就登门,因此她第二天才去买茶具和茶叶,又让方氏多买了一些好菜。
  谢师宴总是要请的吧?到时候问问先生,或是上饭馆吃,或是待在自家吃,都成。其实,最好是等大牛过来了,正式请一顿,可那样就没个准日子了,倒不如先请一顿,横竖请客吃饭这种事儿,少一顿没礼数,但多一顿就无妨了。
  还不止呢,只怕到时候他们还得回一趟老家,自家出了个秀才公,无论如何都得请亲朋好友吃一顿,还得祭祖,告知这一好消息。
  好在这事儿不急,哪怕杨冬燕也觉得窝头大概率是通不过这一届的乡试,那也没得说直接放过的。
  ——呃,你上辈子的倒霉孙子就临阵脱逃了。
  幸好,杨冬燕这会儿啥都不知道,要是叫她知道她曾经最最疼爱的宝贝孙子刘侾当了逃兵,她一定会让那孙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等杨冬燕和方氏都回家了,先生还不曾到。
  不过,等方氏将水烧开之后,就有人敲门入内了。
  窝头乖乖的等在门边,亲自将先生迎进了堂屋。
  因为临时赁的房舍,除了清净之外,几乎没什么太大的优点。不过,先生也不会嫌弃这个,跟窝头一起坐到了堂屋的饭桌边上,又让杨冬燕和方氏不要忙活了,有些话因为窝头年岁小的缘故,他是希望有大人在场的。
  杨冬燕直觉接下来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果不其然,先生说的是源自于自身的告诫。
  窝头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虽说将来的前程未必就真的能一帆风顺,但不得不说,他要比起码九成以上的人都要幸运。
  而曾几何时,先生也跟窝头一样,年少有为,前途无量。
  直到他被人暗算,瘸了一条腿,从那以后就同仕途无缘了。
  他没详细的说这里头的过程和细节,只说如今再追究这个已经没太大的意义了。他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经历告诉学生,让学生引以为戒,别遭了奸人暗算。
  “去年我不曾陪同一起来,是我知道,以魏承嗣当时的学识,不大可能考上秀才的。而我的其他学生情况也类似,我就没跟着一起来。今年就不同了,我以为有三人是很有希望的,还有我的好友闵先生。以防万一,我就跟着过来了。”
  不遭人妒是庸才。
  反过来说,身为庸才是不会被人嫉妒的。
  连秀才都考不上,谁会嫉妒呢?可一旦考上了秀才,尤其是年岁轻的,很容易因为年轻高调而遭了别人的嫌。
  先生告诉杨冬燕等人,他当初就是因为太过于高傲,觉得自己年仅十五岁就能考上秀才,且还在榜单上名列前茅,便以为将来前程无可限量,自此眼高于顶,对于那些落榜之人不屑一顾。
  自然,暗算他人的绝对是品行不端之人,毕竟是否考中全看自身本事。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便是品行不端之人,在暗算他人时,也是有一定的选择性的。
  或是挑个最软弱无能好欺负的,或是挑最为嚣张猖狂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减少竞争对手,去掉最优秀的那个。
  但先生遇到的情况是,当时他已经考上了秀才,暗算他的人却是落榜了的。
  换言之,无论先生如何,都碍不着对方。
  更讽刺的是,对方跟他还是多年的同窗好友,交情要远远的胜过于这次同窝头一起考中秀才的闵先生。毕竟,那位家里太穷了,不是在努力养家糊口就是拼命读书,事实上在先生出事之前,俩人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魏承嗣年岁尚幼,有时候未必是他太过于张扬碍了他人的眼,也有可能是心直口快说错了什么话。”
  “像你们这样挺好的,租个小院住下来,平常也不用去参加什么读书人的诗会茶会,其实没意义的。我年轻时候,就是习惯了在各种场合出风头,总觉得多结交一些读书人,对将来的仕途也有帮助。”
  说到这里,先生苦笑连连。
  有帮助吗?反正在他出事之后,还跟他往来的只有那位闵先生,其他曾经对他推崇至极的所谓好友,纷纷避开。最近几年,更是完全失了联系。
  “魏承嗣,你要记住,只要能一次次的披荆斩棘,在科举之途上越走越远,你迟早会有很多志趣相投的好友。而在眼下,谈同窗之谊、谈至交好友都太早太早了,与其将心思放在那上面,不如埋头苦读。”
  交朋友这种事儿,真的不需要着急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来得及。甚至因为将来会越走越远,才会交到更多的能耐人。
  反之,假如你停滞不走了,即便早年交到了好友,人家也不会站在原地等你的。
  先生尽可能的用窝头听得懂的话,对他进行最后的教导。之所以说是最后,也是因为他知道窝头考上秀才后,不可能在继续在他的门下读书了。不过不要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来若是窝头出息了,作为他的授业恩师,一样能沾到光。
  跟其他那些还能更进一步的私塾先生不同,他这辈子也就那样了,还不如安心教导学生,只要能教出一个出息的学生来,他这辈子都会衣食无忧的。
  窝头老老实实的听着先生的教导,那模样跟平常上课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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