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有她就够了,只是因为父王并不在意自己身后有没有子嗣,而不是因为爱她。
即使她满天下的闯祸,父王也不会因此动怒,每一次都是轻描淡写的按下去,不管她做了多少事情,那双看着她的眼睛一直都那么平静无波。
母妃抓着她的手祈求:“和静,你父王那么疼你,什么都顺着你,听你的,你去劝劝他多为以后想一想,荣亲王府不能没有继承人啊。”
和静看着憔悴的母妃,甚至有些羡慕她的痴傻,傻到十几年了都看不清。
“母妃,父王他是不会听我的。”和静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王妃勃然变色,抓着她的手那么的用力:“和静,你就算不为母妃着想,也得想想你自己啊,你将来早晚都是要出嫁的,若是没有兄弟,有朝一日你父王去了,谁还能帮你撑腰?”
和静并没有挣脱她的手:“母妃,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这个孩子是要气死我吗,荣亲王府都要绝后了,这样有什么好?”
和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父王的眼中没有自己,还是说他对整个荣亲王府也不上心,亦或者说自己那些虚无缥缈的错觉?
她一直以为日子会这么继续下去,一直到这一年,荣亲王回到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
相比起王妃的兴高采烈,和静心底反倒是一阵阵发慌,总觉得是出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变故,所以她这位父王才会这般反常。
但似乎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觉得荣亲王留在京城有什么不对。
也是,作为大周的王爷,皇帝的亲弟弟,他长年累月的到处跑才古怪,吃力不讨好不说,一年年的看着也越发苍老,比起养尊处优的皇帝看着更老一些。
和静顺着荣亲王的视线,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骑马游街的状元郎。
第一次,她从荣亲王的眼中看到了期许,带着审视和考量,却有着从未有过的期盼。
那是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苏凤章到底有哪里值得父王关注,若不是他的身世清清白白,她一度几乎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父王养在外头的私生子。
和静忍不住一次次的去看这个人。
论容貌,苏凤章确实是形容出色,但她却知道父王与皇帝不同,他并不是那种看脸之人。
论才学,苏凤章倒是也出类拔萃,但朝中年轻才俊多的很,他们同一批出来的苏沐、孟庭、林昱烨,哪一个不是如此,父王也并未因此多看一眼。
到底是什么呢,苏凤章哪里值得父王花费心思。
一直到元宵之夜,和静才第一次真正的见识了这一位状元郎,没想到他看起来文质彬彬,动起手来竟是不比何隽差多少。
让她更加意外的是,父王尽然有意将自己许配给他。
在此之前,明明父王对她的婚事也是不闻不问,只是让母妃做主。
和静第一次心底升起期盼,若是她还有用处,若是她能嫁给苏凤章,那父王的眼中是不是也会有她呢?
让她恼怒的是,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居然还敢拒绝!
她有什么不好,娶了她,等于拥有了整个荣亲王府!
她恨不得拿出鞭子,将他直接抽一个稀巴烂,让他看看嫌弃一位郡主的下场。
可是父王却说:“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到底是哪里好?
和静想不通,也看不透,她一直都不懂父王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战争打断了她第一次议婚,和静心底反倒是松了口气,苏凤章的拒绝让她恼怒不已,同时心底却并不那么失落。
王妃倒是高兴,她是有些看不上苏家的,趁着这个时机翻出京城才子的名册来,和静却看得意兴阑珊,无甚兴趣。
不是苏凤章,也会有李凤章,何凤章,王凤章,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直到那一日,何隽拦住她的去路,对她说:“欢儿,你别急着定亲,等我回来,若是我立下战功,便向皇上请旨赐婚。”
和静问道:“开什么玩笑,你为何要娶我,是因为我父王吗?”
何隽却盯着她说:“我中意你,喜欢你,想要日日夜夜跟你在一起,看不得你喜欢别人。”
“你喜欢我?”和静不敢置信,说讨厌倒是更有可能一些,他们可是从小打到大的关系。
何隽抓住她的手,强硬的将那块祖传的玉佩塞进她手中:“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谁愿意带着哭哭啼啼的小丫头玩。”
“你说谁哭哭啼啼!”和静听了就要动怒。
何隽难得不生气,继续说道:“欢儿,我知道你的心思,等我们成亲之后,你想要骑马逛街可以,想要练武甩鞭子也可以,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做。”
“你的脾气不用改,每天都可以睡懒觉,也不用在意那些贤妻良母养儿育女的鬼话。”
“这块玉佩你好好收着,欢儿,等我回来娶你。”
眼前的人笑得分外的灿烂,那是她看习惯了,但又截然不同的笑容,这一刻,和静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那些打打闹闹的岁月,似乎也变得美好起来,一切都有预兆,只是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知无觉,一直到何隽伸出强健有力的双手,将她硬生生的拽到自己的世界中。
“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回来娶我。”
她听见自己温柔的不像话的声音,定下了一生的承诺。
第249章 衣锦还乡
一个月后,准备妥当的苏凤章果然提出了回乡省亲的事情,有诚亲王帮忙敲边鼓,这一次无人为难,皇帝大手一挥直接给了两个半月的假期。
当初进京的时候,苏凤章只带着苏阿荣一个人,连行礼都没有多少。
这一次回去倒是浩浩荡荡,光是土特产就不少,都是准备带回去送人的。
不过如今他在朝为官,还是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自然是有官船可坐,提供给官员的船只又新又大,走起来比普通的客船也更快一些。
苏赵氏啧啧称奇,私底下说:“还是当官好,这船又大又宽敞,也安全,比咱们上京的时候方便多了。”
可不是吗,不然为什么天底下的读书人都想着科考入仕,在朝为官。
这一趟回去顺风顺水,苏凤章甚至还带上了刘能,既然已经是实打实的义子,带着他回家拜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并未在青州多做停留,官船直接将他们送到了湖山县。
还没到地方,船家便进来禀告:“苏大人,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到湖山县了,到时候大人是要先进县城,还是直接往月溪村走。”
苏凤章笑道:“直接去月溪村。”
“那小的让人准备准备。”船家的意思是要送他们去月溪村了。
苏凤章倒是说道:“早前有送信过来,想必自有人在码头等着。”
还没到地方,苏赵氏和苏慧慧却都坐不住了,两个人站在船头往湖山县的方向看,一个说:“几年没回来,这码头都大变样了。”
另一个就回:“虽说没有京城繁华,但还是湖山县的山山水水看着亲切。”
就连苏阿荣也说:“可不是吗,京城那边太干了,每到秋天就上火。”
苏凤章听了也有几分怀念,他倒是适应京城的气候,但久别重回故里,总有几分特别的思念,青山绿水的模样也显得分外可人。
船只还未靠近码头呢,苏凤章便眼尖的看到了堂兄:“娘,慧慧,你们看那边是不是大堂哥。”
苏赵氏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苏慧慧朝着那边看了看,欢喜的叫起来:“是辞章大哥。”
那头苏辞章也注意到这艘庞大的官船了,湖山县是个小地方,平日里往来都是客船,甚至还有自家那种小的乌篷船。
如今一看官船,苏辞章便猜测是不是堂弟一家,再仔细一看更是确认,惊喜的大喊道:“大伯母,二郎!”
苏辞章这么一喊,原本坐在旁边休息的苏二叔和苏草章也站起身来,还有他们家的两个女婿都在,甚至还有几个叫得出名字来的村里人。
船一靠岸,苏凤章就跳了下去,苏二叔一把抓住他,笑着喊道:“二郎,你可回来了。”
苏凤章行了晚辈礼,这才问道:“二叔,几位哥哥,是不是等很久了?”
苏凤章扫了一眼,便知道跟着过来的都是村里头原先还算亲近的人家,一个个气色看着不错,都是身强体壮的模样。
苏二叔几个更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不久不久,我们就猜是这几天到。”却是已经等了几天。
苏二叔笑道:“二郎,如今你可大出息了,咱们苏家的祖坟可是冒了青烟,谁能想到你能考中状元,如今还当了大官呢。”
“你得在地底下都得偷着乐,如今整个湖山县谁不夸你有出息。”
苏辞章倒是插嘴说道:“爹,二郎他们远道而来肯定累了,不如先收拾东西回去,等回去之后咱们有时间慢慢聊。”
苏二叔拍着脑袋说道:“哎,对,你瞧我乐傻了。”
说完这话就想要上去帮忙,倒是苏凤章一把拉住他,笑道:“二叔,船家会帮着卸下行礼,待会儿雇车运回去就成了。”
后头几个人面面相觑,苏草章扫了他们一眼,笑道:“二郎,咱们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一块儿搭把手还快一些。”
苏凤章倒是也没拒绝,人多力量大,很快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苏赵氏和苏慧慧上了一辆车,苏凤章却拉着刘能坐到了苏二叔身边,“二叔,这就是阿能,也是我的大儿子。”
刘能拜义父的事情苏家也是知道的,听了这话也不奇怪。
苏二叔还拿出一个小红包来:“看着是个机灵孩子,来,这是二爷爷给你的见面礼。”
刘能看了一眼苏凤章,笑盈盈的接过来喊道:“谢谢二爷爷。”
“哎,真乖。”苏二叔摸了摸刘能的脑袋,有心想要问一问苏凤章为何还不成亲,但还没开口就被苏辞章扯了一把,倒是把这事儿忘了。
苏辞章笑着说道:“二郎,你来的不巧,兰章和他姨娘刚刚走,去青州备考了。”
苏凤章点头笑道:“我知道,是我让兰章不必在家里头等着,早些去青州备考免得耽误了时间,到时候回去我把人捎上就是了。”
他来的时间刚好跟苏兰章乡试的时间重合,之前苏凤章便交代过。
苏辞章又说:“那就好,我就怕你们走岔了。”
“家里头都收拾好了,被子枕头都是刚晒过的,之前兰章回来一趟添置了不少东西,你们到了看看还有缺了什么,喊一声就成。”
以前苏二叔一家对苏凤章也是热情照顾,但这一次回来,这种热情明显增加了不止一个等级,甚至隐隐约约带上了几分讨好。
苏凤章似乎对此恍然不觉,只是笑盈盈的一句句道谢。
见他态度一如既往,苏辞章苏草章都松了口气,虽说是连着血脉的堂兄弟,但如今地位天差地别,他们心底有些担心是很自然的事情。
苏草章嘿嘿笑道:“二郎还跟以前一样,太好了。”
苏辞章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弟弟,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倒是苏二叔笑哈哈的说了一句:“二郎,你也别怪你这两个哥哥,他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看见大官连话都不会说了。”
苏凤章笑了一声,开口说道:“二叔,辞章哥,草章哥,难道我当了大官就不是你们的弟弟了,既然是兄弟,有什么话你们只管直说,反正说错了我也不会治你们的罪,毕竟这要是株连起来的话,第一个牵扯到的可就是我自己个儿。”
说了句调皮话,却是让苏二叔一家都放心下来。
苏辞章更是笑道:“哎,二郎,不瞒你说,自从知道你要回来,不只是你堂哥我,咱们整个村子都不自在,又想要见你,跟你说说话,但又怕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
苏凤章撞了撞堂兄的胳膊,笑道:“辞章哥,你看我像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
苏辞章嘿嘿一笑:“像,你是不知道,以前你连秀才都不是的时候,在村里头说话都管用,村里人在你面前总能注意一些,生怕惹你生气。”
要不他怎么说他们家二郎从小就是个当官的苗子呢,走到他面前,就是村里头最混账的那几个都像是个人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当官的威风气度啊。
要是苏凤章知道自家堂兄的脑补的话,估计会啼笑皆非。
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就到了家门口,一群人又帮着将行礼卸下来,苏二婶婆媳几个也早早的得了消息,正在家里头等着。
比起当初苏兰章带着白姨娘回来的时候,苏二婶这一次不知道热情了多少,家里头打扫的一片落叶都没有,热水热茶都准备好了。
“二郎~”这一波三折的腔调,热烈的笑容,苏凤章嘴角都僵了一下。
苏赵氏熟知儿子的心思,走上前握住妯娌的手,笑着说道:“他二婶,这次多亏你费心了,忙里忙外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能帮到二郎哪里会辛苦。”苏二婶笑道。
苏赵氏见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又喊道:“慧慧,你带着两个丫鬟收拾收拾,将咱们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可不能让几位来帮忙的小伙子空手回去。”
“婶娘,不用不用,我们也没帮到什么忙。”其中一个小伙子脸颊红扑扑的说道。
苏凤章多看了他一眼,倒是笑了:“这是铁柱吧,几年不见都长得这么高了。”
原来这个看着有几分害羞的小伙子,居然就是当年在村里头横行霸道,被家里头王婆子宠的不像样子的王铁柱。
见苏凤章还记得他,王铁柱的脸色更红了,讷讷说道:“苏,苏大人。”
苏凤章笑道:“叫我苏先生就好了,好歹我也教过你们几年。”
王铁柱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些喊不出口。
苏凤章笑着拉着他们几人说了一会儿话,竟是每个人都能叫得出名字来,要知道他离家多年,小孩子变化又大,这番实在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