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越想越觉得头疼难耐,忍不住捶了两下额角。
皇上听到动静立马走了过去:“母后!”
太后手势一停,不愿去看皇上。
皇上见到她的动作,直问:“母后可是怨朕对贤妃与郑家的处罚?”
说不怨是不可能的。可是太后也知道,这事情错在贤妃跟郑家,皇上跟皇后根本没有丝毫的错处,她又如何能怨到别人头上呢?
“皇帝啊,你抽些人手,继续往下查吧。”
皇上虽说心中也有疑虑,不过当下却回道:“已经真相大白了,母后还要查什么?”
太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查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那个叫如心的宫女跳出来也太快了,总觉得这里头还有些猫腻:“你听母后的,能往下查就往下查吧,若是实在查不到,那母后也认了。”
毕竟,贤妃蓄意谋害十七不假,郑家做了帮凶也不假。
“皇后呢?”太后看了看周遭。
皇上突然沉默。
太后便是再愚钝也察觉出了一丝诡异了,只是她还是宁愿往好的方面想:“皇后是不是怨哀家,所以不愿意过来?”
皇上一叹,坦白道:“皇后去了行宫。”
太后陡然一惊:“去了行宫?!几时的事儿?”
“也就今日中午,连午膳都没有用,匆匆收拾了一番去了行宫。”
在案子审完之后,太后便晕过去了,只是皇后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能留下来把案子审理清楚便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多留一刻她心里都不放心。
“糊涂啊!”太后急道:“你怎么也不知道拦着她?”
“哪里是朕能拦得住的,若真拦下了,只怕她会恨朕。”当初二皇子抱病,皇上就拦着不让皇后近身,后来皇后不也是跟他撕破脸,非去了二皇子身边不可吗?
这一回,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拦着了。
太后捶胸顿足:“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不懂事,她可是一国之母啊,倘若出了事这后宫该怎么办?韩家又该如何?十七虽也是她的孩子,可也不过就与她相处了一月多,怎么就这么离不得他了?”
皇上有心反驳,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后有一句话说错了,眼缘跟情分,压根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皇后就是喜欢十七,就是离不得十七,更可况这会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只怕以后更离不得十七了。
二皇子没有活下来,十七一定得活下来,如此,皇后才不会继续萎靡不振。
安抚了太后,皇上还得处理别的事,此番查抄后宫,查出了许多腌臜的东西,皇后一走了之,剩下的事情都得他来处理,因此不便多留。
太后晕倒一事,赵元祚也是听说了的。
他今日一回来,便感觉到长乐宫气氛不对,前头好像来了许多人,听说连他母妃也一块儿来了。赵元祚想要偷偷溜到前头去看看,可是还没有靠近,便被宫女发现了,不由分说地将他赶了回去。再后来,赵元祚便听说他母妃犯了大事,如今已经被关进的大牢里头,若是赵元邑出事的话,他母妃跟他舅舅一家都得死,即便赵元邑无事,他母妃也必然不会好过。
赵元祚听到这消息哪里还忍得了,当即吵着要去见他父皇跟皇祖母,只是他嗓子都喊哑了却压根没有人搭理他。
到了下午,白安才端着午饭过来了,见赵元祚还在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省点心吧,要是闹得让太后娘娘听到了,您就完了!”
如今上头的那几个还没有抽出心思来管这位小殿下,若是让他们想起来了,那情况只会更糟。
“怎么会呢,皇祖母肯定会心疼我的。”
“您还以为是在从前呐?如今贤妃犯了事儿,是圣上亲口说要贤妃的命,您还是少闹腾一些吧,免得回头叫圣上看见,将您送人了。”
赵元祚被吓住了,可他还一个劲的摇头:“不会的,父皇不会的。”
“会的,您如今就指望着十七皇子赶紧好起来吧,否则圣上跟皇后都容不下你的。”白安说完,才将饭菜端了过来,“再不许闹了,先吃饭?方才外头嘈杂,连午膳都忘了,奴才也是才让人做力道素膳,殿下快些过来吃。”
赵元祚哪里还有心思吃呢,勉强塞了几口,也只味同嚼蜡。
他现在整个人都惶惶不安,满脑子都是白安说的那句话,若是赵元邑出事儿,他母妃就会死,他可能也会被送人。说这话的,竟然还是他父皇。
父皇不疼他了吗?
宫中到如今还乱成了一锅粥,行宫里头,太医院院正被皇后逼的没办法,只得拿出几个险要的法子来。
皇后听着,又是担心,又忍不住多了些期盼。
期间,韩家几次派人过来打探消息。韩老夫人听说皇后去了行宫,也险些闭过气去。只是知女莫若母,韩老夫人知道皇后心里有多难受,因而也做不来劝皇后回宫的事儿。韩家又一面赶紧去民间找些厉害的大夫,看看里头有没有人对治痘疮有些经验的,搜罗了之后赶紧往行宫那里送去。
一时间,京中上下都在盯着行宫这一处。有人盼着赵元邑能挺过去,也有人指望着他能一命呜呼。
晚些时候,皇后又进了屋子里头照看十七。
赵元邑下午睡了一会儿,可他身上实在是太难受了,睡也睡不安稳,折腾了这么久还是痛得很。
皇后坐在床边,按着赵元邑的手,不让他乱抓。
也不过就是一天的功夫,皇后脸上竟然有了显瘦的迹象。
赵元邑知道母后在担心他,他不忍心叫她为自己担心,犹豫了许久道:“母后,我这病过两天就会好的,您别担心。”
皇后兀自捉着他的手,听到这话,脑中忽然划过一句话,当时听着并不觉得如何,可如今想来才觉得不妥。皇后盯着赵元邑:
“十七,那日你让绿弗带给我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元邑呆住。
第59章 皇后生气
赵元邑紧张了。
皇后心细且慧,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 可是即便知道他还是让绿弗带了话给她。不是为了多此一举,只是为求心安。
这世上一心一意对他好的人毕竟太少了,韩侍郎算一个,他母后也算一个。
更可况二皇子也是因天花而死, 如今他若再得天花,母后即便再强势, 也未必会撑得住。思衬再三,赵元邑还是把那句话带了过去。如今,皇后果真看到些苗头了。
有些话是没必要说得那么的明白的,尤其是对面坐着的还是个聪明人, 赵元邑光是眼神游移不定,就已经让皇后窥见个中端倪了。
皇后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依旧照顾他,一天天的,也不离床榻。
赵元邑叫她这样,心里越发不好受:“母后, 我……”
他刚想要说话,皇后却已经转过了身子,并不搭理他。
很显然, 皇后并不想要听他多做辩解。
赵元邑心里也不好受。晚上无人时,赵元邑唤来系统:“我是不是做错了?”
系统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你求胜心切,明明没必要用这等险招却非得让自己吃苦。如今贤妃是万劫不复了,可是你又赢了多少呢?最重要的是还伤了皇后的心。”
赵元邑低下了头:“母后她会不会……再也不原谅我了?”
系统也为难了:“难讲啊。”
毕竟小怪物这回正戳中了皇后的肺管子, 拿天花这种事做由头是皇后最忌讳的。没有当场翻脸,已经是皇后涵养好了。
系统忍不住抱怨:“你说你,平日里狠心狠成什么样的,关键时候却又心软了,多说了那么一句话,何必呢?”
赵元邑听着这句责怪,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好像确实不该多此一句,可赵元邑也不后悔。
母后对他那么好,他实在不忍心什么也不说。虽然这样做确实挺蠢的。
几天过去,又一次高烧过后,太医终于又有了新动作,给赵元邑换了一副药。这药以往太医也没敢用过,可眼瞧着人都不好了,再不能用一开始温吞的办法了。有皇后在这儿坐镇,十七皇子若是还出事,他们免不了一死。外头重兵把守,把着行宫围的就跟一座孤城似的,逃都逃不掉。
对这药方子,几个太医讨论了许久,都不敢真正的用上,最后还是院正开了口,直接定下下来。
可周围太医又担忧道:“若是用了之后,十七殿下的病情急转直下该如何?”
院正咬牙:“若是不用,十七殿下的身子照样急转直下!”怎么都是死,还不如孤注一掷呢,“况且,这些天皇后娘娘是怎么待十七殿下的,你们又不是看不见?但凡长眼睛的都知道皇后娘娘看重十几殿下,若小殿下出事,咱们必不能好过。”
且除了皇后娘娘,宫里还有圣上呢,治不好,圣上那边一样要问罪。这两日宫里圣上太后娘娘那儿的东西,无一不像是流水一般的淌过来。如此重视,可想而知十七殿下在宫里的地位了。
太医那边胆战心惊地改了方子。
赵元邑这儿琢磨着时间也差不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吃了系统的药。
系统给的药自然是好的。赵元邑吃过之后,身子便渐渐好转了。
这可叫一众太医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了些自己头上的脑袋被保住了的欣喜了。
观察出赵元邑有好转的情况,太医们立即过来禀报皇后。
他们在这行宫里头待了多久,皇后便在行宫里头待了多久。可他们困在这里是别无他法,出去了就是一个死罪,皇后待在这里却是心甘情愿,一心一意只管照顾十七皇子。这些天他们冷眼瞧着,皇后娘娘与十七皇子虽不是亲生母子,可皇后娘娘做的远要比许多亲生母亲还要多。
毕竟是这样的大病,稍微不注意可是会死人的,皇后娘娘竟然一点都不怕,每日都会去十七皇子房中替他梳洗擦身。
眼下,院正正一脸欢喜地同皇后道:
“娘娘,十七殿下的病想来是快好了。”
皇后微微屏息,心里已经跳漏了一拍,可脸上却还沉稳如常。
“可有十成的把握?”
“即便没有十成,也有九成了。要不了多久,十七皇子的烧便能退。”
皇后心中悲喜交加,悲的是她的元锡当时怎么就没停过来,喜的是那胆大包天的混账东西,果真没事了。
皇后压抑着情绪,又追问道:“十七皇子这症状,到底是因为药好的,还是因为别的好的?”
院正不解其意,只回道:“这是因为换了一个方子,才好的。”
“没有别的原因?也没有别的异常?”
院正摇头:“并无异常。”
皇后听罢,才让太医下去。
四下无人,皇后心中怒意更甚。并与异常,岂非说明那混账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没有别样的机遇,却能豁得出去,拿命跟贤妃去搏。
便是再恨贤妃,又何至于如此呢?这么着,还跟她说让她不要担心,这是何等的口气,何等的狂妄。
又过了两日,赵元邑的高烧渐渐退了,身上也不似往日那般疼痛了。
十七皇子好转的消息,也立马传到了外头。眼下京城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赵元邑,皇家得天花的皇子并不少,这样的病得了基本上就没了,少有人能或者回来。只是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当今圣上是一个,如今又多了一个十七皇子。
一时间,坊间对赵元邑的议论声也渐渐大了起来。得了痘疮还能活下来,这无疑让众人对这位年仅六岁的小皇子多了许多期待。尤其是,当今圣上也是从这般过来的。
有不少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悄悄地偏向赵元邑了。大难不死,足见其运道之大。
这一众人里头,要说最盼着赵元邑没事的,便是太后跟郑家人了,还有如今在牢里待着的贤妃。
贤妃对赵元邑的态度几斤扭曲。
既盼着赵元邑赶紧死,又怕他真这般没了,到时候连自己都会丢了性命。哪怕到现在,她跟前的邓喜来与芍药都接连被赶出了宫,那个如心也没有什么消息,贤妃也依旧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儿错了。更想不通,如心那小贱人怎么就临阵倒戈,杀得她措手不及。
如心不是她的人吗?为何会如此呢?
贤妃想不通,德妃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得知如心已经在牢里没了之后,德妃才交代身边人:“记着提拔一下那丫头的兄弟。”
“娘娘放心吧,如心那丫头衷心,咱们也不能叫她在地底下寒了心。”
德妃笑了笑:“那丫头的确不错。”
要不是这回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她也不忍心就这么舍了这丫头。当初安插去甘露殿的人手里头,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丫头合她的心意,也藏得足够久了。剩下的,都折了进去。
粉衣宫人道:“贤妃这回怕是打罗神仙都救不了了。”
“她耀武扬威这么多年,早已经把宫里的人都得罪透了,如今谁还愿意帮她?即便是太后,也碍于圣上跟皇后不便出手。”
“圣上这回也终于冷了心肠。”
德妃冷冷一笑:“你当圣上真把她看成是什么玩意儿了吗?不过就是闲来无趣逗逗乐子的东西,还真以为有几分情分在?圣上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谈情说爱之人。”
跟圣上讲情分,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其实,德妃这般不满贤妃,也并非只是因为贤妃性子不好,而是因为一桩陈年往事。
当初她身怀幼子时,便从如心那里得知贤妃起了借刀杀人的心思,想接着她的手收拾了陈美人。贤妃打的一个好算盘,想先谋害她的孩子,然后嫁祸给陈美人。
起初德妃闻此,既惊且怒,可后来太医诊治,说她这一胎是死胎,德妃便也将计就计了。
毕竟陈美人怀有身孕,瞧着也不像是个安分的,不如趁机除掉得好。就这般,在贤妃与德妃的设计之下,陈美人去了冷宫,德妃成了这一桩公案里头唯一的苦主。圣上因此,格外疼她的三皇子。
只是德妃虽狠心舍了自己腹中幼子,却也记恨上了贤妃,她要不要这个孩子是她的事儿,贤妃胆敢谋害她的孩儿,这个债德妃是一定要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