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昭踌躇半晌,犹豫道,“我得跟我爹商量。”
秦宿瑜点点头,将汗巾子从他手里抽走,道,“给你半天时间,过时不候。”
孙昭爬起来就冲走。
我瞧他跑的贼快,差点撞到往回走的周欢身上,照那速度估摸能赶上白荷,孙昭色胆包天,要遇到这么个仙女儿,断不会放过。
我难免担心,便想叫周欢跟后边。
秦宿瑜却提前叫了周欢,“去膳房看看,让炖些冰糖雪梨送来。”
周欢欠身福福,扭腰走了。
冰糖雪梨肯定是炖给我吃的,他现在都这般贴心了,我总不能太薄待他,我左右看了看,靠他跟前道,“待会儿回去,寡人准许你吻寡人。”
秦宿瑜将身朝后一让,我差点栽倒。
他冰着脸道,“谁昨晚说的不跟女人纠缠?”
我说的,但我也没纠缠啊,我不就跟白荷说了两句话吗?这也要醋,他这心眼比针还小。
我打两下他的手,故作笑哈哈道,“差不多就得了,还蹬鼻子上脸。”
秦宿瑜瞅着我不放。
我就笑不下去了。
我讪着脸道,“寡人是过来看猴的,没想到她在这里,寡人也不是刻意要跟她说话……”
秦宿瑜看都不看我,转身就走。
我慌忙牵上他的胳膊,跑在他的身侧道,“寡人往后也见不着她,你别气了吧。”
秦宿瑜侧眸望我,“瞧你语气,还要怪我不准你见她。”
我没怪他,我就是觉得他不可理喻,比穆娴还霸道,我跟人说两句话他都不乐意,整天想得多。
“寡人没这么想,就是你总把寡人想的太花,寡人即是答应你了,就不会再动别的想头,你应该对寡人多点信任,省的寡人像坐牢似的。”
秦宿瑜托我手把我送上步撵,“你的心长了八条腿,跟我是一个说法,回头又是一个说法,我要信了你,你背着我能勾七搭八。”
我侧趴着,不过脑道,“寡人又不会给你戴绿帽子。”
秦宿瑜推我坐正,脸色稍稍变好,“在外头什么都敢说,也不怕底下人传出去。”
我蓦地惊住,这种话确实不能乱说,随身的太监宫女都能听见,他们又不知道我和秦宿瑜如今是断袖关系,我这不是自己爆出来了吗?
我顿生苦恼。
秦宿瑜瞥我笑,也不说话。
回紫宸殿时,冰糖雪梨早送过来了。
秦宿瑜给我舀了一碗,就着我碗里尝了尝。
我这会子也没胃口了,我和他断袖这算丑事,结果我自己说出口,我的名誉毁在我自己手里。
秦宿瑜把碗放我手里,笑道,“装什么苦大仇深?你这殿内的宫女太监都乖的很,你以为都像你这样嘴上没把门。”
我便又快活了,“他们是父皇的人,那也是寡人的人。”
秦宿瑜卷起袖子,将烛火用竹签拨了拨,道,“皇祖父的人,都看着你的,让你犯不了错。”
我踢倒他旁边的凳子,“寡人是看明白了,父皇就没诚心让寡人坐龙椅。”
秦宿瑜扶正凳子坐好,刮我鼻子道,“他诚心给你坐,你坐的稳吗?”
我怎么就坐不稳了?我坐到现在也没倒。
“寡人也有雄心,你们捆着寡人,从没想过让寡人也大施身手,说到底还是你们瞧不起人,寡人年幼时是蠢笨了些,但现在也有一番宏韬伟略,你们不让寡人试试,怎么就能断定寡人不行?”
秦宿瑜笑一下,另拿碗撑冰糖雪梨吃,“让你试,回头民不聊生,人人指着你鼻子骂你承受的住,可别到时候跟我哭。”
我哼他,“太傅好歹觉得寡人是可造之才,寡人到你嘴里,就成了个废物。”
秦宿瑜伸手来托我脸,左右翻看,“能吃能喝能说,当不得废物。”
我翘翘嘴,“别以为你哄寡人开心,寡人就会顺你话。”
秦宿瑜划完碗里的汤,倒了两杯清茶,他递了一杯给我。
我不喝,我指指空碗道,“寡人还要吃。”
秦宿瑜便又给我盛一碗。
我喝着糖水问他,“今儿怎么这么好?给寡人喝这个。”
秦宿瑜抹掉我嘴边的水渍,道,“夜里听见你鼻子不太通气,想是要伤风。”
我自己都没感觉鼻塞,他比我看的还严实,倒是受用。
我吃完,往他腿上一坐,趴他肩道,“你老看着寡人。”
秦宿瑜攥毛巾帮我擦脸,“不看着会被人带沟里。”
我支起身,高兴道,“那五万两白银能给寡人用吗?”
秦宿瑜摇头,“不给。”
我有些气,握拳砸他胸膛道,“你拿那么多钱,给寡人分点怎么了?”
秦宿瑜握住我的拳头,一捏就把我捏开了,他拨我的指头,道,“锦州河道缺不少钱,先前的金矿不定够。”
我懂了,所以他才起了敲诈孙昭的心。
老狐狸。
但我还是想要钱,我嘟唇吻他,“寡人就要一丁点儿,你给寡人吧。”
秦宿瑜乐的笑,他忽然抬手戳我嘴,道,“知道吻还叫什么?”
我老实摇了摇头。
秦宿瑜执起我的手,在我手背上落下吻,他说,“吻还叫亲。”
原来如此,亲就是亲近,吻叫亲那就是我在亲近他,我不由自主地亲近他,他喜欢我亲近他。
我感觉脸红,我张手捂住脸道,“寡人才不亲你。”
秦宿瑜拉下我的手,凑我唇边触了一下,“我来亲你。”
我八百年第一次感到羞涩,连看他都不敢了,“……寡人只是讨好你,你想多了。”
秦宿瑜低下脸瞅我,“你亲我了。”
我是亲他了,但我不知情,这不能算数,“你又没跟寡人说清楚。”
秦宿瑜按我的手指,道,“你喜欢我。”
我我我……
我没说。
我瘪嘴道,“没有。”
秦宿瑜对着我微笑,他倾身而来。
我张大了眼睛看着他过来,看着他贴在我的唇角,辗转缠绵。
我莫名想哭,又想笑,我没笑出来,我哭了,“我成断袖了。”
我真的断了,我喜欢秦宿瑜,比喜欢穆娴还喜欢,我喜欢他抱我,也喜欢他亲我,我疯了。
秦宿瑜双手捧住我的脸,认真的盯着我道,“你不是断袖,你是女人。”
他还在骗我,我是女人这个事他这么坚定,却又不让我瞧别的男人,全是他在说,我是好骗,但这么明显的谎话他竟然能面不改色的说了数遍。
我秦韶上辈子定是杀人放火了,这辈子才喜欢上他这么个谎话精。
“你再说寡人是女人,寡人真生气了。”
秦宿瑜勾我的泪,道,“我要怎么说你才信自己是女人?”
我推他,“给寡人看别的男人。”
不给看一切都是白谈。
秦宿瑜点我头,“做梦。”
我就知道,撒谎都盖不住。
这个事说的没意思,我转回银两上道,“寡人想要钱。”
秦宿瑜看进我的眼睛里,“你想买玩物,小钱就能够,这么大笔数目你要来干嘛?”
我张嘴要说。
秦宿瑜笑,“别跟我说是买风河画,最好的风河画只值五百两。”
我低头道,“五万两你分寡人五千就成。”
秦宿瑜掌住我后腰,嗓音变柔道,“五千两可以给你,但你要告诉我你用来干什么。”
我望了望他,抖着声道,“……寡人没见过母妃。”
我记事起就养在父皇身边,父皇说母妃温柔单纯,可我没见过,我想见一见。
我还是没出息,我哭了出来,“寡人想给她造一座雕像。”
秦宿瑜沉默了。
我明白了,他不会把钱给我。
我抬袖子抹掉泪,起身欲从他膝上下来。
秦宿瑜按住我,抚了抚我的脸道,“你母妃的雕像我出钱给你造。”
我顿生惊喜,“真,真的吗?”
秦宿瑜点一下头。
我立时欢喜,我赶紧抱住他的脸亲了亲,“你真好。”
秦宿瑜勾一下唇,“说了句中听话。”
我放开他,双臂交握道,“你拿了五万两,寡人找你要五千两也不过分,是你自己要出的,跟寡人没关联。”
秦宿瑜捏着我的手腕把玩,“五万两算什么钱,孙家动动小手指就能撂出来。”
孙家有钱的让我眼红。
我问他,“孙家那么有钱,父皇巴结了半辈子,也没见捞到一分,反倒是你能轻松就让他们解钱袋,父皇难道还不如你?”
秦宿瑜从衣袖里取出一条细红描金的链子,他给我带到腕子上,甚是满意的摸两下,他缓缓道,“孙家是个金库,皇祖父留给你用的。”
我微懵,“什么意思?”
秦宿瑜注视我道,“孙桓宇在朝时,为了搜刮钱财无所不用其极,这些年下来,也是膘肥体胖,是时候宰了。”
我咂吧嘴,“他贪污腐败,父皇怎么能留他至今?难道不是他们自家能挣钱?”
秦宿瑜端来水给我喝,“孙家是商人起家,再有钱地位低的很,照着户部征收税务的规定,孙家各地铺子每年上缴的各项杂税都是一笔巨款,可你瞧瞧,户部每年收上来的商税算不算多?”
当然不多,锦州河道都要他想办法筹钱,可见户部穷成什么样。
我推掉水杯,“他们不交税?”
秦宿瑜将杯子放回桌上,“交的少,孙桓宇当宰相的这些年,户部没胆按规收税。”
他靠到椅子上,微颔着下颚看我,“孙家有钱有权,巴结他们的人数不胜数,给孙桓宇送礼的不消想也知不在少数,你父皇纵容他这么多年,也是看重了他的敛财能力。”
我顿时了然,父皇任孙家横行,由着他们张扬跋扈,便是想养出个金猪来,到用时再宰杀,到时不仅百姓称赞帝王贤明正义,钱也够用。
父皇他为我铺好了所有的路,真叫我感动。
可是我又用不了钱,说是留给我,其实留给的是他秦宿瑜。
我不忿道,“寡人又拿不到钱。”
秦宿瑜抬一下腿,我坐不稳往他怀里倒,我打他,“你现在要是杀了孙桓宇,寡人能分点吗?”
秦宿瑜捉住我的手道,“杀了多浪费,有他在就能源源不断地榨财,一下子就杀了,到哪儿再找个这么好的财源?”
我搡他,“寡人作为一个君王,财物都不能捏在手里。”
我这个皇帝真穷,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秦宿瑜奥着声,团手包我脸亲,“钻钱眼里了,给你底下人都没法活了。”
他把我说的那么不堪,我不想给他亲。
我张嘴咬他,“寡人仁善的很。”
秦宿瑜嘶的一声,忙抬头捂住唇,盯着我道,“都会咬人了?”
我扬脸道,“都跟你学的,寡人回头也要吸你血。”
叫他也怕一怕。
秦宿瑜闻言扑出笑,轻拧我耳朵道,“好的不学专挑坏的学。”
我看他唇上确实破了一块,倒没想到咬的这么狠,我又不免歉疚,只道,“寡人也不是有意这么重的。”
秦宿瑜攘两下我的头发,“下次轻点。”
他这话说的下流,好像我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我想说他还不知道拿什么说,真的是个坏胚子。
暖阁门敲响,周欢隔着门叫道,“陛下,太子殿下,娴妃娘娘和谢太傅要见你们!”
秦宿瑜放我下地,与我一起出门去了。
谢弭和穆娴候在外殿,两人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各不相看。
我瞧习惯了他们这副情形,只过去道,“爱妃怎么和太傅一起来了?”
穆娴给我做了个礼,笑嘻嘻道,“陛下,臣妾听闻白荷擅闯内宫,怕您受她蛊惑,特意赶来看看。”
她望过谢弭,脸冷下来道,“不想和谢太傅撞上,真是孽缘。”
她说起白荷,我不免担心,“今早白荷先出内宫,孙昭紧随其后,她一个弱女子,孙昭瞧见了也不知会不会对她起意。”
秦宿瑜暗着脸讽刺我,“父皇前头说的话后头就忘得一干二净,白姑娘怎样用不着你惦记,自有太医院的人会管,你有这空闲不若多读两本书,省的给太傅丢人。”
醋劲真大,我本想说他两句,但看他嘴上有伤,我又不太忍心,只能闭嘴不应。
穆娴岔过话道,“白荷不经允许,私进内宫,臣妾已命人过去罚了她二十竹板子。”
她伸指望着丹蔻,转头向谢弭笑道,?轻?吻?最?萌?羽?恋 ?整?理?“谢太傅不会觉得本宫罚太重吧?”
二十竹板子说重也不重,说轻也轻不到哪儿去,总归是叫白荷吃个教训,毕竟是深宫,她随处乱跑确实不对。
谢弭掀眼瞧她,道,“自然是按宫里的规矩来。”
穆娴无趣的偏头,再不多话。
谢弭朝我和秦宿瑜拱手,道,“微臣才得知孙家要捐出五万两白银,特赶来与太子殿下商议这些银两用处。”
他说完微抬头去看秦宿瑜,恰巧就注意到他唇上的伤,他疑惑道,“太子殿下近日上火?”
秦宿瑜瞥我一眼。
我会意,他是不好意思说出,我自是要给他解围,我说,“是寡人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