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颤了一下,皇位和善心不可兼得,我想要安坐皇位,五皇姐就不能生孩子,我若抱有一丝侥幸,让她孕育幼子,那我将会被驱逐,父皇的江山会被孙家人窃取,我不能纵容她。
何其残酷。
秦宿瑜侧躺下来,将我抱进怀中,“与你无关。”
我合住眼,想了想跟他道,“那你记得给五皇姐送些补品……”
我说到一半又停住,猫哭耗子假慈悲,五皇姐不会原谅伤她孩子的人。
秦宿瑜却嗯了,“听你的,我来送,这是她应得的。”
我担忧道,“五皇姐只怕不愿意收。”
从这里便是我欠她了,从前她待我不薄,即使她的好有虚假,我还是安然受了,我现在为着皇位要伤她,属实有些恩将仇报。
我这不合时宜的烂好心委实讨厌,历代皇权斗争死了不知多少人,就是父皇那一辈,他在登基之前都杀了不少王叔,五皇姐肚子里才是个未成形的胎儿,我竟就畏手畏脚,我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秦宿瑜会替我做好,我的手上没沾到一点鲜血,说起来算不得结怨,五皇姐或许都不会恨我。
只是我到底良心难安,我不适合当皇帝,父皇说的对。
秦宿瑜低哄着我道,“她的孩子我们不插手,全凭裴煦决定,你别难过。”
我难过后就好了,我是父皇指定的皇位继承人,唯有我才有资格独掌皇权,以杀固权本就是帝王之术,父皇不知跟我说过多少遍,现在我都不用动手,全是秦宿瑜给我筹划,我不能给他助力,但也不能让他踌躇不前。
他做的对,横竖已经让孙太妃守帝陵去了,干脆恶人做到底,只要五皇姐安分,我之后多给她赐点金银首饰,就是要美男我也能给她搜罗。
我这般想着,就说了出来,“五皇姐要是乐意,寡人也可以赏她几个男宠。”
秦宿瑜微张的唇立时闭住。
我不知哪儿说错了,“寡人这弥补够诚意吧,你好像不赞成。”
秦宿瑜干干的笑,“你的赏赐真别致。”
那是,我最会做别出心裁的事,这样才能让人有惊喜感,我这长处别人学都学不来。
“谢谢夸奖。”
秦宿瑜吹灭灯,压低声笑,“快闭眼,没会要天亮了。”
我翻身滚到他身上,吸吸鼻子困意就来了。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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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日公主府传来消息,说是五皇姐晚间起夜时滑倒了,跌的太重,那肚里才一月大的胎儿就被她这么跌没了,听说她摔倒时没甚感觉,是早上起来看见床上有血才惊觉孩子没了。
我五皇姐也是个糊涂蛋。
如此一来我倒松口气,秦宿瑜还没出手,她自己就解决了,五皇姐可怜是可怜了些,我少不得要去看看她。
我跟秦宿瑜提了去看她,秦宿瑜这几日不得空,但也没说不让我去,只在月末抽一天带我出宫去了。
我特特给五皇姐挑了许多粉嫩的衣服和鞋子,还找了只粉蚱蜢,这只蚱蜢是我在御花园翻了许久才找到的,新奇的很,别的蚱蜢都是绿的黄的,就它是粉的,瞧着乖巧的很,没那么跳脱,我想她定喜欢。
秦宿瑜还给我找到一个粉色的笼子,那蚂蚱放在里面娴静的不得了,像个闺阁娇女,可比五皇姐那只丑狗漂亮多了。
我们到的早,公主府才开门,秦宿瑜给我提着笼子,我在前面先走了进去。
裴煦候在门边引我朝后院走,他还是淡然出尘的模样,五皇姐掉的孩子仿佛不是他的。
这人没心。
他送我们上了廊檐,自己走到门边,“公主殿下还睡着,容微臣去唤醒她。”
五皇姐病里的人,睡着总不好再叫人,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我想着要不然东西放下了,等上一等,她要醒了我们再去看看也无妨,要是没醒,我就不打扰她了。
秦宿瑜说话了,“去叫吧。”
裴煦揣着手走进屋里。
我回身跟秦宿瑜道,“五皇姐歇着,咱们来约莫要扰她清梦。”
秦宿瑜笑一下,没出声。
我还待说,那屋里响出一声啪,倏忽听见什么东西砸到地上,我想进去看看。
秦宿瑜拉住我摇头,我只得耐心候着。
片晌,那屋门打开,裴煦走了出来。
我看到他额头上有一大块伤,血都冒了出来,我惊问道,“你头上怎么破了?”
裴煦朝我俯首拜了拜,“屋里黑,微臣进去不小心绊到凳子上。”
原来是摔了个屁股蹲,这走路够不长眼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殿下也吵醒了。”
他笑起来那种疏离感就冲散了,平生出一点腼腆,有了少年人的活气,我才看出他对五皇姐是有那么点爱意的。
可能是不善于表达,外加生性内敛,导致外人看来他是个冷清人。
不过他与秦宿瑜那点事我还历历在目,要说他对五皇姐有多喜欢我是不信,能拿自己孩子换前途的人属实铁石心肠,在他心底前程一定比情爱重要。
“寡人想进去看看五皇姐。”
裴煦朝门里伸手,“陛下进去吧,殿下起不来身,还望您担待。”
五皇姐小产了哪还能起身,我在这时再拿礼节出来未免就不近人情了,我踏步往屋里走。
秦宿瑜也跟我进来,我们走到阁门时,他停了脚道,“我不进去了,你去看她吧,有事喊我。”
他把笼子递给我,端了椅子坐在门槛边,跟个守门的老头似的。
我纳闷道,“你待这儿不像话,你跟寡人一道进来。”
秦宿瑜交叠着手,翘着二郎腿道,“我在这儿也能听见你们说话,我是男人得避着些。”
尽扯闲,我也是男人,我怎么就能进去?让我独自应对五皇姐,他倒知道不见她,一点担当都没有。
我打他胸口,“你就没个男人样,还要寡人去。”
秦宿瑜翘起头,面有迟疑道,“我进去,她清誉就毁了。”
我握他手朝里拽,“有寡人在,你怕什么?你就不能挺胸抬头,像寡人这样坦然面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要说一下,粉蚂蚱百度搜到的,是蚂蚱基因突变出现的一种,不大好看。
一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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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叫爸爸44
秦宿瑜任我拽, 身子不动,“你乖点,在外头。”
我是吵了些,在人家这里要得体, 于是我松了手, 对他道, “五皇姐是你长辈,你过去看看长辈怎么了?这时候还讲男女有别, 寡人也是男人, 寡人都不讲了。”
秦宿瑜皱着眉,“我和她算不得正经姑侄,入房屋已经坏了规矩,她是你皇姐, 你近身看她没人会说, 我就在这里, 你们说话我都听得见,你快进里面别让她等。”
他的话才落,离间就听见五皇姐虚弱着声叫我, “……陛下。”
我只能转头, 这一转头余光将好瞄见裴煦望着这边, 他嘴边浸着笑,温软秀气,瞧着很好欺负,只他的视线带有侵略性,就好像能一眼看透我的秘密,我没来由的寒战一下,快速避过他的眼进到里间。
我进去才见到五皇姐靠在床头拿帕子抹泪, 哭的甚是惨。
往先她哭多少含着假,我也就腻烦,现在她哭成这样,我瞅着不免也疼惜,我还没安慰过女孩子,一时手足无措。
我急忙走过去,把笼子放到她跟前道,“五皇姐你看,寡人给你找来一个稀罕物。”
五皇姐一眼瞧见那个蚂蚱瞬间睁大眼睛。
我猜她是被惊艳住了,这么好看的蚂蚱我也是头次见,本来是想自己珍藏的,但她喜欢粉色的物事,我只能割爱。
“寡人就知道五皇姐也喜爱,它真是巧夺天工,仿佛就是照着五皇姐的爱好生的,”我稍显欢快道,顺便抬手将那笼子的门打开了,我将那只蚂蚱捉住,拿出来摊给她看。
五皇姐那双凤目睁圆了,我从里面看出点恐惧,她大约怕这蚂蚱,我也不敢吓着她,匆匆要将蚂蚱装回笼子里。
那只蚂蚱这时却动了,它忽地展开翅膀腾空飞起,一下子飞到了五皇姐的鼻子上。
“啊!!!!”
五皇姐霎时尖叫出来,我手忙脚乱的给她把蚂蚱拿走,秦宿瑜人已经冲了进来。
我看着他。
他看着我。
一时无声,只听见五皇姐大哭。
他朝我伸手,“蚂蚱给我拿出去。”
我奥奥两声,赶紧连着笼子全给他。
秦宿瑜沉着眉走了出去。
我呼出一口气,扯来椅子坐下跟五皇姐道,“五皇姐,寡人不是有意的,你别哭了。”
五皇姐抽噎着,“陛下您来看臣还带着这么个玩意儿,您是盼着臣死吧。”
我没盼着她死,我就是哄她开心的,但她哭的更伤心了。
我的罪过。
“你爱个粉,寡人想尽办法才找到粉蚂蚱,哪知你怕它?”
五皇姐抹干泪,弱着声道,“您对臣的好,臣记下了。”
这话说的生疏,她从前跟我最会说些亲近的话,现在就骤然隔开了。
孙太妃的事她心里生了疙瘩,我也清楚,她约莫对我有怨气,小产了身边也没个亲人在,母妃又被发到帝陵,她连宫里都不能回,只能等我来看她。
可怜。
我柔声道,“五皇姐,寡人给你带了好多衣裳首饰,都是照着你的喜好挑的。”
五皇姐没精打采的嗯了一下,垂着眼道,“劳陛下挂念。”
我揪着手,忖度话道,“怎么就夜里摔着了?驸马都没扶着吗?”
我不大信她会摔下床,裴煦捣鬼倒有可能。
五皇姐摇一下头,含泪瞅我道,“臣有孕后就和他分房了,夜里都是侍女守着,他常过来看,前儿夜里臣腹胀,想下床走走,叫了那侍女好几声,她跟睡死了一样,臣只得自己起来,将好狗儿趴在床下,臣一不小心就踩到它身上,滑倒了。”
她又连着泪哭,“要不是驸马,臣还得在地上趟半夜。”
我倒是把裴煦想坏了,他也没那么恶毒。
我挺嫌弃我自己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在指责裴煦,分明我比他更混蛋,却在五皇姐面前装的一派天真,父皇说我得不到他一星半点真传,这话可错了,我如今在对五皇姐这件事上表现的机智阴险可不就是和他一脉相传,不对,叫青出于蓝。
没什么好得意的,我是皇帝,就得亲情不顾,秦宿瑜之前说我和他是一对孤寡,总结的很到位,孤家寡人,独享天下,谁也不能窥探父皇的江山。
我安慰她道,“人没事就好,五皇姐你把身子养好了,再想要千儿八百个孩子也不是问题。”
千儿八百个孩子那都得是女孩儿,男孩儿还是留不了,残忍是残忍,也没别的办法。
办法好像也有,如果五皇姐能跟我表露忠诚,一心向我,我可以劝劝秦宿瑜放过她,让她能儿孙满堂。
我望了望她,感觉不太能,孙家在呢,我又想要钱,就得让孙家活,孙家活就会想着推翻我,这就是个死循环,五皇姐被牵制在其中,她站在孙家这边,她就得承受皇权带来的压制。
五皇姐面有愁苦,“臣身上恶露不止,还不知何时能见好。”
她说过羞红起脸,“这话不当在陛下您面前提。”
恶露听着就不是好词,我担心道,“寡人让太医给你瞧瞧。”
五皇姐绞着帕子道,“臣府里有医女,这病是女人病,太医看不方便。”
女人病确实麻烦,太医院多是男人,但也有专门给后宫看病的,我倒是能让人进公主府,就是看五皇姐这样子面薄,大约要羞死。
我倒是能先跟她问问恶露是个什么病,回去了我再叫太医来开药。
“五皇姐,恶露不止是个什么情形?”
五皇姐抬帕子遮半边脸,啐我道,“陛下下流。”
我冤枉啊,我是真心为她的病着想,我才不下流,我上流。
“寡人只是关心你的身体,你要不说,就当寡人没问。”
五皇姐冲我眨眨眼,结巴着声道,“就下面一直流血……”
我咽一下口水,这不跟我一样吗?我每月都来,她比我厉害,一直流,这身体确实熬不住,但她说是女人病我就不同意了,我是男人我也流血,就是话不能在她面前说,穆娴说这种事不要在外面乱说,男人流点血也没甚大不了,不有句话叫男人流血不流泪吗?
“这不是什么大病吧?”
五皇姐颔首,“和女人每月来月事一个道理,臣出月子应该就见好了。”
“月事是什么?”我还没听过。
五皇姐攥着手朝我身上打,“陛下讨我便宜占吧,你连这都不知道。”
她是我亲姐,我能占她便宜吗?没得被朝臣知道我又要被指着脑袋骂。
“你们女人的事,寡人能知道多少,左不过是忧心你才问,到头来还得被你数落。”
五皇姐撅嘴道,“你难道每晚都入娴妃娘娘寝殿?”
“寡人去爱妃的寝殿一天不落,”我现在断袖了才不去,以前就没断过。
五皇姐瞪我,蓦地冲我竖手指,“陛下英武,竟能浴血奋战。”
都什么跟什么,扯得驴头不对马嘴,我问她,“你还没跟寡人说月事。”
五皇姐吊着眼睨我,“女人每个月都有几日身下淌血,这段时间不能跟男人同房。”
她那眼神看我就像在看个怪物。
我跟穆娴睡一张床这么长时间,都没听她提过这事,况且我也流血,我不还是照睡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