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啊?”
抬眼一看,面前站的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女,秀秀气气的长相,嘴唇发白,面有病色。她似是跑得急了,正抓着胸口衣襟,艰难地喘着气。
司予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二姑娘?”
少女一双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妹妹,你竟这般怨恨我吗?如今连一声‘姐姐’都不愿叫了……”
司予抽了抽嘴角,道:“什么姐姐妹妹的,咱俩其实也没多熟。”
司绵像是为这句话所伤,捂着心口,哭到哽咽:“妹妹,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怨恨我的。娘要用你给我续命,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哪里争得过我娘呢,我只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随时都可能死去的病人啊……”
司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哦,看啊,这浓浓的白莲味儿。我哪有错呢,错都是别人的,你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来指责我呢?啧。
好想把四夫人拖过来看看哦,这就是她一心一意为之辛苦筹谋的宝贝女儿,甩起锅来可丝毫不含糊。
司绵哭得喘不过气来,还坚持说道:“妹妹,求你放过我娘吧,她只是一个用错了方式的爱孩子的娘啊。再说,再说她并没有把你怎么样啊,你如今不是还好好的吗?妹妹,她真的罪不至死啊,求你放过她一条生路吧。”
司予被这对母女不要脸的程度震惊了。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司予心心念念着要回去尝试刚刚相出的修行之法,懒得理她,更懒得同她拉扯,万一将丫鬟们引来,搞不好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吃瓜笑料。
正打算闪身走人,只见本该在芷兰院吃糕的空见,“噗嗤”一下突然出现在眼前。
它绕着司绵飞了一圈后,惊讶地跟司予道:“老子的感觉果然没错!小孩儿,这丫头体内有你的东西。快拿回来!”
第32章
司予第一反应是风回铃、桃枝剑和四本功法被偷了, 毕竟她现在也就这么点好东西了,发现都还在时,不免愣了一愣, 半晌才奇道:“……不会吧,难道她把我夜缚灵偷啦?那叔叔也太没气节了吧!”
空见翻了个白眼:“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它绕着司绵嗅了嗅, “如果老子没闻错,这丫头身上有你的气运。”
“气运?”司予打量着司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种东西还能偷?迷迷信信的……”
空见啐道:“你们这什么破年代, 灵气匮乏不说,邪术竟泛滥成这样,也没人管管吗?”
司予吐槽道:“她是四夫人的女儿嘛。”
“怪不得怪不得。”空见咂咂嘴, “从前老子还奇怪, 觉得你咋这么倒霉,天天被人找茬。啧啧啧,你看看你,气运都被人掏空了,能不倒霉么?”
司予还是第一次听闻偷盗气运这种说法, 原书中似乎也并未出现类似的桥段。
但仔细想想,自穿书以来, 她确实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短短十几日内经历的事情,竟比穿书前二十多年还多,恨不得喝口凉白开都可能有剧毒。以小炮灰的这种倒霉程度, 若不是她长袖善舞、人美嘴甜,把周围人都收拾得服服帖帖,恐怕这条小命早就不知道丢去哪里了。
这般逆天改命, 她也算是励志姐。
她估摸着这又是四夫人的手笔。四夫人这女人,还真是个惯偷。
司予问道:“那我这气运,你看还能要回来吗?”
空见骄傲地挺起毛茸茸的小胸脯,抱着大尾巴倒空翻了一圈:“这天下还能有老子办不成的事?你也太小看老子了!小菜一碟!”
司予比了个大拇指:“可以,成语用得很贴切!”
空见更为骄傲。
司绵看不见空见,也听不见空见与司予的对话,只见司予发呆一般看着空气,不声不响地比了个大拇指,也不知在想什么、做什么,便主动伸手拉了拉她:“三妹妹,你可是答应我了?”
司予心中有气,一记眼刀飞过去:“你看我像是答应你的样子吗?不过二姐姐,我是不是有东西落在你这了呀?”
司绵有一瞬间的大惊失色,眼神瑟缩了一下才道:“没、没有的。妹妹是还在生气续命一事吗?我娘根本没有拿走你的命啊。”
“那是那是。”司予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娘要是把我的命拿走了,你这会还能跟我说话,岂不是白日见鬼了?”她上前一步,慢悠悠地道,“命自然是在的,那……其他东西呢?”
司绵后退一步,别开眼神不去看她:“我、我不知道,都是我娘做的。妹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心中却在打鼓。她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可是当年之事娘做得极为隐蔽,这事除了自己、娘和哥哥,全司家没有一个人知晓。彼时的她不过是个小小婴儿,如何能记事?
也不知怎的,眼前的小孩明明头顶才到自己下巴处,却浑身散发出一种慑人的压迫感。让司绵有些后悔今天来见她。
司予笑道:“姐姐,你骗小孩儿玩呢?”
看这反应,司绵明明对偷盗气运一事心知肚明嘛,还装!
择日不如撞日,司予见四周无人,便对空见道:“小空空,你帮我把气运给讨回来嘛?”
谁知空见“支吾”了一阵,竟道:“老子这也、也不太方便啊……”
“哪不方便了?”
空见又“支吾”了一阵,才道:“老子还、还没能显形,对这丫头来说就是个没实体的影子,咋给你讨气运么……”
司予:……
知道空见是个靠不住的,但没想到竟这么靠不住……
空见眼看着司予面色骤变,像是要生气的样子,忙找补道:“别慌别慌!让老子想想先!哎你说你这小孩,性子真是急,遇到事情不要慌嘛。”
司予“哼哼”了一声:“……先掏出手机拍个朋友圈?”
“什么圈?”空见见司予不理它,讪讪地笑了笑,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秘术的口诀,“想起来了!老子想起来了!你看看你这小孩,你不是已经突破无相之境了嘛,你自己就完全可以做到!”它将换运之法讲解了一遍,晃着大尾巴讨好道,“你行的!你可以!你是老子带过最优秀的一届小孩儿!相信你自己!”
司予:……
信了你的邪哦……
她沉着一张小脸,气鼓鼓地向司绵走去,一脸“我心情不好!我要对你下手了!”的表情,吓得司绵捂着心口,第一反应竟是扭头逃跑。
司予佛门功法修得极为顺利,近日也算是修为大增,司绵这个病秧子又哪里能从她手中逃脱?
她直接反剪司绵的右手,牢牢钳制住她,笑眯眯地道:“二姐姐,我的东西,你用着可还顺手?妹妹这些年过得不太好,你也该还一还了嘛!”
司绵挣脱不得,又见司予模样很是轻松,不由得大惊,这废物的力气何时变得这么大了?
“你、你的根骨已经长在我身上了,除非我死,你又如何能拆下来?”她眼中滚下泪来,“妹妹,看在姐妹一场,且我当年不知情的份上,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闻言,司予也是一惊。
啊?根骨?不是气运吗?
她扭头疑惑地望向空见。
只见空见也一样傻了眼:“没想到啊,这丫头还拿了你的根骨?”它马后炮地感慨,“老子就说嘛,你身在司家,怎的灵根、慧根全无?如你这种天生废物,放眼天下都寻不出几个来,这怎么可能嘛!怪不得怪不得!不过一时半刻地拆她根骨,确实是有些麻烦,你先把气运拿回来再……”它话说了一半,忽地小耳朵一竖,尖叫道,“小孩儿当心!”
司予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她来不及扭头去看,便下意识地丢开司绵,身子快速侧倒翻至一旁。还没等她喘过气来,那阵劲风又尾随而至,仿若跗骨之蛆,带着森然杀意。
爬起身再躲已然来不及,司予迅速做出判断,拔下发上的桃枝剑,不管不顾地迎面挡了上去。
“叮”的一声清脆声响。
转瞬变成长剑的桃枝剑,撞上司绵的仙剑,稳稳地止住了对方的攻势。
司绵大惊失色。这个废物竟能接住她这一剑?
司予赢得片刻时间,趁机快速起身,退至几步开外。
握紧桃枝剑横在胸前,她皱眉看向司绵。
被偷了气运与根骨的她尚且没想过要杀死对方解恨,对方却已然打起了杀人灭口的主意。
这位二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眼泪说来就来,可方才那一剑,使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杀招。前一秒梨花带雨地示弱,后一秒就雷厉风行地杀人,眼泪还挂在脸上没擦干呢,这般翻脸,也不怕精分?
空见气得跳了半尺高:“这丫头心太坏了!小孩儿,不要怂,干到底!”
司予撇撇嘴道:“姐姐,你口口声声劝我全了这份姐妹之情,可你自己却全然不顾姐妹之情哎,你这样好容易带坏小孩子的。”
司绵柔柔弱弱地擦去眼泪,道:“是你不肯放过我,是你要置我于死地,我既不想死,便总要想法子自保。妹妹,你这般无情,为何还要指责我?”
司予:……
好的吧,是她无情她冷酷她无理取闹行了吧。白莲花就是白莲花,她这个绿茶也要竖起大拇指说一句,姐妹牛逼!
懒得与司绵多废话,司予打算试一试伽蓝卷中的第一套剑法,无量剑式。
虽然她剑法练得……练得很是不怎么样,但纸上谈兵终是无用,毕竟实践方能检验成果。大不了,打不过就跑呗。自从进阶无相之境,她速度还是蛮OK,跑起来应该没问题。
实践证明,她司予虽说自认不怎么强,但司绵似乎更弱。她刺过去的第一剑,无量剑式的起式,司绵便没能躲开。
司予:???
也不知是司绵太弱,还是伽蓝卷太强,总之她是不会脸大到是自己太强。
司绵拼尽全力也只不过偏移了寸许,还是没能躲开桃枝剑,被推着后退了几步。长剑穿透她的身体,剑尖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她胸中激荡,吐出一大口血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灵气都向着胸中那把平平无奇的长剑奔涌而去,被吸附,被耗空。不免又惊又惧又怒,这废物到底练的是什么妖术?
司予眼疾手快地躲开司绵吐出的那一口血。她并不知道桃枝剑正在吸附司绵的灵气,见司绵被刺了一剑之后,整个人萎靡下去,竟连长剑都拔不出来,只当是实力太差,便故意气她:“不是吧姐姐!你拿了我的气运和根骨,这些年竟没好好修行么?弱成这样还好意思杀我?你这可不行啊……”
空见对此评价:“现在的年轻人,弱得一批啊,啧。”
司绵紧握住桃枝剑,既拔不出来,便只能勉力撑着,不让长剑再进一寸。她以前从不知,这废物能这般牙尖嘴利会气人,被气得又吐出一口血,恨恨道:“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今日你若杀了我,将来必会遭到报应!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等着瞧吧!”
“姐姐怎么能将‘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说的这般言之凿凿?要说拿着报应的号码牌,也该是你与你娘在前排。”司予道,“而且我没想杀你啊,打打杀杀的有辱斯文,我可是个乖孩子!”
她确实没想杀她。那一剑本就偏离心肺等重要位置,看起来是穿了个透彻,但实际只是贯穿皮肉伤,未伤及要害。
没杀过人的人,都下不了太狠的手。
司予一边作出一副惊讶神色,一边抬起左手,试图结出个复杂的手决:“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她嘴上说得乖巧,却笑得很是气人,“姐姐心善,用着妹妹的东西,必定不怎么心安。我可真是一个善良贴心的妹妹。”说完扭头问空见,“这手势对吗?”
“差点意思。”空见掰着她的手指,帮她结出正确的手决,又教了她一遍口诀,才道,“行了,赶紧着的吧。”
“那我先把气运收回来!”司予笑眯眯地威胁司绵,“姐姐可千万不要动,我这把桃枝剑不似姐姐的上品仙器那般灵气十足,万一它不长眼地伤了姐姐,那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默念口诀,踮起脚尖,将结了印的左手用力拍向司绵的天灵盖。
下一刻,她只觉得有一股短小的清凉之气自左手掌心传入体内,还未来得及感知,那凉气便已转瞬即逝。
她眨了眨眼,不确定地问:“呃,这算是成功了吗?”
空见忙飘过来,支棱着小鼻子在司予身上使劲嗅了嗅:“成了!”它又叹了口气,“你这气运最初是顶好的,可惜两次易主,如今已不及最初那时了。可惜可惜。”
司予倒是个想得开的,特别知足常乐:“能回来多少是多少吧,也是个意外之喜嘛。”若不是司绵找来,而空见又刚好感知到,她怕是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被人偷了气运和根骨,“那我的根骨怎么办呢?”
空见还未回答,便听闻司绵有气无力地道:“我爹、我娘、我哥哥,定不会放过你,你等着!”
司予故意气她,佯装惊讶道:“怎么,姐姐你还没听说呢?你和二哥哥不是爹爹的孩子呀!”她细细观察了一番司绵的容貌,作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哦,你跟爹爹确实长得很不像。那我其实根本不该叫你姐姐呀,毕竟我们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二姑娘,你说对吗?”
司绵的面色瞬间白了,表情管理刹那失控,五官扭曲,厉声尖叫:“你胡说!”
她确实没听说。
她一向被四夫人保护得极好,外面流传得乱七八糟的传闻,没有一条能进到落凤院,污了她的耳朵,所以自然也没听到近日关于她身世的传闻。
她以为昨夜爹娘的事不过是个误会,甚至没觉得是司予下了套,她认为只要司予能将夜缚灵带来给爹爹瞧一瞧,说清楚事情真相,娘亲的冤屈便能洗刷干净了,所以才来找司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