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禄……保泰……
保康傻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些年他们汗阿玛的心思大变,不和以往那样全心放在政务方面,也不对一干皇子们紧迫盯梢严加管教。
一个是他自觉年龄大了,乐得含饴弄孙;一个是他对儿子们也有基本的信任,觉得儿子们也都做玛法的人了。
可是问题就这么出来了。
人老了毛病多,“老房子着火——烧起来没有救”的事儿不要太多。奈何保康纵然见过太多太多养小厮纳男妾,喜欢同性情人的人,他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兄弟们身上。
胤祉着了道不敢来找他,胤禛和胤佑出于“兄弟情分”给胤祉出头,希望他出手治好胤祉那“惊吓过度造成的小毛病”。但是他们,所有的知情人,都对太子的事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保康~生气。保康知道太子和胤祉都不是用强的人,但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摆出来就是一种“强迫和诱惑”吗?
第二天保康一大早起来,也没去早朝,瞅着机会找到大哥问问还有没有其他内情,哪知道他大哥对他的问题,居然三缄其口,好一副“兄弟情深不能出卖兄弟的义气”模样。
“这不是……世人都有这爱好吗?”
直郡王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茶言茶语地“求情”。保康不停地运气运气,他也不和他大哥啰嗦,转头直奔毓庆宫。
直郡王一看,这还了得?直郡王生怕保康弟弟一个忍不住,对着太子一拳头招呼上去,赶紧跟着——看热闹。
一月天里春寒料峭。刚下过的一场大雪还没化,外头还是冷的,紫禁城里头暖炕烧的正好,温暖如春,太子今儿没外出,正在毓庆宫前殿的外书房里头,和一个小太监“打情骂俏”。
保康和直郡王都功力深厚,人还没到就听到他闹出来的动静,面对吓傻了的一干宫人,他们没直接进去打断——免得把太子吓出来胤祉的小毛病。
保康悠哉哉地用着碧螺春,看着武英殿新出的《周易折中》;直郡王如坐针毡,度秒如年,还有那莫名的小刺激、小兴奋。
等到太子洗澡换衣服收拾妥当来见他们,堪堪过去半小时。
保康无声地笑,直郡王也替太子汗颜。
太子:“……”
太子缓过劲儿来,又从“保康弟弟和大哥一起到来”的惊吓中回神,此刻鼓起勇气面对哥哥弟弟,却又一眼看到保康弟弟那“半小时”的微笑,看到他大哥那个“羞于认识你”的模样……
顿时脸上五颜六色的变化别提多热闹。
“……这就是消遣、消遣。”太子好不尴尬,脸色火烧一般,恨不得有个地缝给他钻进去。
保康微微笑,好似没事人一般:“太子哥哥口中的这个‘消遣’,好生令人惊奇。”
直郡王心肝儿一颤,赶紧装老实人免得“池鱼遭殃”。
太子吓得冷汗淋淋,太子想喊“汗阿玛你快来救保成”不敢,只能极力稳住自己颤抖的双腿,小心翼翼地装可怜。
“以后再也不会了,哥哥保证。”
保康长长地“哦”出一声,淡淡的一个眼神儿,慢悠悠地起身,慢吞吞地抬脚——轻飘飘离开。
离开了?
就这么轻飘飘的离开了?
不说太子的震惊和胆颤,就是直郡王也觉得这事儿挺大,大到他不敢继续看热闹,麻利地跟在后面,火烧屁股一般“逃离”毓庆宫。
被剩下一个人的太子,好悬没直接哭出来,拔腿就朝坤宁宫跑——汗阿玛你快来救保成!
…………
太子和皇上的对话且不提,保康出去紫禁城来到胤祉的府上给他“治病”也不提,直郡王是真的被他保康弟弟的态度吓到了。
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那也不小。中原人自古就有这么个风气,还给取了那么文雅的明儿“断袖、龙阳”的,关外人进关,难免受其影响,俗称入乡随俗。
富家子弟养个美貌小厮,学院里交好个俊俏同窗;贫苦乡下娶不到妻子的两个男子结成一个“契兄弟”……那真不稀奇。
更不要说还有专门的楚馆,就是不爱好这一口的,难免也有一点点好奇、寻刺激不是?
可这不小就不小在,太子的身份上。
一国储君这个模样,成何体统?当然直郡王也知道,他汗阿玛肯定不会让这个事情闹大。
反正从小到大,太子做的一切错事儿,在他汗阿玛的眼里,那都是被人引诱的。直郡王以前愤愤不平,但他做了父亲后他也明白,不说挚爱的儿子,就是一般的儿子犯错误,做父亲的第一反应就是怪罪其他人。
直郡王非常期待,太子这次会受到的“惩罚”——保康弟弟气得不轻,估计没那么好消过去。
果不其然,皇上的本意是训斥太子一番,本打算将引诱太子犯错的宫人都打板子赶出去,却因为顾虑熊儿子的火气——胤祉的事儿还摆在那里那。
皇上面色黑沉沉的:“四川那里有动乱,云南,云南以南的地盘,你去看一看,我听说,那里又有人种植试图做出来鸦片酊。”
太子脸色一苦。
“汗阿玛——”
亲亲汗阿玛也没招儿,他要是处置得不到位,熊儿子不知道怎么折腾。这么一想,对太子的怒气更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三天内出发。”
太子的眼泪刷地出来。
…………
太子两眼含泪出京,胤祉“病”好也赶紧要求出京办差,胤禛要去陕西督办粮草事宜,胤祺要去蒙古跟进蒙古各部出兵事宜……哗啦啦,年长的皇子们就剩直郡王和保康两个。
皇上一看这样不行啊,不平衡了啊,他老人家干脆一挥手,大皇子直郡王也出京吧。
就剩下一个媳妇儿马上要生产实在不好送出京的保康,一干年龄居中或者年龄小的皇子们夹紧尾巴,特用心地做事儿,特严肃地做个人。
皇上冷哼一声,再次觉得儿子们都是糟心的,孙子们都是可爱可爱的。
二月十八日,保康在现有的技艺基础上,很轻松地做出来大清第一台电视机,满朝文武都特高兴。
无他,有了电视机,大清国人的双腿就黏在板凳上,脑袋只管随着电视机里的故事哭哭笑笑的,多好?
皇上也觉得很好,这电视机比那什么电影、戏剧、麻将……简单方便甚多,试验两天后,更觉得这个电视机非常、非常、非常……好。
皇上放下心来,对熊儿子的火气消去一半儿,等到三月十五日,皇上抱着刚出生的小孙儿笑得合不拢嘴,送走一干孙儿们去打仗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南南孙女儿带着女兵营跟着出发,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要说对上一贯犯熊的熊儿子。
皇上这么一高兴,直接给小娃娃取名“弘曚”。
《康熙字典》中曚同朦,本意是日光不明,破晓之前的时刻,可它和“弘”字用在一起,那就是“鸿蒙”,听听,鸿蒙……天地之初,鸿蒙紫气……这意思还用说吗?
太子收到京城的消息,得知保康弟弟又有一个儿子,高兴;得知他汗阿玛给取名字“弘曚”,懵。
待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打算好好琢磨,却又被慌张进来的侍卫打断,哪个土司又打起来了,哪块矿地的归属权不明了……
太子焦头烂额中;其他外出办差的兄弟们自然也都收到消息,只是他们和太子又不一样。
胤禛和胤祺、胤祉是觉得,反正他们是歇了心思,他们乐得见到汗阿玛宠着保康弟弟/哥哥的小娃娃。
直郡王却是难免有“物伤其类”的感触,看太子笑话的同时特心疼自个儿。
第194章
直郡王回忆他的一生。
想当年, 宫里子嗣不旺,皇阿哥们接连夭折,皇太后听说送到贱地儿好养活的方法, 送他出宫到一个包衣家庭。
他打小儿在宫外头长大, 本以为长大回宫一切都好了, 哪知道, 他汗阿玛直接册封先皇后所出的皇子为皇太子。
他一回来宫里,他就知道自己要争取, 凡是只能靠自己争取。他不光是族谱上的皇长子, 还有纳兰家作为后盾,母妃在宫里的势力也拿得出手, 哪里比哪个嫡子差?
他不服气。特别是他看着这个娇生惯养长大的皇太子,鼻孔朝天,一副高高在上的半君模样, 接受他的叩头的模样, 不服气直接化为行动。
新封的皇太子跟着汗阿玛长大,和汗阿玛的感情好的让他羡慕嫉妒, 可那又如何?
爱新觉罗家的继承人,从太宗皇帝, 先皇, 汗阿玛自己, 从来都不是靠宠爱得来的皇位。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 他努力学习四书五经, 努力学习兵法武略,努力交好母家纳兰家……
军功, 是他的必备;皇位, 是他的目标。他和这个所谓的皇太子展开明晃晃的争斗, 即使外头三藩战争打得如火如荼也照旧。
可这所有的“平衡”,或者说二人争斗,都在钮钴禄皇后有孕,生下一个皇阿哥的时候,打破。
小阿哥非常可爱,那种快乐满满,自由自在的气息充盈他的全身,感染到接触他的每一个人,他在小阿哥洗三的时候看一眼,看一眼就非常喜欢。
可是,小阿哥一切的好,都是他的催命符。宫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这个小阿哥的命。
朝堂上更是。
钮钴禄皇后和钮钴禄家岂是好相与?可钮钴禄家和瓜尔佳家都被汗阿玛之前的打压沉寂下去,还没恢复元气。
汗阿玛为了保住朝廷的稳定,为了保住皇太子的地位,要送这个皇阿哥、嫡次子,出宫,甚至为了拉拢西部佛门,直接送去五台山做和尚。说句实话,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第一次知道,嫡子和嫡子也是不一样的,只有皇太子这个嫡子在他汗阿玛的心里有足够的分量。
他第一次知道,对于妨碍到皇太子的人,他汗阿玛是如此的无情绝情,即使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嫡子,他汗阿玛也容不下。
胤祉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自己看得明白,还是同情自己看得明白。反正事情发生了,他只能接受,只能更加努力地学习,更加谨慎地生活在这个紫禁城里。
粗鲁直肠子,亦或者豪爽义气,都是他的天性,慢慢地变成他的保护色,他的心里有悲哀,却又转眼逝去。
对比五台山的保康弟弟,他的这些委屈算什么?
可就在他以为,宫里的生活就是这样,准备和太子争斗一辈子的时候,情况又发生变化。三藩战事刚一胜利,他汗阿玛就迫不及待地去了五台山。
纳兰家的叔公纳兰明珠说,那是皇上不甘心。一个皇帝,一个强势的皇帝,心里头还有情义的皇帝,被迫送走自己的嫡次子,无论如何,这个皇帝都不会就此罢休。
他听了,沉默不语。
不会就此罢休又如何?好吧,他也为他汗阿玛的情义心里头好受一点儿,但也只有一点点,风过无痕。
他照旧过自己的日子,他汗阿玛借着西巡的名义去了五台山,没有按照原定行程回宫,宫里头的人都着急起来,他也着急。
破天荒的,他和太子、胤祉达成一致,甚至拉上胤禛,四个人一起给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写了几封信。
然后他们就收到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的回信。
一开始他是不相信的,一个被送到五台山的孩子,怎么可能过得这么好,这么快乐?可他又想想,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又是长在宫外头,佛门清净之地,可能他根本不明白,权利是什么?可不是要傻开心?
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羡慕保康弟弟的,羡慕他的快乐。
太子也是羡慕的吧。两个人天天争斗,他自然知道太子的各种小心思。想起这一点,他还真的有一点开心了。
然后,他们等到汗阿玛回宫,也等到他们汗阿玛的决定,要接他们的保康弟弟/哥哥回宫。
很多人都不敢置信,有的欢喜于保康弟弟回宫后和太子会有的争斗,有的担心保康弟弟回宫会分走皇上那仅剩下的一点儿关心,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反对最强烈的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无他,这一切,还是因为保康弟弟的聪明和优秀。
想一想,这多么的讽刺。明明爱新觉罗家的儿郎们,母亲出身差不多的时候都一个自己凭战功争夺的机会;明明爱新觉罗家的皇位,属于八大旗主公决,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决定。
可是他们的汗阿玛啊,就是这么决定了大清的继承人,然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力维护。
那是他们的汗阿玛,他对他汗阿玛只有孝顺,可他不服。
他保康弟弟回宫,要走正阳门,太子一派的人花招不停,太子在毓庆里摔摔打打的,他觉得更讽刺。
虽然他也担心,一旦保康弟弟正式回宫,重获继承权,他的头上压着“两个嫡子”比以往压力更大,可他还是高兴于赫舍里家和太子的反应。
钮钴禄家今非昔比,还有活着的钮钴禄皇后统率后宫,他保康弟弟这一番回宫……哈哈哈,他等着。
他是爱新觉罗家的好儿郎,他会和他们明明白白地争斗那个皇位。
他做好了准备。可是他在看到保康弟弟的师祖的第一眼,就心生恐惧。
那份气度,那份荣光……直觉告诉他,这样的人教育出来的保康弟弟,或者,真的不是傻开心。
果不其然。保康弟弟回宫,后宫朝堂的人不管有什么小心思,都维持一个静观其变的态度,静静地观察这个从五台山回来的皇阿哥。
人们等着这受尽委屈的皇阿哥闹起来,等着他露出乡气土气小家子气的一面,等着他被皇上厌倦,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再送回去五台山……
他的保康弟弟心大,面对所有人那审视的目光从容不迫,该做什么做什么;面对这宫里各种复杂无比的竞争关系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