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哄——碧鹿
时间:2020-10-25 10:12:28

  眉都没蹙一下,仿佛无知无觉。
  “啧……”他摸出烟盒,叼了根在嘴边,边点燃边说,“那赶紧的,搞完就走……都记着,别他妈打头。”
  简单教训一顿,和弄出人命,完全是两个概念。
  欺负一具死尸,挑战有野性的人,又是两个概念。
  譬如眼下,没人会觉得有趣。
  进行到尾声,早已闭合上的眼睛,颤动两下,几乎是毫无预兆地睁开。
  只因巷口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嚎啕的惨叫接连不断,给夜空凭空增加了一丝趣味。
  “我报警了!!!”
  伴随醉醺醺的一声喊,所有人往巷口望去。
  看守的人捂着裤.裆痛苦倒地,原本神色不清醒的人,举起手机,正在深呼着气。
  所有的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互相对视。
  他们陡然看见地上的人,唇角微扯,细细辨认眼里,可能有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
  明明倒着地,还让人不爽。
  有人又想上去继续,被及时拍了脑袋,小声吼道:“你他妈是不是蠢?走啊!”
  几分钟内,他们蹿出巷口,消失得干净。
  就连那个捂着裤.裆的人,也骂骂咧咧,被架上了车。
  没人去碰季桃。
  她看到车走了,摔下手机,猝然奔了过来,跌跌撞撞。
  林愿的身上其实不太疼。
  他们避开了要害,打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再疼,也没多疼。
  但他听到呜呜咽咽的哭声,很快响起,在耳旁回旋不断,如同蚊蝇。
  他想起来,手抬不动,大概率是骨折。
  林愿呼了口气,轻喊:“桃桃……”
  季桃的眼里,蓦地滴下一滴泪,砸在他眼下,不偏不倚的。
  林愿看见被泪水沾湿的睫毛,陡然想起,从来不哭的季桃,在失忆后,已经哭了很多次。
  好像都是,因为他。
  “扶我起来……”
  轻微的呼喊,被湮没在了抽噎的哭声里。
  林愿轻微挑了下眉,目光触及不远处被砸在地上的手机,抿下唇道:“我快要疼死了……”
  季桃哭声一顿,怔怔地望着他。
  “你去捡起手机,帮我……打个120。”
  季桃微睁了眼。
  林愿再诱哄:“知道这是哪吗?”
  “有地图……”半晌,她回神一般匆匆站起,跑向原来的地方。
  耳边清净。
  林愿松了口气。
  然而,不过片刻。
  捡起手机的人回来,比起先前,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断,抱着他,脑袋埋在胸口。
  “手机……手机摔坏了……”
  抽抽噎噎说完的话,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林愿失笑。
  他望着头顶的一片昏暗,星光都不见浮动,寂寥的风声,透进巷子后,也微弱到近乎没有。
  “桃桃,想吃糖吗?”
  良久后,他喃喃地问。
  季桃的脑袋从胸膛移开,她看到脸庞本该干净漂亮的少年,双眼微阖,浓密长卷的睫毛,接触了从黑发中蔓延而下的浓稠的血。
  暗沉无边如夜幕一般的眸,逐渐被染得猩红。
  他的脑袋稍稍一偏,眼睛又费力地,睁开了那么点。
  恰好撞上她的目光。
  林愿放缓声音,话语循循善诱,很轻地问她:“想不想?”
  季桃的脑容量说实在有些不够,即便清晰看到眼前一切,也没办法分析出最佳的解决方案。
  酒气不断上涌,她的抽噎声随着思考,逐渐变小。
  “糖,在哪里?”
  思路被带着跑,她照样,很轻地问出声。
  季桃的视野里,看到少年一侧唇角轻勾,像是止不住般,散漫一笑。
  带了点痞,甚是勾人。
  他下颚轻抬,唇角仍沾着笑,懒洋洋说道。
  “在我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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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骤然间,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季桃的表情,隐约有些难以言喻起来。
  “在你嘴里,就不要了。”
  她捂着嘴,重新趴在他胸膛,呜呜地哭。
  林愿再次失笑。
  结合一开始从饭店出来,季桃捂着额头的表现,他得出结论。
  她反感他亲她。
  她瞒着他突然喝酒的原因,也没来得及弄明白。
  不过这些,好像都无关紧要了。
  “桃桃……”林愿温柔地喊她,“你没报警,对不对?”
  “对,”季桃抬头应了一声,抽抽噎噎的,“来不及报警,是在……是在吓他们……”
  “没关系,”林愿说道,“我之前拨了林管家的电话,再不过一会,他就会来了……”
  季桃泪眼朦胧地看他,眼里透出一些惊喜。
  林愿温声,语气像是在哄小孩一般:“你现在安静一会,让我睡会觉,好不好?”
  乍然之间,季桃的眼睁得很圆。
  随即而来的猛烈甩头,使得林愿唇部扯动,牵扯伤口,疼痛中有着笑,笑里又隐隐糅杂了丝痛苦。
  “你别逗我笑……”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他压着嘴角,轻声喊。
  季桃低马尾上的数据线,都被她甩掉了。
  实在是很好笑。
  “不能睡觉,不能睡觉……”季桃猛地重新抱住他,碎碎念叨,“我给你讲故事吧。”
  她的胸膛还在抽着气,一顿一顿。
  林愿的眼神黯下,缓缓阖眼,轻勾起一侧的唇角。
  “也行。”
  讲故事也行。
  只要季桃不哭 ,就行。
  季桃的故事很粗糙,是格林童话的篡改版本。
  如果林愿还是个小朋友,一定会认为,她是来荼毒他的幼小心灵。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城堡里,关着一个头发很长很茂密的漂亮姑娘,长到了什么程度呢……她的头发放下,落到地面后,可以让她在城堡外的好朋友爬上去,陪她一起玩……”
  “她的好朋友和她那么好,他们两个人约定了,长大以后,还要做好朋友,一辈子都不分开的那种好朋友……”
  林愿笑了下,没忍住问:“她好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季桃喃喃答。
  林愿笑着说:“没有一辈子不分开的异性朋友,如果有,那他们的关系肯定不单纯。”
  季桃不说话了。
  林愿识趣地决定再不发言,怂恿她:“我还想听,后来呢?”
  “后来……”季桃垂下了头,喃喃念着,“后来突然有一天,城堡另一边住着的老巫婆,发现了他们的事,她很生气。”
  林愿:“再后来呢?”
  “再后来……”季桃的声音越来越小,“巫婆趁好朋友在爬姑娘的头发时,一刀砍断了头发。”
  林愿:“最后……”
  季桃抿抿唇:“最后好朋友摔到地上,脑袋着地,摔成了个傻子。”
  林愿的眼里略带诧异。
  季桃显然很满意他的反应,唇瓣张合,缓缓说出了最后的结局。
  “傻子太傻了,他忘记了约定,一转头,又找了新的好朋友。”
  “姑娘杀死了巫婆,逃出城堡后,找到傻子,就用很长很茂密的头发……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捆在身边。”
  “于是他们,真的当了一辈子的,永远不分开的好朋友。”
  林愿有点被毒到了。
  他望着她,轻轻地说:“这姑娘真狠。”
  “我也觉得。”季桃附和完,轻言细语,讲起了另外的童话故事。
  没再改编,听不出新意了,林愿渐渐阖眼。
  失血过多后的余韵袭来,昏昏沉沉的眩晕感抑制不住,当眼睑隔绝了最后一丝光明,他在隐约中听到,举足无措的放声大喊,取代了陆续的故事声。
  她还是哭了。
  他想。
  -
  充斥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长廊,头顶白光刺眼,林黎青微闭眼遮挡,踏进从夸张的ICU转到的普通病房,见到场景,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女孩守在病床旁,看到他来,支支吾吾:“叔叔,是有人看到我想欺——”
  “行了,不用兜着……”取下绷带才不久又重新缠上的人,止不住笑,轻轻说道,“他知道的。”
  看见了他的风轻云淡,林黎青一时的怒火上来,没留情面,声音加重。
  “让你收敛着点,你偏不听,惹了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等哪天脑袋被开了瓢,我看你到时往哪笑!”
  “叔叔。”
  林愿还没回话,季桃站起,挡在他的身前,满脸严肃。
  “他是我男朋友。”
  林黎青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吐,全噎了回去。
  过半晌,他劝道:“小姐,快深夜了,先回去吧。”
  “不要。”
  季桃喝过醒酒汤,动作利索了不少,铺开在病床旁的折叠陪护床,两下蹬掉鞋子,缩进了薄被里。
  “我今晚睡这里。”
  林黎青哑然。
  他和林愿对视,良久分开,缓了语气说道:“看着点,我去查查那群人来头。”
  林愿微一点头。
  他对那群人的根源也不熟悉,如果林黎青从查到的根源解决,的确是再好不过的办法。
  病房门被关上,林愿望向身侧,嘴角懒懒勾出一个笑容,语气刻意带一丝吊儿郎当。
  “有女朋友维护的感觉,还不赖。”
  季桃的脑袋从被窝里露出了一点,两只眼睛黑黝黝的,周边仍泛着红。
  “叔叔说得对,的确是那样。”
  林愿一怔。
  季桃又强调了一句:“脑袋开了瓢,看你怎么办!”
  说完像是赌气一般,狠狠扯过被子盖住脑袋,陪护床靠窗,大概偷偷望着窗外的月朗星稀,残余的酒气上涌,很快便没了动静。
  似是睡着了,但不时的,会扭动几下。
  林愿的目光未移,直到林黎青回来。
  他示意出他出去谈话。
  身着条纹病号服的清瘦少年,便用脚将白色被子踢向一边,下床趿拉着鞋,走向病房外,最后又用脚,轻轻将门勾了回来。
  林黎青看完全程,语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真行。”
  “还行。”
  林愿淡淡应。
  “得了,这回又是来送手机。”
  林黎青向前摊手,掌心躺着一部没任何外壳包裹的手机,屏幕亮着光。
  “小姐的手机,只是被摔关机了,没有坏,不用修。”
  林愿注视。
  林黎青掺了笑意问:“你用脚趾头夹?”
  少年的两只手臂都打了石膏,绷带吊在脖子上,看着惨兮兮,又有些好笑。
  他的手指轻动,无视了林黎青等着看他反应的眼神,闷声回应:“放我手里。”
  颇为无趣。
  林黎青按照他所说的动作,叹了口气,温声嘱咐。
  “以后别再疯了。”
  “知道,”林愿淡声应过,对上他的目光,好心帮他接上了未完的话,“尤其带着她。”
  “你知道就行!”林黎青听惯了他话里似有若无的针锋相对,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没好气地回应,继而直接转了身。
  林愿握住手机,目送他离开,用身子一侧,轻撞开了房门。
  季桃的被窝拱起,过了很久,都一动未动。
  林愿坐在床的一侧,视线落向手中,权衡半天,放弃了轻声喊她的打算。
  他的拇指在手机一侧按下,看着屏幕的荧光亮起,眼眸不经意眨动。
  浓稠到如倾翻了墨色的瞳,乍然一看,平静无波,像风吹不动的夜,掀不起半分的涟漪。
  因此寂寥空旷,也没能迎来晨曦的片刻微光。
  林愿的拇指在屏幕轻点,输入季桃的生日。
  密码错误。
  季父的生日,错误。
  季母的生日,也错误。
  ……
  各种排列组合,试了数不清多少次,等待重新试探的时间,也等了足够久。
  林愿眼睫微颤,在最后一次错误便会完全锁定的界面,慢慢移动手指,按下了0401。
  屏幕解锁。
  他背着季桃下楼梯时被偷拍的合照,跃然于眼底。
  女孩笑意吟吟,左手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老土的V。
  他只有半张脸,视线低垂,落在脚下某个了无生趣的点。
  桌面首页有款APP,绘画专用。
  但他从不知道季桃会画画,甚至到了下载软件练习的程度。
  打开一看,果然是不会画。
  林愿弯唇,轻笑出声。
  唯一的一张草稿里,有个比火柴人多不了几根线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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