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狼狈的别开视线,声音低低沉沉:“左右记住那人不是你能惹的。,我平日虽出格了些,可那人连我也撩不动。她本就喜欢女……罢了,同你这不行的女子说这些有何用?”
“嗯?不行?”柳长宁诧异的看来,问道:“不行是什么意思?”
“不行就是不行,你管它是何等意思?你问题今日为何这么多?好好躺着不行吗?”
便宜夫郎嫌弃的皱眉,闭嘴。双眼直视前方,那模样竟似再也不想与她搭话一般。
柳长宁一脸懵逼,罢,原本想让他放松紧绷的身体,看来是她想多了。这人根本没有这个世界上郎君应有的贞操观。
如此她便也能放心,安生的借个肩膀靠着。
几辈子为人,以往飞剑在手,日行千里。后来一辆奥迪,便能日行几百公里。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颠簸之罪。
柳长宁阖上眼,半睡半醒之时,不忘关切的问了一句:“你方才做戏有点儿假,那女子岂会信你?”
耳边冷不丁传来这样一句问话,待要仔细回答。肩膀上的女子却已经呼吸匀称,熟熟的睡了过去。
裴元绍低头看来,那人密而翘的睫毛在阳光下根根分明,似乎不适应阳光直射,手无意识的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盖住。
裴元绍抿唇,犹豫了一瞬,不着痕迹的勾来不远处的竹筐,拿出油纸伞,撑开,为她挡住扑面而来的艳阳。
他别看视线,看向远方,过半晌,方冷淡的自言自语道:“你不明白,旌寰那人素来表里不一,她本就对我忌惮深重。此番捉住了莫表姐,我那伪装再如何也骗不了她。做戏只不过是为了给关陈氏的人看的罢了。我与旌寰的战场,从来是直面,而不是退居一隅。此番避开京中耳目,流放北地,待处理好漠北的事情,当暗涌浮出水面,我与他便势必有一场生死之斗。”
耳边传来那人匀称的呼吸声,车妇扬起鞭子,抽打老牛。牛蹄嘚嘚儿的往前跑。
裴元邵眼露恍惚,身上的冷意悉数褪去。眼前是枯藤老树,小桥流水,牛车简陋,一人相偎,端的是岁月静好。只这样的静好多了丝令人焦虑的恐慌。
他本是过客,如何能生出这般归人的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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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车抵达西樵村,已是正午。此时艳阳高照,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
庄户大妇们扛着锄头回家,三五成群,稀稀拉拉走在狭窄的田埂之上。
村口处突然出现的一辆牛车便显得极为显眼。
西樵村不抵南方,风调雨顺。地里庄稼涨势好,家家户户便有糙米饭可吃。
因了此地地处北方,降水少,时常遇到旱季。
是以村民们,除了极为少数大妇家中有余钱外,泰半生活清苦,平日吃上一顿肉食儿已很是拮据。
很少有村里人会雇佣一辆牛车,买上一车的吃食儿、用品。
毕竟家中地里的食物已足够自给自足,所需用品更是将就着用。每逢年节才有那庄户人家的大妇,愿意添置一二被褥长衫。
此刻看见柳长宁与他家妖艳的夫郎从镇子上回来,买来一辆车的杂货,俱都面露惊奇。
牛车一路从村口穿行而过,村里大妇们无不驻足,探头望去。
柳长宁因了这一路颠簸,神色怏怏,闭目养神靠在便宜夫郎肩头。
裴元邵往日便是人群焦点,习惯万众瞩目,此刻被村人盯着看,泰然自若,视若无睹。
小清河河道口,柳田氏骂骂咧咧训了小儿子柳夏一路。
“你个赔钱货,让你洗衣物,你却在河边与刘达家的三子说起了私房话。见天的偷懒,耍滑头,看老爹今日不告与你娘……”
柳田氏揪着小儿子的耳朵,便是一阵痛骂。
“哎哟!爹,您轻点儿,轻点儿!”
柳夏捂着自己的耳朵,眼珠乱转,忽然视线一顿,他边躲闪,边指着不远处,议论纷纷的大妇们说:“爹,爹,您先别教训我。您看看前方,咱村发生什么事儿了,如何今日大姨们不回家用饭,站在村道上很是热闹。”
柳田氏放下揪耳朵的手,狐疑的朝前方看去,果真热闹。
他素来喜与人说三道四,热闹哪儿也少不了他。前几日回了趟爹家,昨夜将将回返回西樵村,今日村里便有大热闹可看。
他眼珠不一转,拉住儿子的手,便往最热闹的人群中凑去。
没想到伸长脖子只看见一道牛车的影子,吃了一口飞扬的尘土。
这西樵村何时出了个比她家还阔绰的庄户?非年节之时,竟雇佣牛车回家。
柳田氏面露好奇,竖起耳朵细听。窄小的眸子便随着得来的消息,精光四射。
村人们七嘴八舌。
“柳袁氏着实有钱,瞧瞧这一车的吃食儿、用品,竟也舍得买。”
“可不是,这眼瞧着两夫妻,似乎和好了,往后呐,长宁许是还有大福。”
“唉,什么福气不福气。柳袁氏如此不安分,即使天仙之姿,柳家那憨憨如何能驾驭的住?”
“可今日你们也看见了,长宁侄女靠坐在他家夫郎肩头,眼见为实。可见他家夫郎行为虽轻佻些,还是将她放在心上。”
“那可不得了,这柳袁氏跟着县里的贵人也不知多少年,听闻手头有不少银子?长宁这是要跟着他夫郎享福呢!”
……
柳田氏眯着眼,一脸儿笑得问:“她大姨,你此番话可当真?跟着县里大人物能有这么多银两,比小倌儿得来的打赏还多?”
“当真,我家小子在县里大户人家府邸做奴侍,前些日子给我们信里哩。他如今跟在贵人养在别院的外室身边,那郎君,每日吃穿用度不比府内的主子差哩!”
第24章 极品亲戚
与人在田埂处说了一炷香时间的话,该问的都问了个遍,柳田氏这才拉着自家哥儿的手回家。
柳田氏家离地里不远,他家位置好,前些年修葺过,村内一排排屋舍,就属他家最为醒目。
进了屋内,柳正已坐于饭桌主坐,大儿子柳月做好的精米红薯饭,并几碟青菜,摆放在方桌之上。
柳夏一进屋便朝着桌子上瞟了眼,见全是青菜,不由撇撇嘴。
自他家二姐去了县里书院读书,家里便没了肉食儿。
虽村内泰半庄户根本吃不上精米,但前些时日,他们家伙食好,有肉有蛋。
如今吃惯了肉食儿,再用些青菜白米,便觉口中淡而无味。
柳夏垂着头,倒是无人看出他的小心思。
他母亲此刻正黑着脸,冲着柳田氏发作:“让你去河边喊人,一去便是半个时辰,成日在外面说道是非,这饭食儿今日干脆也别用了。”
柳田氏脸上挂着抹赔罪的笑,侧头狠狠瞪了一眼柳夏。
这才走上前来,卸下身上的竹筐,一步一扭的走至近前。
安抚道:“妻主别气,这不正好在村道上遇见大侄女,是以回来的晚了些。”
柳正抬起头:“长宁?你与她有什么好说道的?”
坐于正堂的女人声音不由拔高了些,不耐烦的哼道。
柳田氏轻巧一笑,上前两步为柳正置了一碗红薯饭,回道:“妻主有所不知,贱侍并没有与那软弱的侄女说上话。只她恰从镇子上回来,与她那浪荡夫郎一并模样亲密,两人从镇子上带了一大车的食物。贱侍好奇,便随着村人看了会热闹。”
“一大车食物?”柳正侧头,定定的看向柳田氏,语气不由好了些。
柳田氏点点头,他拉着她粗糙的手,眼珠一转,小眼精光四射:“可不是嘛,没想到她家那荡夫郎倒是个有本事的。想来往后日子比我们还好过……侄女孝顺嫡亲姨母本就应该,不若……”
他顿了顿,见柳正沉默不语,柔声劝道:“妻主万不能心软,长宁虽是你侄女,可咱家冬儿更是你亲女。如今她去县里读书,眼看着便将考秀才,读书人笔墨贵,上回讹来的一百两,将将用了一大半。往后乡试,更是一大笔花销。家中这两个哥儿迟早要出嫁,桩桩件件需要银子。”
柳田氏斟酌的看了眼自家妻主,见她眯着眼,显是动了注意,继续劝道:“我方才听三顺说,这荡夫郎只要对县里的贵人们笑一笑,那便能得来几百两银子哩!”
“当真?”柳正狐疑的问。
她抬头扫了一眼木桌上粗茶淡饭,不远处两个头上无多少发饰的哥儿。
皱眉,思考了片刻,打定,注意:“我明日便去西屋。大侄女该给的一分不能少。”
柳田氏得了妻主允诺,忙不迭的点头。
“母亲……大表姐毕竟是您嫡亲侄女,上回爹借着奶迁坟的由头,差点儿将表姐卖给人牙子,送入宫中当贱婢。倘若不是表姐弄回一百两银子交给爹,此番便指不定被人下了毒香,将身体雌性气息抽离,变成不为人道的女阉人。您当初明明答应表姐,往后再不会找她麻烦,如今……将将过了一月,却又……”
说话的是柳正家大哥儿柳月,他往日话不多,倘若不是自家人欺人太甚,他也不会出言反驳母亲与父亲的盘算。毕竟人微言轻,他也仅是个哥儿。
此言一出,柳正倒没说话,柳夏却三步并两步走到柳月身前,一脸不忿道:“哥哥话里话外,指责爹娘,可知爹娘如今盘算,全是为了我们。如今表姐眼看着能驾驭她那荡夫郎,咱能要点儿银子是一点儿。指不定荡夫哪天不要表姐那窝囊废,银子便便宜了别人,岂不是追悔莫及。”
兄弟两意见不合,争执不休。
柳正眯着眼,厉声道:“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长宁的事儿我和你们爹自有盘算。小男儿家家,叉腰对骂,如泼夫一般。往后该怎么出嫁!行了,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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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颠簸,牛车到了老宅,柳长宁连午饭都懒于吃,急匆匆回了柴房睡觉。
醒来,天色暗沉,穿衣净脸后。发现厨房有亮光。
推开灶房门,便宜夫郎拿着木铲,正在锅内,不断的翻炒。
他舍得放油,锅里的五花肉,滋滋滋油光四贱。
夏日炎热,又被柴火熏脸,他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艳丽的轮廓滑下。
听见开门声,侧头抿唇,说话倒是一贯的不中听:“真会睡?”
柳长宁不置可否的耸肩,她走至近前。
桌案上已经摆了两道青菜,虽颜色不好看,但远远闻来,竟然有丝菜香萦绕。
她觑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方干燥的布帕,指了指他鬓边的汗水,问道:“要不要帮你擦擦汗?”
末了又觉此番言语不妥,解释道:“汗水滴入锅内,这道肉食儿便白费功夫炒制了。”
说完,便见身边的男子墨眸幽邃,冷哼一声:“多事儿!要你管?”
柳长宁歪头,唇边翘起一抹极细微的弧度,似笑非笑:“当真不要?不要也好,免得浪费我一方布帕。”
她说完便欲收回,却被那人一把夺过。
他烦躁的看了她一眼,抿唇,胡乱将额头上的汗水擦拭干净。
高冷的冲着她扬了扬下巴,沉郁的声线带着丝骄矜的尾音:“别误会,本公子只是不想毁了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饭菜。”
柳长宁觑了他高抬的下巴,背着手,颇为好笑的道:“行吧,您开心就好!快别愣着,肉快糊了……”
第25章 变白速度太快怎么破
申时,两人坐在八仙桌上用了饭食儿。
因了便宜夫郎主动煮饭,用完晚膳,柳长宁起身很是自觉的收捡桌上的残羹冷炙。
裴元绍站在一边,他出的伸手,顿在半空。嘴皮动了动,似乎要揽下她手中的碗筷,却在迎上她的视线时,又极快的收回手。
他别开视线,棱唇张合,语重心长道:“这等事儿可不是女君该做,罢了,左右我们如今是搭伙过日子,倒也无多大妨碍。但是你定要记住,女子远庖厨,该夫郎做的一定得让夫郎做,否则依照你以往的性子,迟早被未来夫郎嗟搓死。”
柳长宁好笑的觑了他一眼,打趣道:“我这不是差点儿被你嗟搓死了吗?说什么风凉话。妻夫之间,本为一体,共同分担家中活计,难不成不应当?”
裴元绍一噎,他诧异的打量了她一眼,眼神暗了几分。
别扭的哼道:“就你心善,往后倘若我走了,你总得再找一个夫郎过日子。我此刻乃提醒你,可别过于心疼夫郎,否则有你受的。”
“哦,多谢关心。你我都忍的下来,别人那更能和睦相处。”柳长宁漫不经心的答道,收拾完碗筷,背身走出正堂。
却不知,正堂内的哥儿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无踪,一双墨眸滑过抹恍惚。
他看着蜡烛蹿出的火苗,眼中映出明明灭灭的光,一如他此刻晦涩的心情。
倘若往后,他走了,她许是会再娶上一门夫郎,将如今这份低头拾捡碗筷的温柔对着另一位男子。
想及未来会有那样一个人,占满她的生活,彼此相濡以沫。
裴元绍忽觉心口又开始酸涩起来,他甩甩头,刻意忽略这份危险的情绪。快步回房。
卧房内,两个黑衣侍卫垂首而立。
裴元绍开门,打眼见着二人,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他背手走至书桌前。
视线聚集在其中一位黑衣侍卫身上:“暗三?”
暗三是裴元邵埋于旌寰身边的探子,倘若不是出了紧急要事,他此刻应是跟在旌寰身边。
被殿下点名的黑衣侍卫上前两步。扑通一声滚于地上:“殿下恕罪,属下办事不利,今日……今日将旌主跟丢了。”
裴元绍敲打着桌面,墨色的眸中明明灭灭。
暖黄色的烛光,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了层光晕,脸部线条虽软了几分,可周身的凛冽的气势徒然猛增。
暗三擅长隐匿追踪,应变能力极高。这一年来,埋伏暗处,从没有失手过。
如今却将旌寰跟丢……
裴元绍皱眉,问道:“如何跟丢的,仔细道来。”
“殿下今日从客栈离开后,旌主回头便召集亲信在客栈内议事儿。半个时辰后,旌主与众侍卫一并快马加鞭,离开了花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