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误会,阿斓!我发现,你比以前更生动、更鲜活,我比从前更爱你!”
凌斓脑子里缓缓打出一排问号。更生动、更鲜活、更形象、更具体......她是修辞的化身?
其实原主未必不生动、不鲜活,只是他有认真走进过她的内心吗?男人呐,总是喜欢漂亮的外表、外放的灵魂,更容易被会撒娇、会卖萌、会示弱、会崇拜他、会需要他的女孩俘获,而对于独立而内敛的灵魂,往往缺少欣赏的能力和探索的耐心。
她替原主不值。
“不好意思师兄,我对你,没那方面感觉。所以,不行的......”凌斓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宋易没想到被拒绝得这么干脆,眼里的两团火瞬间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焦躁和不置信:“你说习武是为找回我们的过去,难道这段时间,我天天陪你练剑,你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还真......没有呢!”
“不可能!阿斓你再想想。”宋易突然抓起他的刀。
凌斓后退一步。怎么着,求婚不成要杀人?
“我的刀,叫风吟;你的剑,叫月影。都是你取的名字。它们是一对的,就像我跟你!你可想起来了?”
凌斓仍然只是笑笑。就算她语文不好,也知道这两个名字,不管从结构还是字意上,都不相对。
“风,飘忽不定;月,不管什么时候你抬头,她都在那里。”凌斓在这两个名字里读出“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的无奈。
“从今往后,我都在,我永远都在你身边!”宋易的眼神真挚而热切。
“可是,师兄,我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演。
“如果你的记忆一直不能恢复,那么去看大夫,我带你去看最好的大夫!你想起来,快点想起来啊!”宋易气急败坏。他更喜欢现在的她,却想要原来那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她。
“最好的大夫......”凌斓沉吟片刻,立即道:“最好的大夫,是谁,在哪?”她不是为了自己,她为了言颂。
“颐元馆馆主江卓鸣!走,我们现在就去!”宋易牵住她的手往外走。
“??天都快黑了诶...”
刚到门口,宋易好像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
凌斓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远处天空中有一簇幽幽的火光在缓缓上升,上升到一定高度后,便消失在高空。
“阿斓,等我回来!”宋易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留了这一句话后,便越过院墙,倏忽消失了人影。
凌斓呆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果然风一般的男人。刚刚还说永远在她身边,下一秒立刻消失。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看天空还不知道,一看天空才发现月亮已经现了浅浅的轮廓,挂在夜晚的浮云间,竟是一轮饱满的大圆月。
凌斓不禁看得出神。
“是中秋。”言颂突然开口。
“中秋?”凌斓一怔:“你怎么知道?”这里又没有日历,自从穿来后,她这日子过的不知今夕何夕。
言颂用微笑告诉她,他就是知道。
第21章
中秋啊!
这个世界里,也有中秋。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身为异乡人的凌斓伤感地都吟起诗来了。以前,中秋对于她只意味着三天的假期以及蛋黄月饼、莲蓉月饼、火腿月饼......如今,却意味着乡愁。
异乡?言颂好奇:“你的家乡,在哪里?”
“很远很远,”凌斓一叹,“回不去的都叫作故乡。”
“为什么回不去?”
“......一言难尽。”凌斓拿起宋易的一坛酒,给自己灌了一口。
有时候她很怀疑,她真的还能回去吗?
系统:“武力值已恢复百分之九十,任务可以继续。”
神出鬼没的系统君。
凌斓:“可我想先带言颂看大夫。”
系统:“......”
凌斓:“哥们,一起过节吧。好歹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
系统下线。
宋易的酒是烈酒,凌斓才喝几口,晕眩感便袭了上来。她伏在桌子上,睁着迷离的眼睛,在暗黄的烛光下看着桌子对面安静陪伴的男孩。
烛光下,男孩的面部线条显得格外恬静柔美。
她用手托着脑袋,肆意地欣赏他的美貌,如欣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我的徒弟可真好看啊!”她由衷感叹:“这就是传说中被上帝吻过的脸吧。”她朝他伸出一只手去:“我可以摸一摸吗?”
言颂一怔,顿时局促了。他正犹豫要不要把脸凑过去的时候,她已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他凝视她好久,在确定她是真的已熟睡后,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可以。”
在她的掌心印下一个吻。
宋易这一消失,几天都没有回来。
言颂看凌斓独自练剑,便提出请求:“师父可以教我武功了吗?”
凌斓:“呃......”其实她并不想教。武功这种东西,毕竟是暴力。如果言颂注定是要黑化的,那么学武只会助长他的暴戾之气。
“其实,竹林不只是适合练剑。我可以教你点别的。”
“什么?”
“冥想。”
“何为冥想?”
“就是练瑜伽啦。”
言颂更为迷惑:“何为瑜伽?”
“你跟着我做就是了。”
凌斓双腿盘成莲花坐,脊柱挺直,双手交叠于胸前,然后双目微闭,对言颂道:“跟我一起做。”
言颂:“这是打坐吗?”
“你这么认为也可以。”
言颂跟着她坐下,调成跟她一样的姿势:“然后呢?”
“没有然后,就这样一直坐着。清空大脑,什么都不要想。”
凌斓不是佛系的人,她自己冥想,从来没有成功过。但她希望言颂可以成功。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的言颂明明看着更像一个无欲无求的佛子,她不知道到底是怎样强大的执念和欲求使他最后黑化成魔,但她觉得,或许魔与佛,是可以共存于一体的。
言颂睁开眼,偷偷看向身边的她好几次。以她的性子,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正襟危坐这么久的。但是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静静相处的时光,真的很好。
回到莲恒居,两人进厨房开始做饭。这次是做馒头。凌斓教言颂和面,言颂的脸上沾满扬起的面粉。凌斓大笑:“莫不是传说中的粉面郎君?”用衣袖为他拭去。
小兔子悄悄进了厨房,在他们脚边跳了一圈,又出去了。
凌斓:“它肚子饿了,你去喂它。”
言颂拿了跟胡萝卜追着兔子来到院子里,却发现兔子撞在一双白底皂靴上,被人一脚踢开。
院里来了不速之客。来人个个身着淄衣,肩披半甲,腰佩长刀,一看就是官府中人。
为首男子手执一幅画像,看着言颂,又对了眼画像,冷声道:“你便是那言颂?”
言颂不说话,暗暗握紧了拳头。
“南院杀人一案,你可是主谋?”
凌斓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那些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于她。
“根据老板娘提供的线索,应是这两人没错了。”另一差吏靠近那为首者道。
“带走!”为首者下令。
众捕役提刀向前。
凌斓将言颂一把拉到身后,迎战捕役。
此番来者皆是大理寺精锐高手,凌斓以一敌众,并不轻松。
言颂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提出一袋面粉,冲她大喊:“退开!”
凌斓迅速闪到一边。
言颂将一袋子面粉甩过去,被捕役举刀在空中劈开。面粉纷纷扬扬,洒得众捕役满头满脸。
捕役们捂着眼睛,发出声声痛苦的惨叫。
凌斓趁机拉着言颂逃离了莲恒居。
一口气跑了好远好远。
“你可真机灵啊,”凌斓喘着气,“我打了那么久,你一袋面粉就解决了。”
“那是石灰。”言颂面无表情道。
凌斓一震。院子角落确实有一袋石灰,是宋易原本打算用来补墙的。生石灰进入眼睛,足以把人的眼睛灼瞎。
她还是小看了言颂。毕竟是将来会成为Boss的男人!
莲恒居是不能回去了。那个地方,想必很快会来第二批官兵。
他们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四周是一片郊野。休息了一会,凌斓发觉言颂的气息还未平静下来。他气息短促,神色异常。她握住他的手,发现他手指冰凉,还在颤抖。
她立刻明白了。
“怎么办,言颂,药都留在莲恒居?”她很着急。
环顾四周,发现路边有一间猎户留下的苫草房。她扶着他进去,让他躺在草垫子上。
“我回去拿。”她转身欲走。
“别去,”他忙抓住她的手:“危险!”
“可是你需要啊。”
“我不需要!不需要!”他咬着牙,抓住她的手不放。他不想要她为他去冒险,比起小红丸,他更需要她。
“没事的,言颂,他们应该走了,不会这么快再来第二批。就算来,我也可以应付。等我!我很快回来!”她安抚他,拿掉他的手,快速地离去。
“别走......”她的离开,让他在忍受毒性侵袭的同时,更有一份强烈的不安。那份不安,让他本就开始发冷的身体,更如坠入冰窖。
作者有话要说:
凉凉作者珍惜收到的每一个鼓励,笔芯,爱你们~~
第22章
“言颂,我回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蓦地睁开眼睛。
凌斓气息未平,便将他扶起,往他嘴里塞进一颗药丸。
“没事了......”她抚摸着他的背。这来回一路,她一刻都不敢停,能用跑就不用走,能用轻功就不用双脚。她想到毒性至烈时言颂一心求死的模样,她便害怕。她才发现,她那么在意他的生死。大概因为,她在这个世界太孤单,而言颂是第一个陪伴她的人吧。
她真的是个很怕孤独的人呢。
“你可受伤?”言颂紧张地盯着她。
“没有。那些人都离开了。”凌斓拿出两个用绳子抽紧封好的布囊,将一个放到他手里,“我把小红丸都带来了,装在袋子里,你我都随身带一个。只是......”她顿了一顿,“这些药,总有服完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办?你可知南笑是从哪里弄来的?”
言颂摇摇头。
凌斓想起来:“当初,你把我当何二公子,向我求药,难不成那何二公子身上也有?”
“是院主给的,”言颂木然地,“我曾经有过伤害主人的行为,他害怕得罪客人,便将此药物提前给客人,看我表现赏赐于我。就像一只狗,讨得主人开心,便可得到骨头。”
“言颂,都过去了......”
“过不去!”言颂突然激动,紧紧抓着手里的布囊:“只要这个东西在我体内一天,我就永远过不去!我不想一辈子被它控制!就算那个人死了,他也还在控制我!”他扯开布囊,疯狂地将里面的药丸都掷在地上,绝望地喊:“我不想我不想啊......”
看到他的崩溃,凌斓也好难过。
“宋易说,颐元馆有最好的大夫。不等他了,我带你去。一定可以治好的,言颂!我会陪着你!”
我会陪着你。此后无论过去多久,言颂都记得这句话。
鉴于他们两个已经成了官府捉拿的人,就不好在外面光明正大。凌斓把言颂扮作书僮模样,自己打扮成落魄秀才,一主一仆挺像回事的。但即使换上破旧的书僮装,言颂那张脸还是该死的耀眼。不得已凌斓只好做了点手脚。
颐元馆很有名。在街上随便问个路人,都能给他们指路。
果然是京都最体面的大医馆。馆内几位坐堂大夫后面,等着看诊的人都排起了长队。
凌斓不知该排哪里去,随便找了个队伍里的大兄弟问:“那个,需要挂号吗?”
大兄弟:“挂什么?”
凌斓换了个问题:“这几个大夫,谁是馆主?”
“馆主不坐堂。”
哦,对对,大医院院长怎么会亲自看门诊!
凌斓又问:“那该去哪里找馆主?”
大兄弟笑:“馆主哪是一般人能见到的。不如,你去问问这里的学徒。”
颐元馆学徒统一皆穿青衣。凌斓随便抓了个来问:“你们馆主在哪里?”
小学徒打量她一眼:“你找我们馆主何事?”
“当然是看病呐。”
“馆主不看病。”
凌斓看了看自己和言颂的模样,扮相太穷酸了,顿时明白了:“放心,我们有钱!”
小学徒笑了笑:“你误会了。馆主确实不看病,因为他不是大夫。你要看病,找这几位大夫就可以,张大夫、陆大夫、李大夫,他们都是杏林高手,各有所长。”
“馆主不是大夫?”凌斓狐疑,“他怎么会不是大夫?我可听说江......江什么,反正他是最好的大夫。”
“你是说江卓鸣总馆主?”
凌斓一怔:“还总馆主?”
“你难道不知道此处是颐元馆在京都的分馆?我们的医馆遍布大齐,而我们的总馆在朔州。总馆主也在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