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我去给你们沏壶茶。”青年态度和气,转身进了厨房。
“我怎么看这公子有几分眼熟。”江卓鸣困惑道。
燕小山不语,若有所思。
奇怪,江卓鸣这么一说,连凌斓这个来自异世界的人都觉得,这小哥确实像见过似的。明明她跟江卓鸣的圈子不可能有交叠。
不一会儿,青年拎了一壶茶过来,给他们各倒了一杯:“乡间粗野,并无好茶招待,还请见谅。”
一副文质彬彬的公子模样。
“多谢七皇子为草民斟茶!”燕小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燕统领,我一眼便认出了你!”青年嘴角露出笑意。
“燕某早已不是统领。”
凌斓和江卓鸣皆是一怔。
“啊,原来是小七啊,都这么大了。”江卓鸣恍然。
七皇子李昱,生母早逝,在宫中弱小无助地长大。她曾帮助过他。
“小七......”青年看着江卓鸣困惑,“曾经有一位长辈也如此唤我。您是......”
“这位是颐元馆江馆主。”燕小山道。
“原来民间赫赫有名的神医江馆主是位女子,失敬!”七皇子一脸惊叹,难掩敬仰之色,“曾有人向陛下提议把江馆主召进宫来为御医,陛下称最好的大夫都被圈进了皇宫,总要留一个给民间。你就是陛下口中要留给民间的大夫。”
江卓鸣淡淡一笑。别说她如今容貌已改变,就算未变,隔了那么多年,当年的那个少年皇子也未必能认出她。
但燕小山就不一样了。他是后来才卸职离开皇宫的。李昱仍认得出他并不奇怪。
“这位姑娘是......”李昱将目光投向凌斓。
正在吃瓜的凌斓突然被艾特到,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笑:“我就是一江湖人,没什么身份。”
李昱朝她行了个江湖人的抱拳礼。
凌斓回礼。这个七皇子,对每个人都很客气。
“燕统领在此现身,可也是为了擒拿那乌增,格杀桓人山匪?”李昱严正地问道。
“燕某一介草民,不是统领。”燕小山再次强调。
李昱明白地点了点头:“也不要在此称我为七皇子。我现在只是这连家村的村民连生。”
燕小山:”你潜伏在此,为捉拿乌增?”
李昱点头:“是。这一年来我一直在追踪他的行迹。桓人的寨点遍布各地十余处,他们是流动的,不会长居一处,时而分散时而聚集,因此剿杀困难。这些年来他们为祸大齐,犯案无数,早已是朝廷大患。此次锁定乌增就在这祁山之中,我定要将他拿下。燕大哥也一定是为此而来对不对?”
燕小山不否认。
“太好了,有燕大哥的加入,何愁贼人不破?燕大哥虽已身居江湖,心却仍在庙堂,回去后我定告知陛下......”
“不可!”燕小山忙说,“我是为了自己。我们原是想进山采药罢了。公子不必向陛下提及我。”
“如此,”李昱了然,“燕大哥放心,你的生活不会受到打扰。”又问:“江馆主可是您夫人?”
燕小山沉声:“是主家。我是颐元馆的杂役。”
江卓鸣咳了咳嗓子。
从李昱口中,他们得知自半年前桓人在祁山安寨后,这山脚下的连家村便被桓人控制了。能跑的村民跑了,留下来的,屈从山匪,一部分被抓到山中为奴,一部分在村中为山匪提供食物和用品,甚至女人。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有家人落在山匪手中,且自身力量弱小,所以对山匪的任何需求都只能尽力满足,不敢反抗。一个月前李昱来到连家村,随他而来的是他从禁卫军和大内选拔 。来的二十名精锐高手。他们扮作村民潜伏连家村,村民知道他们是朝廷派来的人后,竭力合作。李昱借送粮之机,几次进入匪寨。那匪寨原是山中一座名为白泉寺的古刹。被桓人占据后,便成了匪寨。寺中和尚皆被屠戮殆尽。
李昱已摸清桓人约莫两百余人,皆精壮,佩大刀,个个善射,甚至他们还储存了火。药。在了解祁山地势后,他更清楚此次行动不宜明攻,只可暗取。
“此番定要拿下乌增,将那帮桓族余孽一举剿灭。”李昱一拳捶在膝盖上,志在必得。
李昱去为他们准备村民的衣服。
“真是难得,身为皇子,不在宫中锦衣玉食地养着,却愿以身涉险抓悍匪。”凌斓看着他出门,赞道。
“抓到乌增,灭掉乌氏余孽,大功一件,更添夺嫡筹码。”燕小山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
“李昱如今有出头之势,他渐渐熬出来了,必定付出了很多,”江卓鸣一叹,“当年那个在宫里受尽欺负的小皇子,他肯定明白,只有站在权力的巅峰,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对,他还需要叶家的力量。”江卓鸣突然想到什么,“可我不希望,阿筠只是他手上的棋子。”
燕小山:”七皇子不是那样的人。他会用手段,且善用手段,但并无丢失赤子心。”
“但愿如此。如果阿筠最终一定会嫁他,我希望他能保护她,不要让她陷入那些令人窒息的权力争斗中去。”江卓鸣回想到自己曾经的种种经历,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两人谈论之际,都没发现凌斓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
啊,李昱就是原书男主,叶筠未来的夫君啊!
她见过他的,在画面里。
作者有话要说:
原男主上线~
第41章
三人都换上村民的着装后, 李昱觉得他们还不够村,示意他们可以抹一把灶台上的灰擦脸。
凌斓和江卓鸣同时看向那黑乎乎的灶台,然后向李昱投去不友善的目光。
李昱讪讪地转过身。
之后李昱带他们在村里转了一圈。
“那边那个沽酒的, 那个打水的, 还有那个翻谷子的, 都是我们的人......二十个兄弟都分布在村子各个角落。”李昱边走边说。
“你想凭你们二十个人灭他们两百余人?”燕小山深深思索。
“我可以调动官兵, 但是正面进攻对我们有弊无利。”
燕小山认同地点点头。
“匪人每隔几天便会来村里视察一次,要求村民。运送最新的食物。算时间, 可能是明天,也可能......”
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粗野的马蹄声。
“是今天。”李昱蓦地一震,把话说完。
“快退到一边。”他提醒。
一帮骑着马的悍匪从他们身边经过。
领头的匪徒忽然停了马,目光在他们几人上停留。不,应该是在凌斓和江卓鸣这两名女子身上停留。
“这两个女人, 一起送上来。”片刻之后,匪徒丢下一句话, 扬长而去。
“也好,”凌斓说,“我趁机替你们打头阵。但江馆主不会武功,她不能去。”
“只怕难, ”李昱皱了皱眉, “他们既然指定了人,如果没有按他们命令执行,他们随时会杀掉被抓到山上的村民。”
“我当然去。”江卓鸣并无犹豫。
燕小山面色严肃至极:“不可。”他摇头。
“我相信你会来救我的。”江卓鸣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淡淡的一句话里,尽是信任与托付。
凌斓与江卓鸣一起被带到了匪寨, 关进了一个阁楼里。
这阁楼, 大概原是寺中的藏经楼,如今书架被砍倒在一边, 经书一地狼藉地散落着。
屋子里关满了女人,个个面色惨淡。对于新进来的两人,也没有太多反应,仿佛已经麻木。
她们都是从各地被掳来的民女。
“小鱼!”江卓鸣在这堆女子中瞬间发现一个她熟悉的身影。那女孩侧卧在地上,闭着眼睛,人事不省。
江卓鸣赶紧跑过去将她抱起来。
凌斓见躺在江馆主怀里的是个面容憔悴、身着青衣的少女,立刻猜到:“这是你失踪的弟子?”
江卓鸣点点头,替少女搭脉,稍稍舒了口气:“无大碍,应是受了惊吓导致发热。”
少女听见有人唤她,缓缓醒转过来。
“馆主?”少女一脸迷茫,“我都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小鱼,是我!”江卓鸣摸摸她的脸,“小池在哪里?”
“馆主,真的是你?你来救我了吗?”少年的眼睛顿时睁大了,然而瞬间又暗了下去,“哥哥......哥哥为了护我,已经被山匪杀了......”眼泪如断线珠子般落下来。
江卓鸣痛心:“我的错,不该让你们出来采药!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这时进来一个匪徒,往凌斓和江卓鸣背上各贴了一张写了数字的纸,凌斓是三十二,江卓鸣三十三。
凌斓一扬眉:“这......还带编号?”
“不准擅自把号揭下来,听到没有?”匪头厉声道。
凌斓这才发现,这里每个女子背上都贴了编号。
天色渐渐暗下来,月亮升起。凌斓推开阁楼的窗户,大山里苍茫的夜色一下子泄了进来。
从上面往下看,可以看到这寺内到处有匪人站岗。她一个人从这窗口逃出去没问题,带上江馆主或许也不成问题,但是这一屋子的姑娘怕是带不出去的。
不过,既然都进来了,她并不急着逃。
凌斓把窗关上,和江卓鸣坐在一个角落,悄声问:“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攻上来?我们可以来个里应外合。”
江卓鸣:“其他人我不知道。燕小山一定会来。”
“当然。你在这嘛。”
凌斓不禁想,如果言颂知道她被关在这,会不会不顾一切地赶来?
她想言颂了,很想。他今天有没有好好吃药,好好吃饭,好好扎针,好好看医书?
她总觉得他不会。他并不能让她很省心。
她好像体会到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心情。不对,是母行千里母担忧?
还是不对!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也不是为我,你没听他说,他与那乌增,有旧事要了结吗?”
凌斓听到江卓鸣在她身边说。
“到底是什么旧事?”她很好奇,忍不住问道。关于燕小山的事,江馆主一定都知道。
“玹王西征那场仗,燕小山也参与其中。他是军队的前锋。他亲手斩杀了乌增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桓王。乌增对他仇恨入骨。一个是大齐第一高手,一个是桓族第一勇士,两人在战场上搏命相斗并未分出胜负。但乌增再厉害,也抵不住玹王的百万铁骑。桓族被灭后,玹王为除后患,大肆屠戮族人,老弱妇孺也不放过。燕小山一时不忍,私下放走一批族人,他后来才发现战败的乌增就混在那批族人里逃脱了。这件事除了燕小山自己没有人知道。后来乌增来到大齐四处为祸,燕小山深知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他一定会来找乌增来个了结。”
江卓鸣说完,凌斓震惊很久。半晌才开口道:“想要收服安置一个异族,可以有很多政策,一定要用那么极端的大屠杀方式吗?”
江卓鸣一怔,没料到她关注的点是这个:“玹王此人,行事向来非常手段。”
凌斓心中暗惊。这言颂的爸爸,果然是个狼人!言颂身上有他的血统,难怪会成为一代暴君!
这时,门开了,走进一个高大的桓族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身上似纹着某种张牙舞爪的图腾,一直延伸到了脖子。
凌斓抬头看向那男人。直觉告诉她,那就是Boss四号了。
第42章
乌增的到来, 让一屋子女人顿时陷入高度紧张的状态。
乌增的目光粗粗地朝她们扫了一圈,然后往椅子上一坐:“听说,你们的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 他都是靠翻牌子决定让哪个妃子侍寝。今天, 我也想来玩玩这个游戏。”
他身边的跟班呈上一个托盘, 上面摆满了刻有编号的小竹牌。
看着一地瑟瑟发抖的女人, 乌增显得兴致索然,甚至莫名地愤怒。
“后宫的女人, 为了能得到你们皇帝的临幸,个个都会卖弄风姿,极尽取悦。你们,都卖弄一个给我看看啊。”
姑娘们一个个都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
乌增一掌猛然拍在桌子上, 震得几个姑娘禁不住哭泣起来。
“要不是你们的皇帝灭了我的国,我也有我的女人们。我们西州的女人, 可比你们中原女人带劲多了。你们这些瑟瑟缩缩的乡间村妇,给老子当婢女都不配!”
说罢,乌增随手抓起托盘上的一个牌子,往地上一丢:“是谁, 自己站出来!”
竹牌上显示十六号。
屋子里一片死寂。
“出来!”随着乌增大声一喝, 背上贴了数字十六的姑娘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瞬间崩塌。她站起来扑到窗前,推开窗子试图跳下去。
凌斓一把将她拉下来,快速地在她耳边说:“这里跳下去不会死,但可能半身不遂。到时候更由他欺负了。”
那姑娘绝望地坐在地上大哭。
凌斓大大落落地往乌增面前一站, 嘴角含笑:“爷, 让我来伺候你啊!”
乌增眼睛一亮,打量她:“新来的?好, 爽快!就是你!”大笑离去。
随后凌斓被带到一个大殿里。这大概这座寺院的主殿,设有大佛像和十八罗汉。而那帮匪人就在这佛像面前喝酒吃肉,杯盏狼藉。
“过来,这边坐。”乌增示意凌斓走到他身边。
凌斓顺从地坐下,并主动为他斟了一碗酒。
乌增一饮而尽。
“爷果然英雄气概,叫人心生仰慕。”凌斓好声却不显做作地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