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暗香盈袖——山有嘉卉
时间:2020-10-27 10:20:42

  “......怎么会呢,我是见你肩膀上有头发。”许应心里小九九转啊转,眼神却好得很,只看了一眼苏盈袖就找到化解尴尬的借口,顺手从她大衣上拈起一根长发,叹口气,“阿盈,你这样不行啊,年纪轻轻就掉头发,会秃的。”
  原本苏盈袖听了他前半句,都要以为自己是冤枉他了,还没来得及内疚,就听见了最后那几个字。
  顿时就炸毛了,“你才秃!你全家都秃!!!”
  说着安全带一扯,气呼呼的下车,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吐槽他:“许律师,回去看看你自己的头顶,就这也好意思说别人?”
  许应:“......”行叭,又get到一个能让苏医生爆炸的小技巧:)
  被许应一气,苏盈袖的睡意飞快消散,回到家,站在玄关的镜子前,不由自主地打量起自己的头来,抓了抓头发,还是那么浓密的一把,不过......
  两边头发的那条分界线是不是比以前宽了点?不会真的被许应那个狗男人说中了,她要开始秃了吧???
  苏盈袖想到这里,再想想自己隔三四天就一个的夜班,顿时瑟瑟发抖,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她一边欲哭无泪,一边快速洗漱,然后爬回自己的床上,裹紧了自己的大被子。
  许应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将近凌晨一点,让他意外的是,叶菲居然还没睡,在沙发上坐着,手里捧着杯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
  “......妈?你怎么还不睡,这都多晚了,失眠么?”许应愣了愣,随即关切道。
  叶菲放下茶杯,打了个哈欠,“等你啊,妈想和你说说话。”
  许应又愣一下,脑海里忽然回想起苏盈袖对他说过的话,好好孝顺你妈,顿时心里愧疚犹如潮涌,下决心时多容易,做起来就有多难。
  “妈,对不起啊,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陪过你。”他坐到叶菲身边,拉着她的手,“要不然你先去睡觉吧,我明天不去所里了,就在家陪你,成么?”
  叶菲摆摆手,“不用,我不困,你也别耽误工作。”
  顿了顿,她扭头看着许应,想起他小男孩时的模样,乖巧活泼,又精灵聪明,忍不住笑着拍拍他手背,“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妈妈早就说了,你的事我都不过问,可是有时候呢,不问又心里惦记。”
  许应一听这开场白,就知道大事不妙,准是又要问个人问题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叶菲接着就道:“小的时候你嘴巴甜,我不化妆,梳了个小辫子,你就夸妈妈你不化妆都这么好看,我要是化了妆装呢,你就夸妈妈化妆像小仙女一样好看,我当时想,这孩子以后不会成个花心大萝卜,给我骗好多儿媳妇来吧?结果呢......”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斜睨着许应,“哦哟,了不起,一个都没有。”
  许应:“......”我小时候真的这么口甜舌滑???
  叶菲见他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呆滞,呵呵两声,继续问道:“你这几天都不回家吃饭,这么忙啊?案子多么?”
  “......还行。”许应有些没回过神,下意识就顺着她的话回答道。
  叶菲接着问:“最近有见过袖袖么?”
  自从那次在医院见过,叶菲就加了苏盈袖的微信,有时候会发几个信息,都是日常问候,立志于将苏盈袖喊家里来做客,还没成功。
  许应点点头,“见过啊,今晚刚一起吃饭。”
  叶菲闻言眉毛一动,换个坐姿,变成侧向着许应,哎了声,“儿子,妈妈问你,你对袖袖......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感觉?”
  她一边说,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掐着比划出一点点手指尾。
  许应猛地回过神来,登时有些尴尬,“......妈,你怎么问这个......我跟阿盈才认识多久。”
  叶菲看着他,越看越觉得是口不对心,一时间觉得好笑,“你再拖,肉就不是你的了!”
  “......你、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叫肉就不是我的了?”许应很不好意思,只能努力缓解尴尬,叹口气,“你这话说得怪怪的。”
  叶菲见状,知他不自在,索性把话挑明了,“我的意思是,袖袖是个好姑娘,你们又都单身,这就是缘分,你要是愿意呢,就多跟她相处相处,培养培养感情,省得以后张罗你去相亲,这年头,你们年轻人都忙,要是不找同行,你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还是说你想学你们所那个周律师,老婆从当事人里找,找一个离一个?”叶菲说着满含威胁的瞪着他。
  她说的周律师是华天所的一位高级合伙人,做婚姻家事案子很有名的,四处留情的功力跟专业能力成正比,结过四次婚,每任太太都曾经是他的当事人,前段时间刚离了,据说最近在追一位富豪的前妻。
  许应闻言立刻摇头,“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怎么能混为一谈。”
  至于苏盈袖么,“......我再接触接触,人家不一定愿意呢。”
  难得的有些扭捏,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能这么容易就在母亲面前露出痕迹来,要知道,在不久之前他才斩钉截铁的说过惹不起人家呢。
  叶菲本意只是点他一下,目的达到,拍拍腿就起身上楼了,留下许应一个人在客厅里若有所思。
  喜欢苏盈袖吗?这个问题一直到许应回房洗完澡躺在床上,才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丁点头绪。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们之间的对峙,明明没有剑拔弩张,却充满了拒人千里。
  他想起后来他们私底下的交往,她脸上温和的笑,和偶尔流露的俏皮促狭,是和她工作时的干练冷静全然不同的气质,就像一本书,翻开的每一页都是新内容。
  许应,这本书你想读下去么?他这样问自己,然后听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和心底微弱的肯定。
  当然想,如果她愿意的话。
  可是那个人啊,她的心里装着很多东西,装着家人,装着病人,装着朋友,装着学术,却从未装进过男女情爱,他能成功么?
  冬日天亮得晚,苏盈袖到办公室时天色还未彻底放亮,有些雾蒙蒙的。
  “袖袖姐来这么早啊?”从病房出来的护士见到她,笑嘻嘻的打声招呼。
  苏盈袖点点头,“来看看她。”
  说的是丁一楠,苏盈袖实在放心不下,从更衣间出来还没进办公室就先往她病房来了。
  丁一楠已经醒了,正半躺在床上歪头看着窗外,这间双人病房暂时只住她一个,没有旁人,她的情绪便不必再压抑,听见苏盈袖的声音,扭过头来,眼泪刷的流出眼眶。
  “苏医生......”
  苏盈袖心里叹气不已,同时又觉得她可怜,这老天爷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给你一点希望,又残忍的抽走。
  “好了,别哭,小心坏了眼睛。”她走过去,将她揽进怀中,轻拍她的背,声音温柔得仿佛昨夜那个险些暴跳如雷的人只是一个错觉。
  丁一楠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苏医生,你说......我怎么就……早知道我就早点来检查,先不要去会见……我就是想要个孩子而已啊,这个愿望不过分吧?为什么老天爷就是不肯成全我?”
  在职场上,她是衣着干练言辞犀利的精英律师,可是此时,在苏盈袖眼里,她和所有曾经见过的患者没有任何差别。
  怀不上,生不下,六个字,囊括柔弱的她们在这条路上一切的辛酸与苦痛。
  苏盈袖不知道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安慰她,她抬头去看老路,看见他垂着头,端水杯的手不住的颤抖着,脸颊的肌肉也在不停抽搐,一米八的壮汉,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我们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总归还有希望的。”苏盈袖叹气,只好将以前遇到过的治了好几年内异症加腺肌症终于怀孕的例子说给他们听,“当时她的盆腔一塌糊涂,我们主任都觉得怀孕基本不可能了,试管都不收,可是后来还是怀上了。”
  “你年纪也不大,身体状况比她好,就算担心下次还是宫外孕,我们可以做试管啊......”
  “我还有机会么?”
  “试就有,不试就说不定,或许你运气足够好,可以等到下一次自然受孕,并且是正常的宫腔内妊娠,但也可能运气不太好,一直等不到。”
  苏盈袖的建议就是等养好了身体,抓紧时间做试管,丁一楠和老路表示接受她的建议。
  走出病房,苏盈袖抬头看着走廊上闪烁着红色数字的电子钟,长长的叹口气。
  交完班,苏盈袖去手术,直到下午才回来,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小女孩,有些惊讶,“这是谁家孩子?”
  妇科组的左云就在旁边坐着整病历,闻言应道:“43床的女儿,她要生了,老公送外卖还没过来,家婆怕小孩子害怕,让她过来这边待一会儿。”
  苏盈袖点点头,没太在意,回了自己座位上开始写病历。
  才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将小女孩叫了出去,给了她一颗巧克力,“你妈隔壁床的姐姐给的,你吃,吃了乖乖听话别给医生添麻烦,啊?”
  说完就匆匆走了。
  左云这时嘀咕了一句,“看样子老太太很疼孙女儿啊,怎么听她们讲天天都说要生孙子?”
  苏盈袖看小姑娘已经转身要进来了,就赶紧阻止道,“别人家的事你就别猜啦。”
  可她这话说得有点晚,小女孩还是了听见左云那句疑问,认真解释道:“因为奶奶不想妈妈被看不起,我们村好多人都觉得妈妈没有生弟弟很没用,她偷偷哭,奶奶不想让她哭。”
  她说完,低头爬上椅子坐好,剥开巧克力的外衣,吃着巧克力,甜得眼睛都眯起来,晃着腿,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苏盈袖和左云对视一眼,又立刻别开眼,都觉得眼睛有些发热。
  “小妹妹,阿姨这里有巧克力,一起吃好不好?”左云哄着她。
  “好,谢谢阿姨。”小女孩笑起来,唇边有深深的酒窝。
  苏盈袖看着她,忽然想起问为什么那么难的丁一楠,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容易的。
 
 
第42章 
  晚上下班又见到许应, 他过来探望丁一楠,来找苏盈袖时见到了还在办公室的小姑娘。
  他问起的时候,苏盈袖就说了她家的事,许应听完后问道:“万一这种说法只是哄孩子的呢?”
  这并非不可能, 许应曾经办过一个离婚案, 是丈夫提起的诉讼, 他代理女方,在沟通过程中, 得知他们离婚的原因, 是因女方总是不听劝告地把工资都交回娘家,变相进了小舅子口袋,小到一双名牌球鞋,大到结婚新房, 都是花姐姐的钱。
  丈夫一直忍耐, 直到她将给原本准备给儿子付首付的钱给了弟弟买车, 这才愤而提出离婚,并要求小舅子返还部分钱款。
  许应问她:“你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么?弟弟难道比儿子重要么?”
  “可是如果不给,人家会笑话的, 说我们家不和睦, 不孝顺, 会被戳脊梁骨的。”
  “谁说的?”
  “我妈和我奶奶,从小就这么说。怎么,律师,这是不对的么?”
  许应当时看着她脸上的理所当然和不解,笑都笑不出,只能对带她来找律师的她儿子,也就是他的一个师弟, 说了俩字,够呛。
  解决离婚这件事不难,难的是以后,他母亲看样子已经被洗脑,要是不能将她的想法纠正过来,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
  “究其原因,就是小时候家人给她灌输的种种理念,姐弟要和睦相处,互帮互助,要孝顺父母,家和万事兴,错吗?都没错,问题是,这实际上只是他们为了控制她让她为这个家为弟弟当牛做马扯的幌子罢了。”
  许应说完,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苏盈袖,“是不是真的疼孙女,看看他家有儿子以后怎么样就知道了。”
  苏盈袖听完忍不住沉默,半晌才嘟囔道:“......你心理真阴暗。”
  “你阳光就行了嘛。”许应闻言顿时失笑,望着她说了句。
  其实这些事苏盈袖真的不知道么,她知道的,那么多来找她看不孕的人里,有多少是想生二胎的,又有多少人是想生个男孩的,她没数过,可是却知道不在少数。
  她今天只是,将这件事往好的方向想,因为那个小女孩是那么童真和可爱,她站在楼梯间的窗边,这样想着。
  见她抿着唇不吭声,许应看看窗外刚刚升起的月亮,问道:“什么时候下班,一起吃饭?”
  自从被叶菲点过一次,他打算和苏盈袖多加来往,就从一起吃饭开始吧。
  可惜的是,苏盈袖摇头拒绝了他,“今晚我要去看外婆。”
  “我和你......”许应也没仔细听她要去做什么,脱口就要说和她一起去。
  苏盈袖才听他说了几个字,立刻打断,“你去做什么,那是我外婆,跟你几个关系?”
  “呃......”许应这时才回过神来,暗暗吐槽自己的操之过急,又忙不迭跟她道歉,“那就明天?”
  苏盈袖歪着头,拿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不然怎么天天要请我吃饭?”
  她的表情里写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差点将许应噎得背过气去。
  他横她一眼,哼声道:“不乐意?那就算了,我找别人去。”
  顿了顿,又继续委屈道:“我把你当朋友,好意请你吃饭,你倒好,觉得我别有用心,实在是......阿盈,你太过分了。”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似乎是难过得说不下去了,苏盈袖看着他满脸受伤的模样,不由得心虚,甚至有些手足失措起来。
  “没有......不是这样的,哎呀......你别生气,大不了明天我请你吃饭好了......”
  她安慰过许许多多病人,并且对如何安慰她们自有一套办法,可是面对许应,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束手无策。
  “真的?”许应立刻看过来,凤眼微微眯着,往日的精明和锐利悉数隐藏,看着她时满是欣喜,“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