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香不在,我沐浴洗漱谁来伺候?嗯?”枝枝盯着景衍的眼睛问他,说着还横了他一眼。
景衍微愣,他倒是忘了,眼前的姑娘虽出身乡野,却也是个被人伺候惯的,这没带她的贴身婢女,只怕途中她有的闹。他无奈扶额,末了荒唐一笑。
“呵,爷伺候你沐浴洗漱,如何?可还满意?”说着还把人拦腰抱起,喊了外边船上伺候的船工备水。
景衍虽未带人伺候,可这船上是有固定的船工厨娘丫头的。只是枝枝娇气,想来是不愿让陌生人贴身伺候自己。
船上时时备着热水,景衍吩咐下去后,便有人自水房抬了几桶水倒入浴桶内,准备妥当后,下人纷纷退下。景衍才撩了门帘将人带进去沐浴。
他说伺候,就当真是细致的把人给伺候了一番。枝枝自认自己长在信息发达的现代,见多识广,可还是被他折腾得羞恼。临了景衍将人抱出来时,怀里的姑娘羞红了脸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景衍皮糙肉厚,小姑娘的口齿虽利,他也只当是奶猫磨牙了,压根不曾放在心上。
打扬州回京这段路上,景衍把自己在枝枝心里的形象彻底颠了个底儿。原本她以为他是个不贪女色的暴君,此前几次欢好也大都是她引诱在先。可这次回程,景衍属实荒唐,枝枝眼下看他的眼神跟瞧登徒浪子似的。
第35章 (捉虫)
八月份的京城暑气正盛,景衍与枝枝刚下船就被热浪给熏得头晕。
景衍有段时日不在京城,端王坐镇京中处理政务,搁置了一些棘手的事,只待他归京后亲自料理。事情确实棘手紧急,端王半道上就连着给景衍送了三次急讯。
因此,他刚到京城就同枝枝分开去了宫中。
京郊别院的管事早早候在码头,等着接人。景衍远远瞧见他后,吩咐诚也去将管事带过来。
趁着诚也带管事来的这空档,景衍同枝枝说了几句话:“我尚有要事需得处理,便先不陪你了。待会儿管事过来后我让诚也护送你回去,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枝枝热得紧,话都不想多说,只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景衍见她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心下恼怒,掐了下她软腰。枝枝吃痛,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诚也同管事过来了,景衍沉声吩咐他同管事护送枝枝回府。诚也闻言愣了愣才垂首应是。他是景衍的随身侍卫,肩上职责向来便只是护卫景衍安全。
景衍最信任的人也是诚也,轻易不离身的护卫,他安排人去保护卫谁,从不会派诚也前去。
枝枝是头一个例外。
景衍目送枝枝同诚也和管事离去,才回身往端王府走去。
他不在京城时,折子都是暂时送去端王府。景衍回京的日子无人知晓,去端王府也是临时起意。是以,他人站在端王府门前时,给守门的小厮吓了一跳。
天子登门,是无上恩宠或是滔天大祸,往往只在瞬息之间。
小厮慌忙叩首行礼,又让门房去给王爷通传。景衍抬手示意不必,径直踏进了端王府。他与端王素来算是亲厚,这端王府也是没少来,自然轻车熟路。
他人刚到端王院子里,就听见从书房里传来的阵阵怒吼。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啊?何事都要本王事事躬亲?”
“还有你,本王不是让你去催陛下回京吗?你催到哪里了?啊?”
“我的个天老爷哟,景衍这臭小子再不回来,老夫得累死在奏折上!”
景衍在院子里听着书房内端王中气十足的吼声,眉眼带上几分笑意。
那些下属听着王爷喊当今陛下“臭小子”吓得冷汗不止,战战兢兢的提醒道:“王爷慎言啊。”
“慎言个屁!景衍那厮一出去玩就把本王从青云山拽下来,成日的给他干苦力,说他两句还不成了,哼!”端王气冲冲的说话。
他话音未落,便瞧见景衍那厮推门而入。
“叔父这身子倒是康健啊。”景衍摇着折扇悠悠说道。
端王也没料到景衍突然到访,想到自己方才骂他的话,嘴角抽搐,一时语塞。
这端王是景衍的皇叔,与他父皇一母同胞,景衍父皇在世时,十分疼爱自己这位幼弟。端王也不是个沉迷权谋的人,年纪轻轻的时候追着个歌女满天下的跑,后来不知怎的在青云山上作了道士。景衍父皇驾崩后,被流放西北,那时景衍尚且年幼,便是端王偷偷从青云山上逃了下来,隐瞒身份暗中护着景衍。他于景衍而言亦师亦父,景衍虽对皇族亲情有着芥蒂,也不能全然信任端王,可到底还是记着他的恩情,与他也是素来亲厚。
“说说吧,如此着急所为何事,连发几道急讯催我归京,总不至于单是嫌政事繁杂吧?”景衍见端王尴尬不语,接着问了句。
景衍这话一出,端王立刻就想起自己催他回京的缘故了。
他正色道:“真是有要紧事,景衡那小子没死的事你知道吧?我这段时日在京城发觉了些不对劲,当年宫变之时,虽清理了许多他的旧臣,可却漏了些人。当初拎着景衡亲信首级来降的裴将军,如今已经爬到了京卫营副将的位置。另一位副将前段时日来禀,说是他同凉州景衡母族仍有牵扯,还暗指他在京畿营安插了探子。我彻查一番,果真发现那裴将军安了探子,还曾往凉州递过京中消息。”
京卫营地位特殊,是京城守卫,主将乃景衍心腹齐钰,副将有两位,是平衡各方势力所需。端王方才说的裴将军当年归降后被朝臣划到了先帝朝老臣那一边,这些老臣多是先帝朝的肱骨之臣,景衍宫变后,他们眼见无力回天便一一俯首称臣,言明效忠新君。
景衍心知其中必然有另怀心思者,也一直提防着这些人。
可他的帝位是战场厮杀出来的,身边人除了陈凌端王外,大都是武将。朝中文臣一时无法换血,景衍便不曾赶尽杀绝,在朝中留了些旧臣。裴将军因为同是归降一派,便被划到了旧臣一派。
京卫营两位副将,一位由旧臣一派担任,另一位则由新军选拔中的寒门将士担任。两人相看两厌,十分不对付,总是互相别苗头。
端王话落,景衍凉凉笑了声,眼中尽是兴味:“裴进啊,倒是在意料之中。叔父好生盯着,切勿打草惊蛇,景衡藏了这么久,这回他便是想继续苟活,也要看朕允不允他活命。”
见景衍如此反应,端王微微垂下眼帘,心中苦叹一声。景衍与景衡属实是对宿敌,当年景衍父皇驾崩,景衡父皇矫诏登位,那景衡的父皇是景衍父皇的庶长子,比景衍母后还要大上四岁。当年景衍父皇后位空悬,拜访褚家老太君时,惊鸿一瞥瞧上了褚家嫡幼女,也就是景衍的母后。
后来褚家嫡女入宫,得帝独宠,诞下君王嫡幼子,也就是景衍。
少有人知,昔日的大皇子,曾于年少时夜闯褚府,求那位即将入宫封后的贵女,同他私奔。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封后的旨意已下,少时懵懂情谊于褚家嫡女而言便都是镜花水月,她不可能抛下家族荣光同他私奔。
于是,她成了他的嫡母,稳坐后宫风位。他困守御殿之下,藏下汹涌不甘。
后来,先帝得知两人旧事,大怒,罚景成戍守边疆,又择了一名贵女逼他成亲。那贵女便是景衡的生母。
年少时求而不得之人,总是让人难以释怀。所以即便后来景成后院无数美人,膝下儿女成群,仍旧在弑父夺位后,将嫡母幽禁宫廷。
景衍年幼时亲眼瞧见母后受辱,恨毒了景成。彼时景衡生母得知旧事,担忧景衍是景成血脉,一心要杀他。景衍当时被囚禁在宫中地牢,快要饿死的时候,景衡端了碗粥送了过来。当时的景衍太过年幼,也太过稚嫩,他饥饿难忍,捧着粥碗喝了个干净,却没想到那碗他以为的雪中送碳,是旁人要杀他的毒。
若非端王及时赶到,只怕景衍就要死在那年冬夜的宫中地牢了。
景衡受生母吩咐给小叔叔送去的一碗粥,他以为是善心,却不知那是母亲要借他的手杀人。
景衍经此一事,对世间所有人或物都暗藏防备,景衡其人更是在他这成了毕生死敌。
第36章 (捉虫)
端王瞧了瞧景衍神色,略一权衡开口道:“手下探子说是在凉州瞧见了景衡的太子妃,她身边还带着小皇孙。依你看,如何处置?”端王以为,依景衍的性子,必然是要赶尽杀绝不留余地的。
可景衍却并无取那母子二人性命的打算,他沉声叮嘱端王:“此事叔父不必插手,那母子二人,我留着有用。”
端王点头应了,接着略有不解的感慨道:“这景衡素来不喜正妻,当初逃出京城为何还是带了这正妻,反倒是昔日盛宠的沈氏女如今却没了消息。”
景衍嗤笑了声,漫不经心的回答端王:“他以为太子妃为他诞下独子,再不喜也不舍得孩子没有生母。可那沈氏,呵,平日再受宠又能如何,终究是个无所出的妾侍,他抛下也属正常。”
他话落,端王若有所思的抚了抚胡须,隐隐觉得不会如此简单。
端王未再开口,景衍沉声吩咐王府下人将奏折搬去宫中御政殿。
“叔父可以畅快歇上几日了,朕便先行回宫了。”景衍同端王告辞后就回了皇宫。
他刚回宫,将一些紧急的政务先行料理后,草草用了晚膳,才有空闲略歇一歇。景衍神色略有疲惫的靠在软枕上,闭目假寐。
猝不及防,枝枝的身影浮现在他脑海里。
景衍掀开眼帘,吩咐伺候的宫人去请李嬷嬷。这李嬷嬷是宫中教规矩的嬷嬷之一,早些年曾是景衍母后宫中的宫女。景衍母后被幽禁时,也都是这位嬷嬷在跟前伺候。景衍杀入京城前不久,他母后薨了,这嬷嬷才开始再宫中行走。景衍在扬州时便决定让枝枝入宫,李嬷嬷便是他打算送去小院教她规矩的。
过了会子,李嬷嬷来了。她十分规矩的行礼,景衍审视一番,觉得自己挑她去教枝枝应该可行。
“李嬷嬷,京郊小院有位姑娘,来日需得入宫。只是她出身乡野,不大懂得宫中的规矩,朕想着派你去好生教教她。”景衍话音微顿,李嬷嬷正欲应诺,他又接着道,“这姑娘性子骄矜,嬷嬷记得顺着些。”
景衍话落,李嬷嬷眼神复杂的应下吩咐。她从未见过皇帝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想来小院里的那位是个有大造化的。
景衍正欲让她退下,视线突然扫过了御政殿放置的冰盘。他想到那女人伤热,眼下必定是受不住这苦夏,便开口唤了宫人上来:“小安子,给京郊小院送些冰。”
又想到,那娇气的主儿,今个儿刚下码头,顾及累得没个什么精神,摇头轻笑吩咐李嬷嬷说“你今日先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再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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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景衍所料,刚回京的枝枝眼下正躺在檐下的藤椅上纳凉。莲香也不知到哪了,枝枝回府竟还没瞧见她的人影。去扬州前景衍送来小院伺候的那些女人,一个个的又使唤不动。眼下她就只能自己躺在藤椅上,拿着个团扇摇啊摇的。
那几个女人偷偷跑出来瞧她,有两个胆大的还过来同她搭话。
“姑娘你跟爷出去这段时日,可有同他提我们姐妹几个啊?”其中一个靠近枝枝,开口刺探的问了句。
枝枝正热得头晕,她闭着眼躺在藤椅上,冷不丁身边响起说话的声音,她楞了楞,抬眼去瞧说话的人。
不得不说,景衍这厮倒是好福气,这些女人,姿色个个不凡,尤其是开口同她说话的这一个,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端的是惹人怜爱。
枝枝自己是明艳逼人的长相,平日里瞧那些弱柳扶风的病美人和楚楚可怜的小丫头,都觉得养眼。
她正楞着,那姑娘又跟着问了句:“姑娘?姑娘您听见奴婢说话了吗?”
挺好,连奴婢的自称都用上了,想来这是个沉得住气有城府的,枝枝心中自言自语道。
“嗯,听见了的,我路上颠簸,倒是把你们给忘了,既然几位想着得爷宠爱,不若今日便候在此处,待晚间爷回来的时候,请个安说说话,如何?”枝枝正愁没有机会给景衍上眼药,好把这些女人送走,不想她们就自己送上门了。
方才说话的女人被枝枝的话给说楞了,她是听说过景衍的,君王之尊,雷霆雨露,素来是狠绝的。从前宫中不是没人打着歪主意拦下皇帝,可那些女人皆是恩宠未得,反倒送了命的。
一旁的其他女人也是知道这事的,个个都有些瑟缩。
最终,方才那个说话的女人,咬了牙回道:“谢姑娘提点,今日奴婢伺候姑娘身旁,还望姑娘能在爷来时为奴婢美言几句。”她是家中唯一的指望了,家中的爵位到父亲这一辈就没了,若是不能承宠,家族荣光如何得续。
旁的人惊异得瞧了这女人几眼,谁都没有开口说同她一块儿。刚才还和她一起过来问枝枝的那女人,也赶紧开口和枝枝告退。
一群人不消片刻,便都散了去,只剩枝枝和这女人两个仍在檐下。
第37章 (捉虫)
紧急的政务处理了后,景衍在宫中歇了半晌。
临到日头西沉,快用晚膳时,他吩咐人去小院知会一声,说要过去用膳。
宫中送消息的人来到小院时,那第一波送冰的人已经安置好冰盘离开了。
他们来传话时,枝枝正靠在软榻上挨着冰盘消暑,方才的那女人则立在一旁静候吩咐。那女人听见景衍今夜会来的消息,眼神一亮。枝枝见状抚了抚手边茶盏,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们几个被送到这之前可有侍奉过你家主子?”
枝枝话中的侍奉,自然不是普通的侍奉。这女人听了后,脸上一红,不知是不是羞的。她声若蚊蝇的答道:“奴婢等不曾侍奉过主子。”
闻言,枝枝稍楞了楞,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她知晓那人是君王,心中有数,可若是他当真把侍奉过他的女人安排在自己身边,以备调剂之用,枝枝难免还是会觉得厌恶膈应。
可转念一想,这没承过宠的又如何,还不是他宫中的女人,早晚不都要承宠。枝枝思及此,唇角落了下来。她倒不是吃醋,只是心中有些芥蒂,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能接受枕边人在同她在一块儿的时候睡别的女人。
枝枝无声叹了口气,虽然那景衍生得合她心意,但她一想起这些事情还是觉得膈应。罢了,还是尽早掰正剧情,寻个机会逃了吧。
过了会儿,到了晚膳的时辰。枝枝吩咐厨房摆膳,又让这女人在一旁伺候。
“你叫什么?”枝枝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