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沉迷——川澜
时间:2020-10-27 10:36:16

  她从未给过他任何安全感。
  他那么皎洁出尘,可在她身边,永远卑微入土。
  许肆月死死搂着他,在他抗拒的质问里颤声说:“结婚以后,我每一次对你说的喜欢和爱,都是真的,那些伤你的话,只不过是为了逼你吻我,要我,想让你坦诚地爱我才故意说的,我缠着你,跟你亲密,任何一句情话,全是真心。”
  “够了!”顾雪沉阻止她说下去,“你怎么可能对我有感情。”
  他死灰的眼底隐隐有水光跳动。
  肆月可以恨他,厌恶他,说再多难听的话都好,怎么可以爱他!
  骗他的,她只是来戏耍他而已!但他又害怕,万一其中有一丝丝真。
  顾雪沉近乎恐惧地放弃了自己,选择退步:“这是你让我同意离婚的方式么?反过来逼我是不是?!好,好……许肆月,我认输了,我答应离婚,今晚就签离婚协议,我净身出户,在还活着的时候跟你结束夫妻关系,家里的一切还是你的,我……”
  他无望地低喘。
  他愿意去做个没有归属的孤魂野鬼,也不要肆月真的爱他,剩下她一个人。
  许肆月愣愣盯着他,恍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本以为可以忍住的眼泪,在他最后一次退让里崩塌。
  “阿十,阿十!”
  “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当年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那个夏天我妈妈过世了,我重病一场忘了很多事,也忘了你,对不起,外婆跟我提过很多次,我都以为是她记错了,没想到不记得的人,是我自己。”
  顾雪沉被她几个字钉死在沙发上,眼眶迅速变红。
  许肆月抚着他坚硬的背,撕心裂肺说:“中学的时候你来找过我是不是,对不起我那时候性格变得很坏,肯定伤了你,高中更不知道天高地厚,老是跑出去玩,一大堆狐朋狗友,你总在因为我难过,对吗?”
  “大学的时候程熙提出那个赌约,我去青大找你,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为你心动。”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懂,连心动,喜欢,想靠近都分辨不清楚,每天摆着可笑的骄傲,不肯承认自己对你的心思,反复刺伤你,让你疼。”
  “可是雪沉,”许肆月抬起头,哭着看进他眼睛深处,“那是你的初恋,也是我的初恋,你每一个第一次,也都是我的第一次。”
  “结婚后我爱上你了,在你以为你对我很冷很凶的时候。”
  “可是你明明那么在乎我,就是不肯承认,我只好骗你说不爱,才能让你接近我,”她冷,绵绵地依偎上去,紧贴在顾雪沉的颈窝里,“我本来想从海城回来就跟你表白,但是梁嫣告诉我……”
  许肆月委屈地咬他:“她说你爱的人是圆月,我只是一个跟圆月很像的替身,我哭了好久,痛苦得要没命了,才会躲着你,跟你提离婚,想逼你告诉我,你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个。”
  “对不起我一直让你受苦,但是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的感情,我会学,学着怎么好好爱你。”
  许肆月头发湿了。
  连续的热烫水迹从上方滴下来,在空气中变冷。
  顾雪沉喉结涩然滚动,吃力抬起手,威胁地压住她脆弱的脖颈,把骨子里的戾气肆意外放:“爱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么,你就说爱我?”
  他眉目一扫以往的矜雅,带出某种狠绝的阴鹜:“我爸是个家暴犯,我妈精神有问题,拿刀杀了他,在我面前把他剁碎,我继承了这两种血液,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顾雪沉眸中赤红:“你第一次在明水镇见到我,看到我被人欺负,被他们打,你来保护我,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再晚出现一点,我手里藏的小刀,就会扎进那个胖子的喉咙里。”
  “我差一点杀人,”他低声笑,苦辣沉哑,“许肆月,如果你不来,我那天就破了底线,走上别人口中叫嚣的那种路!做尽恶事,手上沾血,不知道哪天死在没人在意的角落里,被人唾弃。”
  许肆月胸口刺得要碎掉。
  顾雪沉的手移到她的后颈,把她扣向自己:“你以为我真的无欲无求么?我从爱上你的第一天,就想把你锁在我身边,控制你的自由,不许你再交那些朋友,不许你离开我半步!我自私,阴暗,心思扭曲,就连你刚才追着江离出去,我都会介意!”
  “你想不到吧?”他干涩的唇角冷厉勾着,“我对你每天都在忍,忍感情,忍占有欲,忍性.欲,你爱我,我就有足够的理由限制你,把你锁死,让你从早到晚只能看到我,明白吗?!”
  许肆月坐在他腿上,哭得发抖。
  顾雪沉用尽全力,想要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退缩了吧,不玩了吧。
  知道他最深层的这幅真面目,该放弃了。
  顾雪沉冷硬地给她押上最后砝码:“许肆月,我没有几天了,我现在眼睛都看不到,是个一无是处的残废,你还不走么?!”
  空气凝固,冰棱般扎着他千疮百孔的心。
  下一秒,许肆月扑上来,咸涩地吻住他的唇,辗转厮磨的喘息里,他听到她柔软的声音。
  “我都知道了,许肆月让我告诉你,她爱这样的顾雪沉,请你锁住她,这一辈子不管生死,都不许分离。”
 
 
第50章 
  许肆月年少时候把自由看得最重要, 唯恐有什么会牵绊住她的心,她半真半假地总在提醒自己,玩玩而已,不能当真。
  所以纵然对顾雪沉再有兴趣, 在大学那年恋爱以后, 他开始管着她, 约束她时,她只想逃跑,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究竟是抗拒还是害怕。
  怕被一个人套牢。
  直到这个深夜的病房里,连活着都成为奢侈的万丈悬崖边,许肆月终于真正明白爱一个人的心情,锁链也好, 囚牢也好, 只要是顾雪沉给的, 她就甘心情愿,想跟他紧密得融成一体,恨不能生命共享, 把所有一切都交付。
  不管他是凶戾的或是温柔的, 她都喜爱到心里酸疼。
  许肆月亲得狠, 主动撬开顾雪沉略微闭合的牙关,去碰他的舌尖,湿润交缠的一刻,顾雪沉忍受不了地握住她肩膀向后推,暗哑喃喃:“许肆月,你疯了……”
  “这算什么疯,你看你……为了个坏女人做这么多年的亡命徒, 雪沉,你叫我全名不好,我想听小月亮,”她挣开他的手,又吻上去,小声央求,“你叫我小月亮。”
  她占领他凉润的口腔,不知满足地索取他的温度。
  混乱心跳声是她还拥有顾雪沉的证明。
  许肆月小心翼翼捧着他的脸,唇又移到嘴角,去亲他睫毛和鼻尖,她一根一根掰开他死死攥着的手指,把他紧绷的骨节抚平。
  她还想再说话时,并没有上锁的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一个年轻小护士探进身,清甜的嗓子试探说:“顾总,该休息了,我之前听江医生说你这里没有家属照顾,所以我来——”
  小护士不知道爬楼跳窗的事,一开始也没看见顾雪沉在哪,等她视线下移,撞到沙发上亲密的身影时,后半截的话硬生生卡住,脸颊腾的涨红。
  许肆月反射性地把顾雪沉搂住,挡住他的脸,不让他情绪浓烈的那种样子给别人看。
  靠……她才多一会儿没在老公身边,这就有人惦记上了。
  小护士快哭了,连忙往后退:“对不起打扰了……”
  许肆月从顾雪沉腿上下来,扯过旁边薄毯盖在他身上,挽了挽鬓发,转头镇定说:“我是他太太,会把他照顾好,不需要别人挂心了。”
  小护士少女心破碎,多看了顾雪沉一眼,道着歉跑出去。
  许肆月心疼那句“没有家属照顾”,又禁不住酸气上涌,她给顾雪沉轻柔抹掉唇边的潮湿,闷声说:“我如果不爬窗,今晚是不是就有别人来照顾你了。”
  顾雪沉掩着眸子:“……我不需要人照顾。”
  “我呢,”她蹲在他腿边,把脸乖巧枕在他膝盖上,“雪沉也不要我吗?”
  顾雪沉的心被她扯成两半。
  许肆月收起一直以来的所有刺和攻击性,黏糯靠着他,隔着裤子的布料轻轻吻:“要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做了太多坏事,不逼你马上接受我,我给你欺负,你这次可以不用忍着不用顾忌,随便收拾我。”
  顾雪沉眼睫震颤,压抑太久的情感呼啸着冲破闸门,把他全世界淹没。
  许肆月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阿十,月月在这里,你要不要她——”
  顾雪沉垂眸看她,“要”字把喉咙刺出血,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为了让他求生么……
  是听了江离的话,想让他找回希望,尽力活下去,她不愿意一辈子欠他么。
  可就算是怜悯的爱,对他而言也是奢求,他想要,想知道……被肆月爱着的感觉,如果死后还有灵魂,他就不用全靠幻想。
  顾雪沉手上用了力,钳制住她:“如果你还要抛弃我第三次,就等到我死后,别告诉我。”
  许肆月难受得想抽那个提离婚的自己,她怒拍他:“说什么呢!快点起来,跟我去洗脸漱口,我老公该休息了,不能太晚睡。”
  许肆月没怎么照顾过人,初学也像模像样,即便顾雪沉可以行动,她还是把他按到床沿坐好,跑进洗手间用小盆接了水,坐在他身边,仔细给他擦脸,顺便把电动牙刷挤上一点牙膏,放进他口中。
  眼看着顾雪沉的脸颊被牙刷鼓起一块,冲淡了他满身沉郁,偷偷变得脆弱起来。
  许肆月心里又软又涩,边给他擦边念叨。
  “你是不是很久没好好睡过了?我在海城那几天,你根本就没回家吧,一直在公司里。”
  “我后期给你发微信发的少,是因为想快点赶进度,早点结束,早点回来跟你表白。”
  “我每天都想你,录节目的时候想,做包的时候更想……”
  她擦完了脸,很仔细地帮顾雪沉把牙刷换边,又去换了水和毛巾,等照顾完他漱口,她伸手解他扣子,想帮他擦身。
  顾雪沉抓住她的手阻止。
  许肆月低头在他眉心亲亲:“你今天出了好多汗,肯定不舒服,江离说你明天才能洗澡,今晚就先擦擦。”
  “许肆月,你就想过这种生活么,”他还是没有对她温柔,“放着轻松的日子不要,非来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
  许肆月把他上衣脱掉,毛巾用热水浸湿拧到半干,体贴地给他擦拭,经过那些累累的新旧伤疤时,她停住。
  “老公,别凶我了,”她有点鼻音,调子很软,“这个套路你从结婚用到今天,我都免疫了,现在你推我就是想抱我,训我就是爱我,说狠话就是心疼我想亲我,我懂,自动替换,绝对不让你操心。”
  说完她凑过去,在他敛着的薄唇上重重一吻,笑眯眯抬起头:“是这个意思吧?我解读的没错对不对?”
  顾雪沉一时竟说不出话。
  许肆月怕他着凉,尽快擦完,扶着他躺下,自己冲去洗手间整理,最快速度踢掉鞋子爬上不算宽的病床,钻进他被子里,拱着身子挤到他臂弯中。
  江离敲门进来,对被子里多隆起的那一块视而不见,把几项监测仪器重新连接到顾雪沉身上,低低叮嘱:“今晚还是要监测一下,安心睡,有任何异动我会马上过来,还有……忍着点,暂时别做过激运动。”
  说完转身出去,还不忘贴心地熄灯关门。
  许肆月在昏暗里红着脸,她蹭到顾雪沉肩上枕着,听那些仪器有规律的轻响:“雪沉,江离他们在连夜商量方案,等定下来,我们做手术吧。”
  许久后,顾雪沉才说:“没有希望。”
  “谁说没有!”许肆月激烈抗拒,“只要手术就一定能成功!”
  顾雪沉没再回答,许肆月以为他累了,自己不吭声地抹了半天的眼泪。
  他唯一的羁绊被她斩断了,悲观地对生都没了念想,那她就重新滋养回来。
  她要跟他谈恋爱,让雪沉感受到,虽然她不怎么好,但被她爱着,也会是一件值得他长命百岁的事。
  许肆月昏昏沉沉在他怀里睡过去。
  等她呼吸平稳,顾雪沉睁开失焦的双眼,吃力地侧过身,把她严丝合缝搂紧,从头到脚都用身体牢牢贴着覆盖住。
  心率估计很快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指标在晃动。
  他无暇去关心,像处在末日一般,不顾一切地禁锢着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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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许肆月醒得特别早,先起来去跟江离问顾雪沉整晚的情况,江离盯着其中一段的异常波动,意味深长说:“……还好吧,你在那,总归不会太正常。”
  许肆月迫不及待问:“手术方案呢?!”
  江离脸色也不大好:“目前不太理想,还需要一点时间,今天晚上之前会最终确定,你要有思想准备,一旦决定了,最迟十天之内,必须手术,否则再拖下去,怕是彻底无力回天了。”
  “十天?!”许肆月紧接着问,“不能更快吗?越早越好是不是?”
  江离凝重看她:“这么大的一台手术,要先把他的身体调整到最佳,至少保证他可以全程撑下来,还要做很多术前准备,包括找到能够执行的主刀医生,另外……”
  他顿了顿,沉声说:“所谓的完美方案只是当前没有选择的选择,就算一切都按照预想进行,成功率也很低,那这十天,很可能是顾雪沉的最后十天。”
  许肆月脸上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血色顷刻褪净。
  她呆站着,想跟江离争辩些什么,又抿住唇,怔怔望着地面。
  江离说出这句话也不好受,朝她点头示意一下,先行离开去继续开会:“别这样回病房,你留下平复好,再去见他吧。”
  顾雪沉的五零六号病房一改昨晚的封闭,今天一早大门洞开,乔御站在地中间哭了五分钟了,其余几个深蓝科技高管也战战兢兢,无法消化大魔王出事了的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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