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还通红着双眼,将娄汐月的手放在陈逾白手中,说汐月笨拙不会伺候人,还望太子多担待。
看着娄振所为,陈逾白心中明了,这位老将军为了在今日给自己说这一番话,看来是特意在大婚之日没有回帝都,就等着回门的。
他记得前世最后的宫变关头,娄振并未出兵,若娄家与皇后的关系坚不可摧,定然会出兵相助,想来两方不过是利益相关。
皇后想让娄汐月成为一颗棋子打垮自己,肯定给娄振许了不少好处,比如娄振如今依然在边关镇守的儿子娄彦的仕途。
但皇后却忘了,这枚棋子入了东宫,就是他东宫的人了。替皇后卖命,太子被废后,娄汐月的命运能好到哪里去呢?但若是自己继承大统,娄汐月封妃,娄振又何愁荣华富贵和儿子的仕途。
可是娄振不明说,这么拐弯抹角的,许是有什么把柄拿在了皇后手中,又不能直接站队,也不想让自己认为娄家是三皇子一派,如此所为还真是为难娄振了。
不过娄振最后所为,陈逾白也是知道的,大婚前自己对娄汐月不予理会,他定是有所耳闻,作为担心自己女儿的父亲,请求自己多宠爱他的女儿,也是可以理解。
但陈逾白明白,这样的大将军,能投在自己麾下自是再好不过了,可若想要娄振为自己效命,那对娄汐月自然不能太过冷淡。
正中陈逾白下怀,这段时间和薛玲玉装假已经够累了,不如让娄汐月掺和进来,让她们互相争对,谁也别来打扰自己,也别去打扰阿沅。
他即刻握住娄振的手说道:“娄将军一片赤诚之心,逾白记在心中了。”
却见娄振眼中光亮大放,激动不已,又多饮了几杯,直到喝醉睡去,他和娄汐月才从娄府出来。
从娄府回东宫的第二天,陈逾白就将本应该属于卫婵沅的东宫协理权给了娄汐月。
他知道阿沅对他的误会只会更深,但这趟争夺皇位的浑水,他是真的不想阿沅蹚进来。
段暄问过他既然如此,为何非要娶卫家娘子,卫家本就中立,不娶就不会陷入夺嫡之争中。
他叹一口气说道:“娶妃一事已不能再拖,我不愿其他女子做我的正妻。再者,我害怕阿沅等不到我登基就嫁了旁人,只有先放在身边,我才安心。”
段暄啧啧两声没再言语。
陈逾白的这一系列行为,从禁足到东宫的协理权,在外人看来卫婵沅就是一个不受宠,随时都有可能被废的太子妃。
皇后和容贵妃安插在清心殿的眼线,很快都被分去了栖鸾殿和飞鸿殿。
容贵妃一听到消息就来了东宫,询问他为何把东宫协理权给了娄汐月,陈逾白只说娄汐月更加仔细,而账目这一类的事情不适合表妹。
“逾白,母妃知道你一时被娄汐月勾引,但你要知道玲玉对你是一片真心。”容贵妃心中想着,那娄汐月一看腰身就是惯会房中之术的。
陈逾白故作沉吟,片刻之后才说:“我知道玲玉的心,但汐月对儿臣也很用心,东宫的事母妃就别担心了。”
这还是陈逾白第一次直接拒绝,男女之事容贵妃是不便插手的,她现在只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阻拦娄汐月入东宫,怪只怪,浔州贪墨一事怎么就毫无缘故的牵扯到自己身上,她当时是不便多说的。
容贵妃走了之后,陈逾白既不去栖鸾殿,也不去飞鸿殿,以朝务繁忙为由夜夜宿在了正殿。
旁人只觉得太子不去栖鸾殿是因为薛玲玉失宠了,而不去飞鸿殿不过是容贵妃施压的结果。
只有常禄知道,太子总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来到清心殿外,站在深秋的腊梅树下看着已经熄灭烛火的殿宇发呆。
“常禄,怎么听不到阿沅柳叶吹曲?”
常禄一时不解,“殿下,现已到了深秋。”
对了,前世阿沅在同心殿中养了几株万年青的盆栽,到了秋冬两季柳叶凋落,就摘了万年青的叶子,修剪到大小合适吹奏成曲,怪不得他也总能在大雪纷纷的冬季听到《相思》曲。
只是,那日他去清心殿中并没有见到万年青,这一世阿沅不同了,连曲子也不吹了,但他却想听的紧。
“常禄,明日在正殿养几株万年青的盆栽。”
常禄顿时会意,应声说是。
半月禁足很快就到了,解禁的第一日,卫若歉就给陈逾白上了书,说要来东宫看望妹妹。
卫家两兄弟实在气愤,自己疼爱的妹妹,不但住在角落的殿宇,而且大婚第二日就被禁了足,还被人夺了东宫协理权,这么看来太子娶阿沅分明就是因为卫家在兵部的权势,是一点都不喜欢阿沅的。
陈逾白看着卫若谦的上书,头疼,他怎么能忘记这两个不好惹的舅子哥呢,上一世卫婵沅对自己很是爱慕,在卫家面前说了不少自己的好话,但今生看来这种可能全无,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卫家因此有了隔阂。
让卫家两兄弟来东宫,不如他带着卫婵沅回门,到时候没了东宫的眼线,他定想办法尽力解释,让卫家人放心。薛玲玉和娄汐月都已经打破了规定,阿沅自然也可以回门。
他带着卫若谦的文书来了清心殿,说了自己的想法。
卫婵沅听了后,淡淡说道:“我自己回府就好,不劳烦太子殿下同去。殿下放心,我不会让父亲和哥哥担心的,自然会说殿下你对我很好,住在这偏僻的院落是我自己要求的,而协理权也是我不要的,卫家是绝对不会对殿下生异心的。”
她顿了片刻,突然说道:“殿下还记得从寻芳阁回来时,你答应过我什么吗?殿下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护着卫家的,作为回报,我当然也得维护殿下,所以殿下放心即可。”
和未来的帝王作对,是没什么好处的。
在感情上,自己可以坚持,但她也明确的知道,涉及到党派之争,涉及到朝堂,涉及到父亲和哥哥,她必须清楚自己如何做是对的,哪怕让她说谎话。
“阿沅,我记得。让我陪你回卫府,我会亲自给尚书和侍郎请罪。”
陈逾白早就想好了,他会给卫瑞阳和卫家郎君承诺,不论如今是如何,阿沅太子妃的位置是绝不会动摇的。
“真的不必了,你我相处如此生分,爹爹会担心的。”
陈逾白听到卫婵沅这样说,不禁愣了一愣,随后意识到他和阿沅连最简单,自愿的拥抱牵手都没有过。
“阿沅,你知道我一点都不想和你生分。”
“是我不想,所以殿下,就让我自己回卫府吧。”
陈逾白看着如此倔强的阿沅,心中又疼又无奈,“好吧。”
第二日,卫婵沅难得的早起梳妆起来。
“娘子今日回府,看起来心情真好。”文芯一边给卫婵沅挽发髻,一边说着。
卫婵沅笑意满满,“要见到爹爹和哥哥还有婉瑜英姑我自然开心。”
“英姑不在府中了。”文芯语气沉下来,“娘子大婚当天晚上,英姑就搬出了府,说叨扰多日,娘子出嫁了,她也不好再住,就走了。”
卫婵沅垂眸点头,“哦,想必闵郎君应该提英姑安排好了,只是今后再见就不容易了,希望英姑能找到师叔,能和闵郎君天长地久。”
然后拿起一只镶嵌了红宝石的簪子说,“今日不要素雅,这只发簪正好。”
来到卫府,众人都等在了门口迎接,她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自是不同以往了。
车架停下,众人请安,卫婵沅一时不适应,赶忙扶起卫瑞阳。
“爹爹,我们快进去吧。”
一起吃饭的时候,卫婵沅果真和对陈逾白说的一样,都把这些事情拦在了自己身上,替陈逾白说着善意的谎话。
“你这种性子呀,如何做的太子妃。”卫瑞阳这种朝堂老臣,当然会批评自己的女儿没尽到本分,但卫婵沅知道爹爹疼爱自己,不会过多怪罪。
“女儿觉得现在挺好,清净又悠闲。”
卫瑞阳看着女儿语重心长:“阿沅,你不能总是逃避,今后你是要登上后位的人,不论是嫔妃之间的相处,还是处理后宫事物,你都要从现在着手了。”
卫婵沅这一世根本没想要再做皇后,但此时为了宽卫瑞阳的心乖巧的说道:“女儿知道了。”
“还有你,若书,有件事正巧你去历练历练。”卫瑞阳话锋一转,“浔州贪墨一事虽然结案,但这只不过是陛下不愿再深究,背后之人并没有查出来,我一直想着要将这件事请查清楚,最近兵部公务繁忙我走不开,若歉在刑部有案子也走不开,正巧秦善要再去浔州找人,我会把相关案卷给你,你仔细研究后和秦善一同去浔州,将背后之人查明白。”
卫若书还没有说话,卫婵沅立刻站起来说道:“都别去!”
她这个无奈呀,又来又来!
从重生到现在,从初夏到深秋,这半年以来,她阻止了多少次二哥要去浔州都没阻止住。幸好最后从浔州安全回来了,怎么现在竟然连爹爹也再次让二哥去送命!
第36章 原来如此
“小妹, 你怎么又阻止我去浔州?上次我们不是从浔州安全回来了吗,所以你的梦并不准,况且浔州已经恢复如初,就更不用担心了。”卫若书走过来, 拍拍卫婵沅的肩头, “放心, 秦善武艺高强,没事的。”
“可是上次阿善兄长还不是浑身是伤的从浔州回来了吗?”
卫瑞阳严肃道:“为父只是让你二哥历练, 不是非要将这件事查清楚, 当然是安全为主,阿沅你别担心了。”
父亲都如此说了,她是真的没有办法阻止了,但很快她就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原本要赶太阳下山前到东宫, 但现在她不能回去。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文芯, 让她回东宫交给陈逾白,另一封交给文墨,让他去镇国公府找闵行舟。
在和家人告别后, 又从后门偷偷溜进了卫府, 换上了一套男装, 来到信中说的地方等英姑。
果然,闵行舟是知道英姑住处的,英姑如约而至。
卫婵沅将来龙去脉给英姑一说,英姑虽然犹豫,但还是说道:“既然阿沅你不放心,又信任我的武功,我就陪你走一趟。”
“如今是深秋, 天气已经寒凉,没有多少商户押镖,更不会有水匪潜在水下等着劫船,走水路很安全,我们先去探探路。”卫婵沅直接提议。
前世大哥密信上说,二哥是青阳候之子所杀,也就是容贵妃的侄子,薛玲玉的哥哥薛豹所为。虽然她不知道贪墨一事是否也是薛豹所为,但她可以靠着这种猜测来排除。
据她前世所知,青阳候似乎在浔州有一些产业,她可以先和英姑去探查,如果薛豹真的与贪墨有关,这些产业肯定不干净。
她根本不想掺和进贪墨事件中,告诉家人一同去探查青阳候的相关事情,她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最重要的是二哥好好的在府中,她就更没必要做这件事。可如今不行了,既然她的排查没有正当理由说服旁人,那就自己实施。
英姑虽然不理解卫婵沅为何如此着急,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东宫正殿的陈逾白在打开信的一瞬间,心立即就提了起来,虽然信上只有两个字:晚回。但他准确的知道了阿沅的意思。
她是真的有急事,只是晚回来,不是要离开。
其实这段时间卫婵沅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躲在东宫角落里的清心殿,每天喂喂鱼,看看书,做做糕点,酿酿酒,还能巩固卫家在朝中的地位,保爹爹和哥哥们安然无恙,也不错哦。
而且她此次回府众所周知,若自己无故消失,卫府定然会被治罪,她不会将如今平稳的卫府陷入到波澜中。
虽然陈逾白准确理解了卫婵沅书信中的意思,但他怎么能不担心呢?他的阿沅究竟要做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常禄!”
“殿下。”
“快去查,太子妃去了哪里?”
文芯站在一旁,从陈逾白焦急的语气中意识到自家娘子或许有危险,虽然她也对陈逾白诸多不满,但她更知道自家娘子的安危最重要。
“殿下,”文芯上前一步,“太子妃很可能去了浔州。”
陈逾白皱着眉头问道:“说来听听。”
文芯就把在卫府时听到的说了一遍,陈逾白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同时也注意了一个细节。
“你说太子妃是因为做了噩梦所以才三番四次阻止卫若书去浔州吗?”
“是的。”
难道前世的种种会以梦境的方式传到阿沅的梦中吗?那他们之间的所有,她都梦到了吗?陈逾白心中猛然苦涩,他不希望阿沅梦到前世那些悲凉的事情,他已经在尽力避免,尽力弥补了,老天爷一定不要如此对待他。
阿沅究竟梦到了多少前世的事情,在此刻不是重点,重点是阿沅去了浔州,那个极为凶险的地方。
“文芯,你下去吧,在清心殿好好等着。”
文芯退下后,常禄说道:“殿下,我即刻派人去浔州找太子妃。”
陈逾白摇摇头,“不,你带不回太子妃,我亲自去。”
浔州溧河贪墨之事,若是没个了结,卫若书就会一直要去浔州,阿沅也会一直不放心,只有将这件事完完全全解决,阿沅才会放心,而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能放下了,保护卫若书的安全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
卫婵沅和英姑顺利到了浔州之后,先安顿了下来,一边打听青阳候府的产业一边等着卫若书和秦善的到来。
但奇怪的是,这里没有人知道哪些产业是青阳候府的,忙碌了两天实在毫无头绪,卫婵沅都有点怀疑自己前世的记忆是不是哪里出了错,也许薛豹和此次贪墨之事毫无关系,他杀死二哥是因为其他事。本来所有的事都是她的猜测,现在看来自己也许真的猜错了,前世二哥虽然死在了浔州,但并不是因为贪墨一事。
卫婵沅还没想清楚,英姑告诉她,从来到浔州的第二天就有人跟踪她们。
“难道是我们找的时候太过大张旗鼓,打草惊蛇了?”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们被青阳候府的人盯上了,二是我们被贪墨背后的人盯上了,最近我们不要先不要行动了,等卫若书和秦善到了再共同商议。”
英姑猜错了,这些跟踪的人,既不是青阳候府的人,也不是贪墨相关的人,而是陈逾白派来的人,为的是保护她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