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外的常禄和文芯一见到烛火熄灭了,里面没吵没闹,就觉得今夜肯定成事了。
文芯瞪一眼常禄,扭着腰身就回房休息了,事情都这样发展了,她还守在门口有何意义。
常禄觉得提着的心终于定下来了,他认为从今往后看见的都是柔情蜜意的两人,自己再也不用为自家殿下而忧心了。
寝殿中,卫婵沅听着这个安详的呼吸,竟然也慢慢的睡着了。
当冬日的暖阳晒进来,她眯着眼睛迎接着被帷幔过滤而朦胧的光线,一夜的安睡让她觉得神清气爽。
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让原本平稳的心跳由于惊吓猛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昨夜的情景。这,这人是什么时候爬上床的,她竟然不知道?两个人难道就这样面对面的睡了一夜?
此时卫婵沅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喊醒眼前人质问,而是逃跑,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没反应,又拽出压在他身下的衣角,还是没反应。
酒醉的人应该是睡得很沉的吧,等她坐起身来才发现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床着实不易,那么大的一个身躯将自己挡在里面,她要如何动作才能不惊醒他呢。
卫婵沅站在床上,小心跨过那人的一条腿,然后再一条腿,颤颤巍巍的站在了床尾,缓缓坐下,用脚去够放置在床中间的鞋。
鞋放的有点远,而她还得防着别碰到睡着的人,够了几次都没够到,就想着干脆光脚下床算了。
谁料脚一挨地,就猛然被人拦腰抱住,“阿沅,我竟不知你舞姿如此曼妙。”
卫婵沅一听就反应了过来,感情这人刚才都是装睡呀,演的可真像。
她没说话,挣扎了两下,发现陈逾白将她抱得很紧。
“夫人昨夜里把为夫一个人丢在床榻上真是好狠的心,还只给为夫盖了一床薄毯,半夜里为夫可是被冻醒的,”说着就打了一个喷嚏,“为夫现在身体有恙,夫人还用手指头戳为夫的脸颊,也不知道安慰一番。”
卫婵沅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很难想象这些话竟然是从陈逾白的口中说出。
“殿下宿醉还没醒?”
陈逾白像是猫一样蹭着她的脖颈,“没有,不想醒,想一直醉着。”
然后一个勾手就将卫婵沅重新带回到了床上,继续蹭着,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她整个人结结实实的圈进怀中。
卫婵沅想推开她起身。
却听头顶传来呢喃,“阿沅,你不能推我,我头昏,你推了我,我就更昏了。”
男子身上的龙涎香钻进了她的鼻中,她一抬眸正好对上他的喉结。
“我什么都不做,让我抱一会就好。”
那喉结上下律动,在干净白皙的脖颈上显出一个调皮的弧度。
他真的再无动作,只是安静的抱着,一动不动。
卫婵沅也不敢动作,乖顺的窝在怀中,不一会,她就又听见了平稳的呼吸。
这人怕是又睡着了,看来真是酒醉未醒。
她放弃了僵硬的姿势,让自己舒缓下来。脑中又想了想重生而来的所有事情,基本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不论是大哥二哥还是英姑婉瑜,都和前世完全不同了,每个人都有了新的更好的人生,而自己,相比于前世好了很多,自嫁进东宫,她并没有受到任何委屈。
眼前的男子似乎也变了很多,她虽不相信他说的那些话,但毕竟是唯一深爱过得人,心中的波澜还是有的,没有谁能真的用理智去打败情感,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想着想着眼皮又沉重了起来。
再睁开眼的时候,身旁已经没了人,心中涌上一种难言的失落。
她缓缓下床,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雪已经停了,凛冽的风扑面而来,让她瞬间清醒。
文芯瞧见,急忙从外面掩住了窗户,“娘子,小心着凉。”说着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卫婵沅能明显的感觉到她一探究羞涩的神情,想来这丫头定是以为昨晚自己和陈逾白行了那欢愉之事。
她在心中叹一口气,连文芯都如此,恐怕这整个东宫都传遍了吧,说来也是,自己本就是太子妃,按常理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旁人如何认为就让他们认为去吧。
文芯一边给卫婵沅挽发髻,一边说道:“太子今早出屋,特意交代了不要早喊娘子起床,还说入冬了,怕娘子着凉,着人送来了一件雪狐大氅,娘子瞧瞧。”
看着文芯那兴奋的样子,卫婵沅也不好拒绝,点点头。
文芯很快端了一个大托盘进来,上面雪白雪白的毛,映照在早晨的暖阳里,异常光泽。
放下托盘,拿起大氅,文芯道:“娘子试一试?”
她站起身来,文芯将狐毛大氅披在她肩头,很是满意的后退一步观赏起来。
“真漂亮,这毛可真白,一丝杂毛都没有,应该是很贵重的吧。”
卫婵沅脱下大氅递给文芯,“又不出远门,先放起来吧,再说这等贵重的物件穿出去,无端惹得旁人说闲。”
她细细想了想,前世她从没见过这件雪狐大氅,若是连皇后和容贵妃都没有,而自己总穿出去,总归是不好的。
“那能是说什么闲,无非就是说太子宠爱娘子,才赐了这等贵重的衣物。”文芯一脸的傲气。
她最反感的就是后宫争斗,此时文芯的样子,倒是让她想起前世的事来。
主子之间尔虞我诈的,奴才之间更是争锋相对,文芯前世是如何失了性命的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文芯,不要去争一时口舌之快,你这个性子会吃亏的。”
文芯却义愤填膺说着,“我就见不得旁人说娘子的不好。”
“我知道你是替我讨公道,但过得好不好,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必在乎旁人如何说。”
文芯噘着嘴,很不乐意的说道:“知道了。”
嘴上说着知道了,一转身就忘了。卫婵沅想买些银丝线缝在爹爹和哥哥们的袍子上作以装饰,恰好到了月末,遣文芯去领月例银子,正巧碰见了薛玲玉的婢女,两人一言不合就撕扯了起来,文芯被撕破了衣服,气鼓鼓的就回来了。
本不想与两个侧妃打交道的卫婵沅,因着这事也不能不管,否则只会伤了文芯的心,伤了清心殿上下宫人的人,作为主子不替他们主持公道,谁还会替他们说话。
这不,还没等她出门,薛玲玉就先找了过来。
“不就是只伺候了一夜嘛,这气焰就起来了,谁不知道这个太子妃的位置要不是两相争执不下,哪里轮得上你捡漏。”
薛玲玉最近可是火大的很,自从大婚之后,陈逾白就再也没来过栖鸾殿了,而且还把东宫协理权给了娄汐月,同是侧妃,明显就感觉到别人比自己高了一等。原本还觉得对付一个娄汐月就够了,没想到自从这卫婵沅摔下马受了伤,殿下转头就宠爱起了她,委实让人窝火。
刚才自己的婢女哭哭啼啼跑进来,说被清心殿的人欺负了,她这个火一下子就被点了起来。
一进院子,就大声吵嚷开了。
卫婵沅知道来者不善,但前世也算是过过招的,薛玲玉的脾气秉性,她很清楚。
来到殿门口,看着站在院中的薛玲玉居高临下说道:“这晟朝皇宫向来重规矩,我为正妃,你为侧妃,见了我不行礼,反而在我这清心殿大喊大嚷又是何规矩?”
薛玲玉不以为然,仍旧说道:“你这个正妃如何来的,你应该清楚,本来就不该是你的位子。”
卫婵沅笑了起来,往远处瞧了一眼,看见正要进院门又没迈步子的娄汐月大声说道:“娄侧妃,今日薛玲玉说的这话你可要作证,我这太子妃是圣上亲赐,她说我这正妃是捡漏来的,岂不就是辱骂圣上?”
前世她不敢明火执仗的跟薛玲玉对着干,不过就是怕陈逾白怪罪自己,惹得他不高兴。如今,就没那么好的事情了,都说了谁都别来她这清心殿,怎么还是不知趣的要往枪口上撞呢。
娄汐月笑着进来,行了个万福礼,“妹妹给姐姐请安了。”父亲一早就叮嘱过了,自己如今得了东宫的协理权,是万不能同以前那样和薛玲玉争锋相对的,帝王家的宠爱从来没有长久,最喜欢的妃子往往下场最惨。如今对着这样的情景她必须有所选择,昨夜分明太子宿在太子妃处,栖鸾殿已经许久没去过了,应该怎么选一目了然,再说,按照位份,不就是当选高位吗。
“姐姐说的是,确实是有辱圣谕。”
在娄汐月心中,她还隐隐有一种想法,她在赌,赌太子知道了此事后,会向着谁。
卫婵沅冷笑着缓步走到薛玲玉身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陈逾白:睡着的阿沅果然最乖,最好看,我偷亲眼睛,偷亲鼻尖,偷亲……嘴唇好软……
第43章 雪中曲
这巴掌她早就想打了。
虽然知道也许换来的是陈逾白的责罚, 但此刻她心里畅快了。
再说,今日这件事,就是容贵妃知道了也挑不出理来,出言不逊在先的可不是自己。
薛玲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卫婵沅, “你打我?”说着就要抬手, 但即刻被卫婵沅挡住, 狠狠的甩了下去。
“以下犯上又有辱圣谕,打的就是你!”
“你, 你在金玉楼说的话要不要我说出来给大家听一听?”
卫婵沅冷笑:“薛玲玉,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面圣,你说给陛下听如何?”
笑话,赐婚之后,可是陈逾白半夜偷偷来自己房中, 求着自己嫁的, 她和秦善本就清清白白, 陈逾白心知肚明,她有什么可怕的。
这种下意识认为陈逾白会替自己说话的想法,还没有被卫婵沅所察觉, 也许在这一世一切都改变后, 她的心里已经一点一点在接受这个全新的陈逾白了。
“太子妃、薛妃请息怒。”何六安带了些侍卫急匆匆的跑过来。
太子一早就让何六安在清心殿安插了人手, 本来熬了一夜的他看见太子神清气爽心情愉悦的回到正殿,觉得自己能休息休息了,没想到人还没回到房间就听禀告说清心殿出事了,他哪里还知道累,急忙赶来了。
何六安现在真是头大的很,殿下被皇帝喊去,也不知道多久回来, 他只能硬着头皮阻拦。
薛玲玉一见是何六安呵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管主子的事。”
何六安冷冷看一眼薛玲玉道:“我自然不是个东西,但太子不在东宫,东宫出了事也是太子妃做主,再不济也是拥有协理权的娄妃,薛妃这是以下犯上。”
这番话让在一旁的娄汐月意识到了陈逾白的态度。何六安是突然出现在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可以说十分得信赖,如今话里话外都是对卫婵沅的保护,对薛玲玉的鄙夷,可见这两人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
如果之前她还一直在猜,但现在她明白了。
“你大胆!”薛玲玉气的脸都涨红了,她看着周围的侍卫喊道:“你们给我把他赶出去。”
可是那些侍卫本就听命于何六安,都纹丝不动。
何六安却在此时一抬手,带来的侍卫都齐齐往前垮了一步。
行动整齐,数十人步伐声合一,吓得薛玲玉打了个激灵。卫婵沅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薛玲玉这副样子还真是值得观赏。
薛玲玉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下来,“你等着,你们等着,等表哥回来,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何六安心中一点不慌,再一抬手,侍卫给薛玲玉让出一条道。
薛玲玉跺跺脚,看着四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走。”气呼呼带着栖鸾殿的一众宫女太监出了清心殿。
何六安回头看向卫婵沅,他真的很害怕卫婵沅和太子闹矛盾,先不说自己和常禄又睡不好觉了,就单说太子又要达旦通宵的折磨自己,他就不忍心。
“太子妃受惊了,是六安来晚了。”
“何侍卫是怕我真的去面圣吧,不用担心,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在卫婵沅心里,何六安关心的是整个东宫,绝对不会是自己。
何六安愣怔片刻,似乎有点明白太子的苦恼了。不过他觉得自己主子也是活该,谁让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没有一件是不让人误会的。
“六安不怕太子妃去面圣……”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娄汐月,有些话不便让外人听得到,“六安退下了。”
走到院落中央,一挥手,四周的侍卫纷纷整齐排列,一对人马有序的出了清心殿门。
这场戏看的娄汐月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她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姐姐,妹妹今日可否留下用午膳?”
见卫婵沅只盯着她不说话,心中发毛,继续说道:“我们同时入了东宫,姐姐贵为太子妃,之前禁足,之后养伤,妹妹一直没机会来拜会,还真是失了礼数。”
这话说得的真是好,禁足暂且不谈,要说这养伤,难道不是任何时候都能来的吗?要是有心应该早就来了。
娄汐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自嘲一笑:“说来也是,殿下在姐姐养伤期间特意派了人来,让我们都不要打扰姐姐养伤。”
卫婵沅心中一暖,原来她说的话,他果然都记在了心上。
“用膳就不必了,就当是娄侧妃来拜会过了,这份情我领了。”
卫婵沅一直打量着娄汐月,前世他没有和此人打过交道,甚至不记得此人,但这不要紧,她知道娄汐月无非就是想拉拢自己先对付薛玲玉,这种后宫之间短暂又虚伪的姐妹情谊,她不想要。
“文芯,送客。”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内殿。
得罪了薛玲玉,闹了这么一大场,文芯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十分不好意思的来到卫婵沅身旁,“娘子,我错了,今后我不再呈口舌之快了。”
卫婵沅抓着文芯的手,“下次别再这样了,我怕我总有一天护不住你。”
文芯点点头,滴下泪来。
这天后,帝都又飘起了雪,大雪纷飞了三天三夜,整个冬宫银装素裹。
陈逾白这一趟被皇帝喊去也足足去了三天。
卫婵沅心情不错想踩雪玩,被文芯拦住,说她重伤刚愈不能着凉,还时时刻刻都关注着,生怕她跑出去。三天后,雪小了一些,她待在房中实在憋闷,看着文芯在小厨房忙活就偷偷开了门,凉风吹来,她觉得一阵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