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两人来到北狄皇宫前。守宫门的守卫曾经在平叛南部落乌落提时在军营中见过他,十分客气,“白郎君,何时出的宫门,最近都没见阿豺将军找小英侠士比武了。”
陈逾白愣了一下,根本没想到守卫会如此问他,以为吐延会抓捕自己,不曾想连皇宫的守卫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
“小英和闵郎君有事要走,我去送送他们。”
守卫看了一眼卫婵沅,打趣道:“白郎君莫不是去送人的时候捡了个美人回来,郎君果然眼光不凡,怪不得连我们悦延小公主都看不上。”
说话的时候有多看了卫婵沅几眼。
陈逾白挡在身前,眼中神色一厉,拉着卫婵沅往吐延所住之处行去。
快走到时,吐延恰好从房中出来,一眼就看见了两人。
眼神略过卫婵沅的时候闪过一抹惊异之光,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他走到陈逾白近前,笑着说,“白郎君,不,晟朝的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没有想到自己为何还能在这北狄的皇宫中来去自如?”
陈逾白看着吐延不说话。
吐延苦笑,“你给我喝了迷药的那日,我真的很生气,但也知道你并没有害我之心,我倒是希望你能回来同我讲清身份和原因的,我吐延爱才若命,你若能回来,我当不计前嫌,还想你为北狄效命。”
“但没过几天,就得到了你原来是晟朝太子的消息,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罢了。不过,当初,我本就存着利用你的心试探秦将军,却没想到反被你所利用。”
“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你能活着我很开心。”吐延摇头笑笑,“还真是可笑,那时你从我这里逃出去竟然是为了找死吗?”
然后仰天叹气,“这人呀来来去去的,我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又何须支会旁人。”
陈逾白知道,服用幻菇后,药效一旦发作,他就不记得这期间的事情,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曾经问过他什么,又想做什么。
“我这次是心甘情愿回来的,王子大可以将我交出去,平息了这场战乱。”
吐延哈哈大笑,“你们三皇子为小人而,他曾和我做过交易,现在看来是不作数了。我知道,你们两兄弟是为死敌,我不会再做让他痛快之事。况且,我从来就不愿意你死,把你交给他做什么?我记得那日你说过是真心想交我这个朋友,这话可还作数?”
陈逾白心头一热,“当然作数。”
吐延上前搂住陈逾白的肩膀,“走,先陪我喝一杯!”
被吐延搂着的陈逾白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做错了,他是不是压根就不应该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后,被当做人质困在北狄,如果他不找幻菇,当日直接告诉给吐延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也能拿到三皇子的密信,自己也不用中毒,阿沅也不会被取眉间血。
可是转念一想,吐延当时明显还期待陈逾行应允的三城之事,如果自己不走,陈逾行就没有机会追杀自己,就没有了两国交战,也就没有了他们之间契约的损毁,更没有吐延对三城之事彻底的失望。
许多事情绕了一大圈,非得将所有的期待都损毁了,变得物是人非后,才发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当真无奈。
第85章 心意
亲自给陈逾白斟好酒, 吐延拍着他的肩膀,看着一旁的卫婵沅问道:“这就是那个小表弟吧,怪不得我妹妹哭的一塌糊涂,要不要现在把悦延喊来, 你们叙叙旧?”
陈逾白深深看着卫婵沅, 郑重介绍, “王子,这是我的太子妃。”
“是是是, 是你的太子妃, 我已经知道了。想来你们这一路吃了不少苦,都是粗布破衣的也没遮挡住令夫人的姿容,不怪乎要日日戴着帷帽了,你呀, 是怕旁人看了去, 生了什么想法吧。”
陈逾白揖礼, “自然。”
吐延又大笑起来,“白,哦, 太子你还真是不客气, 来来, 喝酒。”
酒过三巡,陈逾白道:“王子,既然我来了,就是真心想平息战乱,明日,请派人护我去陈逾行帐中,表明我身份, 说明我并非北狄所害,还边塞百姓太平。”
吐延放下酒杯,“既然你回来了,就多待几日吧,明日你手书一封我派人送去即可。”
陈逾白挑眉,“王子不会是想让我当质子吧。”
这大敞的北狄宫门,这口中的兄弟情义,难不成是为了更多的利益?
“我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你们晟朝,你回去了,战乱不停我又该如何?”
在走之前他就想到的事情,再次来的时候,他不会想不到,只不过这次不一样了,之前两国未生战乱,他平白成了质子就是耻辱,如今战乱既生,他为了平息战乱,主动来到北狄自投罗网,当是壮举。
前者,他即使平安回了晟朝,也会被人戳脊梁骨。后者,则是为国为民舍身取义。
这其中的区别可谓是天上地下。
“王子,陈逾行不会相信,手书是我亲手所写。因为在他的心里我已经死了,而且是他亲手杀死的,你让他怎么相信一个已死之人会写书信?”
吐延一怔,“你说是陈逾行亲手杀你?”
“我离开这里后,遭到陈逾行的追杀,他用世间罕见必死之毒杀我,幸得我有个好妻子,捡回了这条命。”
吐延以拳抵着脑袋,“既然这样……不行,我不相信他们。”突然一拍大腿,说道:“不如这样,你列在两军阵前,让他们看到你确实没死,有万千大军作证,想来也不会抵赖。”
卫婵沅忍不住出声,“太危险了,陈逾行很有可能当场用箭射杀。”
陈逾白拍拍卫婵沅的手,示意她别担心,“他并非光明磊落的君子,说我是假的当场射杀也并非不可。”顿了片刻,“不过,此种办法,我答应你。”
“殿下!”卫婵沅拉住他的衣袖。
“阿沅,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陈逾白回头看吐延,“王子,借我一身盔甲即可,那军中有忠于我的人,定会保我平安,既然这场战乱因我而起,我定然负责到底。”
卫婵沅气嘟嘟的说道:“这场战乱绝不是因你而起,是陈逾行他枉顾边疆百姓的性命,想以此来换自己朝中的威望。”
“阿沅,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为此道理,而且,即使陈逾行不是借着北狄杀我的由头挑起的战争,作为晟朝的储君,我也应该平息这场战乱。”陈逾白温柔的抚着卫婵沅额前的碎发。
对陈逾白是不是个心怀天下的好君王,卫婵沅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点点头,“只是,我很担心……”
“放心吧,”吐延说道,“我会让阿豺在身边保护太子的,而且,早就听闻晟朝太子文武双全,这远处射来的箭,定然躲得过。”
陈逾白笑笑,“阿沅,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为我伤心的。”
酒足饭饱,天色渐暗,侍女将二人带回了他们熟悉的厢房。
还未走近,远远就看见悦延站在门口,一手端着一盘奶干,一手端着好些水果,“白郎君,不,晟朝太子,听说你们回来了,我…”悦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公主有礼了,进来坐吧,不过今日可没有茉莉花茶招待公主了。”卫婵沅笑着走过去拉着悦延的胳膊就进了房门。
陈逾白站在门口,很不友好的看着悦延,似有所指地说道:“赶了一天的路,刚又被王子拉去喝酒,现在倒是有些累了。”
他是存着私心的,他知道阿沅天性善良,而且悦延和薛玲玉不同,是个好姑娘,阿沅和悦延合眼缘也是正常,可自从他毒解了之后,总感觉阿沅很疲倦的样子,和之前心中的疲倦不同,这次更多的是身体的疲倦,他看着阿沅心疼,自然不希望旁的事情再来打扰。
从晟朝到北狄,又从北狄逃命,她为了救自己爬雪山,被取眉心血,本就不强壮的身体,现在更是孱弱了。
说来说去,都怪自己,想一直用心护着她,却一次又一次让她受到伤害,那种无力感又升了上来。
突然的他想起无言给他说过的话,此生可以护她性命,但其余的事情不可强求,若强求必有所伤。
之前他对这话不屑一顾,现在回想起来,却有些相信了。
“那,那我改日再来?”悦延放下奶干和水果就要出去,卫婵沅却拉住了她,“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和我交朋友,今日确实也有些累了,改日我教你绣我们晟朝的牡丹花。”
悦延笑笑,眼中似有晶莹,点点头,“从小到大,父王和哥哥宠我,旁的女子都好似怕我一般,我还没有交过好朋友呢,只有你,让我感觉到了平等对待的舒心。”
“以后你也可以来晟朝找我,我也可以来北狄找你,悦延,我们是朋友。”
悦延一下抱住卫婵沅,“等明日两军对阵结束后,我就来找你学绣牡丹,教不会我,你就不能走。”
卫婵沅拍拍她的背,“好。”
悦延路过陈逾白的时候顿了顿脚步,“白郎君,我早就不打算喜欢你了,如果你不好好的对待太子妃,我就把她从你身边抢走。”
陈逾白哭笑不得,“你一个小丫头和我抢什么,况且我不会让任何人有这个机会的,阿沅,我之命也。”
悦延走出房门,陈逾白走进来,关上门,在她鼻尖刮一下,“没想打我的太子妃这么有魅力,连北狄辣椒一般的公主也喜欢我的阿沅。”
“悦延是个好女子,从小受尽了宠爱,没有受过委屈,心地单纯善良,她就像是白纸一般,我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疼她爱她的郎君,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度过这一生。”
陈逾白揽过卫婵沅,“会的。”拿起盘子里的奶干喂进卫婵沅嘴里,“甜吗?”
卫婵沅抬头笑着望向他,“甜。”
下个瞬间,陈逾白就贴上了她的唇,轻柔而细腻的在她的唇瓣上摩擦着,“不是奶干甜,是你甜,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吻你更甜的事情了。”
就像是贪吃的小孩,不停的允吸着她唇上的香甜,轻轻撬开皓齿,在她嘴中探寻着,克制又失控,隐忍又放纵,他喘着粗气,“那日,也是这奶干,阿沅,我们继续那天没有继续的好吗?”
卫婵沅想起那天的情景不禁脸色一红,羞赧的点点头,指着烛火说:“殿下。”
陈逾白袖子一挥,用内力将烛火熄灭,抚着她的发鬓,“我的阿沅,你可知道我么多珍惜你,比任何事任何人都要珍惜,你又知道我多么害怕失去你,比任何人任何事都害怕,我这生最大的希望就是想让你平安顺遂。”
卫婵沅心生感动,一双眼睛含情望向面前人,却突然忆起了件事,眼珠一转,“可是那日在马车上,你说对我腻了,让阿善兄长带我走。”
别过头去,装作生气的样子。
“那是假的。”陈逾白立刻解释起来,“那时我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所以你就把我轻易让给了旁人?如此说来,我倒是个随便的物件了。”
陈逾白有些着急,但想起那时的情景,心中泛起酸涩,“阿沅,若我活着,定然希望你在我身边,由我护着你,最是安心,可若我……我倒是希望你把我忘了,安然的度过余生。”
卫婵沅苦笑,沉默半晌,才说道:“我倒是想过忘了你,可是你偏偏来纠缠,又三番五次救我性命,我是想忘也忘不了,倒不如尊了自己的本心。”
前世是如何,今生又是如何,似乎他不是他,又是他。但这又有什么所谓的,她的心已经全部给予了眼前这个人,又何苦计较前世今生。
“阿沅,我一直心中有愧……”
陈逾白双手托着卫婵沅的头,胳膊肘支撑在床榻上,“我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快点结束,让我们可以安稳的相守一生。”
他心中的愧意从来就没有消失过,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是过去还是现在。
卫婵沅迎上他的眼神,“我倒真的希望你是个茶商,远离这些朝堂纷争,也不用背负家国天下,小富即安,相守一生。”
轻轻吻上她的额头,翻了个身,紧紧将她搂在怀中,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下辈子,不论你是谁,我都会找到你,陪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生活。”
低头,神情闪烁,“这辈子,有些事,我背负了,便无法脱身。”
最近无言的话,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耳边,尤其是中毒之后,它清晰的记起那些话,百万余人身死,是他之过。不知是否因为最近北狄和晟朝起了战端,才会如此,但他心中明了,此次重生,是给他弥补的机会,他必须要抓住,否则,将会付出无法预计的代价。
卫婵沅垂眸不语,听见陈逾白如此说,也不禁想起无言说过的话,若她要救想救之人,就必须放弃凤位,对无言的话,她本不愿全信,但这么多事发生后,她不得不信了。
前路迷茫,两人各怀心事,都心存希望,又都害怕非能如愿,相拥而眠,竟也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86章 退兵
天蒙蒙亮的时候, 阿豺还没敲响房门,卫婵沅刚好打开了门。阿豺愣住,叩门的手停在半空迟迟没有动作。
卫婵沅看见阿豺的模样,莞尔一笑, “阿豺将军别来无恙, 我是‘小表弟’呀。”
“你, 你就是,哦, 你就是太子妃?是悦延口中国色天香的太子妃?”
卫婵沅微微一笑。
阿豺上下打量一番, “果然是名不虚传。”
昨日他已经听吐延王子说了太多惊艳的话了,虽说有了心理准备,但这冷不防的还是惊住了。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太子妃, 小英呢?”
“她和闵郎君先回晟朝了。”
阿豺脸上马上失落, 喃喃自语:“作为朋友, 走了也不知道告别一声。”
“阿沅,是谁?”陈逾白起身,简单穿好衣服, 走了过来, “是阿豺呀,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