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哄——丁律律
时间:2020-10-28 09:55:25

  “哈哈,别误会,当然不可能让小丫头如愿,我和老陆揍了她一顿,最后从她手里抢了一只仓鼠给他,他给我闺女哄了两句说有个小姐姐和她一样喜欢仓鼠,只不过她的那只不幸离世了,如果没有这只,小姐姐就会变成仙女,在梦里找她要仓鼠。给我闺女吓地一愣愣的。心甘情愿送了出去。”
  旁人提起往事,忍俊不禁。
  明当当却笑不出来。
  当晚回家,她一叫雪裂,那小东西就跑出来亲昵往她掌心拱,她哭笑不得。
  有些伤,在幸福过后回想,竟然模糊不清。
  不记得当时那一只真正的雪裂是如何痛苦,却被眼前这只迷惑,它就是雪裂,陪伴她半年的真正雪裂。
  如何跨过内心的砍,在一念之间。
  冬末,明当当接到一通电话,来自祖国大西南,“请问明当当小姐吗?”
  “我是明当当。”她看到来电归属地就猜到对方身份,笑着问候对方,“是蒋校长吗?”
  “对,是我。”对方激动,“收到你的来信我们很意外,你这样的大明星,真的愿意来山区教音乐课吗?”
  “为什么不能?”明当当笑,“音乐不属于艺术作品的一类吗?既然文字可以传道受业,那音乐也可以。”
  “好,好!我们这里就缺一个音乐老师,但我们的民族音乐历史悠久,相信你也听说过,我们这里有很多有天分的孩子……”对方激动,“总之……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需要我到?”
  “当然越早越好,不过,我希望你春天来。怕你那时候没时间了……”
  “我有时间。”明当当应声,“提前一个月告诉我,我都有。”
  “好。”对方笑着感激,“春天见。”
  “春天见。”
  时间一晃,春暖花开。
  明当当来的时候轻装上阵,只有一只24寸的行李箱,其他东西有需要会让小魔寄过来。
  现在的国内山区并不算太贫瘠,公路发达,家家门前通水泥路。
  她所待的学校叫红丝带小学,在镇上,里面学生比较特殊,每天会排着队在教导处吃老师们精心分配好的药。
  明当当一开始教音乐,后来发展到体育,语文一起带,偶尔还会画画,她那半吊子水平在学校里竟然可以扬眉吐气。
  时郁以前老说她艺术细胞浓厚,唯独绘画方面不堪入目,她小时候最大的绘画兴趣就是和他闹矛盾时,画只乌龟贴在他背后,或者趁他睡着在他脸上画地图,他那时候对她束手无策就激她,声称愿意贡献自己的身体锻炼她的绘画技巧,小时候的她一听就不干了。
  丢了画笔,再也不画他了。
  长大了想,这就是上当啊,小时候他干了多少回这样的事,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耐,却不知,他这个人蔫坏。
  一如他那晚对付她的那招……
  说着等她能力够,他就回来解约……
  结果……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无数片,飞入水中都不见。”
  黑板上,□□笔字漂亮柔韧。
  穿白衬衫牛仔裤的女老师也万里挑一模样,学生托腮在下头,时常有人看入迷。
  “看黑板念,不是看我。”明当当带笑提醒,接着发现班里少了一个人,“雷霆怎么没来?”
  “他妈妈说他去姥姥家了。”
  “不对,是他语文课本丢了,逃课去了!”
  “是不敢来,不是逃课。”有人纠正。
  七嘴八舌,小萝卜们活跃。
  明当当皱眉,“好了,先上课。”
  底下人立时收声,整整齐齐坐好。
  上完一节课,明当当到办公室打雷霆母亲电话,接通后对面特别搞笑,“明老师,我早上把孩子送到学校去了呀。在校门口分别的。”
  “他没来。”身为班主任,明当当感觉糟心,“希望家长用心配合,他到底是来学校还是去姥姥家,不要撒谎。”
  “我没有哦,其实是……替孩子隐瞒,他语文课本丢了。”
  “怎么又换话了?”明当当气地脸白,真是不当老师不知极品父母多。
  雷霆母亲遮遮掩掩,“哎呀,随便他去不去啦,自己又是艾滋病儿童,谁晓得他古怪心理。”
  “有你这么当妈的?”明当当直接摔了电话。
  接着问同办公室的老师要了雷霆家地址,骑着自己的小电动就往山里赶了。
  夜色弥漫,山里的夜会动。
  像故事里的大怪兽,又像恐怖片里披头散发贞子。
  明当当那叫一个赶啊,档位扭到最大,一路倒是没车,泊油路也浇地好好的,就是公里数太长,她骑得校长的新车,差点给人车子摔山崖下,自己好歹稳住了,终于冲出暗黑包围圈,到了一条宽阔四车道公路,进了兵坑村——一个实为村却因为旅游开发到比镇子还宏伟的地方。
  灯火通明。
  抬手腕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
  一道双车道石桥从宽阔河床上横跨,明当当推着车子经过——没电了。
  终于到了雷家,一个处于村路里边的人家。对方父母不在,只有爷爷奶奶在,两位又是本地话连篇……
  明当当开始怀疑人生。
  “是老师吗?”一个说着普通话的妇女走过来。
  明当当赶紧点头。
  对方笑,“他爸爸外出打工,妈妈在村上宾馆里打工,你去那边看看,估计雷霆也在那儿帮忙工作呢。”
  “好,谢谢。”明当当终于微松气。将车子停在雷家门口,向不懂普通话的爷爷奶奶比划半晌,借好地方充电,自己则走向村中心。
  许是经过多番波折与惊吓,走向目标地点时,她开始不急不缓,中途还接了一个电话,来自法国。
  “很抱歉明女士。”
  “为什么?”明当当用法文质问对方,趋近烦躁,“用同样的钱为什么不能为我定制吉他?”
  “因为奥丁只有一把,它属于时。”
  半年前,赵立楠告诉她,时郁在法国某著名工坊定制一把吉他,付款走地是公司账目。
  他当时可能穷途末路,又或者身无分文,总之不管哪一种都很不符合他身份。
  “也许是信号呢?希望谁去找他?”赵立楠当时期待的看着她。
  明当当嗤笑,谁找?自己一下走地干净,她连神都没回过来,有必要去找吗?做梦。
  转眼,她打包行李来了这里,望着这夜色中排排矗立的黑瓦白墙建筑,明当当忽然有种错觉,她来过这里,在去年夏年,不,应该是前年,和他重逢之初,她拍MV的那个小村落。
  何其相似,旅游大巴遍布,农家乐小楼鳞次栉比。
  忽而脱力,耳朵里是法国人不紧不慢的古板强调,“对不起,我们真无能为力,奥丁只有一把,是我们给客人的承诺,同时我们也无法抄袭客人所设计外观……”
  “你们重新给我设计,颜色相同,加上一个名字。”明当当妥协了。
  “什么名?”对方似乎翻出纸张,哗哗地准备记。
  “Thomas……”明当当咬牙,“你们的客人时。”
 
 
第61章 哥哥
  简单交代细节后挂断。
  明当当盯着手机发了会儿愣, 才收起手机,提步往山上走。
  越接近目的地,嗓音越大, 放大的电流音从毫无质感的音箱中喷发,呲耳效果一流。
  她停在宾馆门前, 讶异看那群聚众狂欢的人群,一时哂笑。
  “明老师?”一个八九岁瘦弱的小男孩手里端着一盆碗碟,从后院洗水池过来,猛一瞧到她背影便打了个机灵, 待她转过身对视他,小男孩手脚软了一般,盆子倏然坠落, 幸而得旁边人伸手一把, 不至于摔个稀里哗啦。
  “怎么干这些?”明当当扶住盆,仔细从男孩手里接下,皱眉问,“你妈妈呢。”
  “在厨房做饭……”小男孩叫雷霆,乡村长大的男孩本该皮实, 他却纤弱脸色病态般的白,看人眼神也闪烁。
  明当当说, “别怕。老师跟你妈妈谈。”
  “她还没结束……”
  “我等她。”
  雷霆欲言又止,只好垂着脑袋先将盆从她手里端回,“我送进去。”
  明当当跟随他一起进去,在大堂站住, 大堂里还有两桌人没吃完,男男女女,吞云吐雾。左手边就是厨房, 敞开着门,里头是银色的长料理台,下头可装碗碟,雷霆将那一盆的碟子小心翼翼往下头码好,接着才走向大灶,对一个头戴围巾的妇女低语了什么,对方随即往外瞧来,神色讶异。
  明当当与对方打了照面,面无表情。
  “明老师,我妈妈说等十分钟……”雷霆擦着手从里头低头出来。
  明当当注意着这男孩子动不动就垂下去的头颅,低声,“你是书本掉了不敢去学校,还是你妈妈不准你去学校?”
  雷霆不愿回答。
  红丝带小学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缺陷。
  明当当见怪不怪,瞟了眼外面道,“陪老师到外面听听歌?”她悠闲,铁定要等到他母亲出来的模样。
  雷霆妥协。带着她来到外面。
  外面是个露天场地,挂了一块投影仪,简易点歌设备,用餐完毕的客人就在露天K歌。
  多是些老歌,如刘若英的《后来》等等……
  明当当陷在旋律里,神情投入。
  光影投在她姣好的容颜上,让没见过世面的乡村小男孩看害了羞。
  “老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突然提议,腼腆着,病态白的脸上难得透出点儿红。
  “嗯?”明当当耳朵里是《后来》的旋律,没听清小男孩话,倏地这孩子就一拉她手,带着往山道上跑。
  “雷霆?”她不明所以,被男孩带着穿过篱笆,躲过两辆往更深处大山开的轿车,往上坡的柏油山道上走了大约七八分钟,停在一处种植红薯的山地下头。
  “干嘛?”她笑,觉得这小孩疯起来也挺皮的。
  雷霆笑了笑,手指向河床。
  明当当侧眸,首先听到流水潺潺,接着暗夜下无数萤火在河床上方穿梭。
  雷霆告诉她这地方叫小南河,有个传说,看到无数的萤火就会心想事成。
  “你们山里缺什么都不缺萤火,你心想事成了吗?”
  雷霆摇头,忽然腼腆笑,“可能也不是心想事成,但和美好有关呢,还有老人说是年轻男女许愿的地方,好像很灵。”
  “我知道,你们村庄有很多类似传说。都是拉游客的。”明当当让自己的艺术细胞沉睡了,煞风景说,“你都别当真啊小孩。”
  “人不要信任何传说,或者靠别人施舍。你得自己奔出来,那才叫踏实,才叫日子,知道吗?”
  雷霆表示自己并不想听到这些话。
  哪怕是实话。
  明当当拍他后脑勺,笑催,“走吧!”
  两人于是沿着一边是红薯地,一边是河床的小道往大路上爬。
  雷霆不甘心,弱弱说,“是真的明老师,沿着小南河走出去你第一个见到的男人会是你的真命天子。”
  “那是你吗?”她大笑,“十几岁年龄差姐姐可受不起!”
  雷霆听不懂,随意扯了一根狗尾巴草玩耍,没尽兴,倏地被她抢了去,“走快点,蚊子叮死了。”
  一点没老师样子,这么骂他。
  雷霆面不服心却软,享受着和她一起往回散步的浪漫,好心情溢于言表。
  “他们唱歌好难听,很吵。”他中途这么告诉她。
  “普通人唱歌都这样。”明当当宽和。
  雷霆还是不服,“只有他们难听。”并表示他有在宾馆听过天籁般的现场,是一群人,“他们都很有才华。”
  “可能是专业人士。”说话间到了农庄的停车坪。
  上面灯光大亮,雷霆口中的难听人士倏地成为听众,一齐坐在塑料椅内,将中间的舞台围成一个圈。
  所谓舞台,只是离设备近一些,灯光聚集的浓厚一些。
  其他依然是平地,并不突出,和听众融为一体。
  但那名女歌手实在太过优越,嘶哑的嗓音,铿锵的爆发力,台风老辣,让如此静逸的夜晚心甘情愿被她打破。
  一首摇滚,唱出沧桑和既往不咎,干净利落。
  明当当几乎忍不住抬手随着众人一起鼓掌,这大概就是雷霆口中的天籁般现场,调动人情绪,尽情投入与释放的音乐共情能力。
  他们是一群人……
  明当当发现女歌手后,脑海里不禁想起雷霆这句话。
  人群中央明显与众不同的一些角色,除了女歌手,还有一名吉他手……
  对方手中的电吉他,级别应是大师级别,这么遥遥一望便知价值不菲,明当当首先震撼他的吉他,甚至比初次看到女歌手还惊讶,这山村摇滚夜,卧虎藏龙,她的手掌便在鼓与不鼓掌之间倏地空顿。
  她头歪了歪,眸光微微起雾,一瞬间周遭一切人事褪离,只有男人的吉他SOLO。
  他沉迷弹奏,垂首专注拨弦,那手指仿佛不属于人类,轻拢快挑,节奏稳健,带出一段精彩绝伦旋律,抬眸,眼底似看了听众,又似无情略过,再垂首下去,长发被夜风撩起,随着激烈节拍翻入眼底,微眯,不为外物打扰,力度隔空传透,震撼人心,直至收尾。
  这一首这般漫长,吉他SOLO结束,女声进入,他收敛锋芒,静静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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