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态度让林潇觉得分外舒心。
既然已经接替原主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活,林潇当然也不会介意代替原主孝敬父母,但是自愿的孝敬和迫于习俗不得不孝敬之间,也存在很大的区别。
在崇尚“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古代,一位父亲竟然完全没有“女儿的钱就是他的”这样的念头,面对大额财富的诱惑仍然不改初心,哪怕他只是一个在大众眼里没有什么出息的庄稼人,也值得敬佩。
对于这样一位真诚疼爱女儿的父亲,林潇也愿意当作真正的父亲来孺慕。
她没有在大街上和林大喜推攘,回到家后就分出了一半的银票递给他,“爹,这些银票您先收着,剩下的我打算去镇上置一间铺子。”
林大喜没接银票,倒是被铺子吸引注意,“铺子?什么铺子?”
“暂时还没想好,可能学郭家嫂子开一家绣庄,也可能做其他,女儿没经验,怕被人骗了,这些银子您先替我收着,要是有个万一也不至于全亏。”
郭家嫂子就是原主之前拿绣活做的那家绣庄的老板娘,她当时开绣庄时引起过不少非议,现在镇上的人倒是大都接受了,拿她举例也是为了让林家人不至于太惊讶。
林大喜一听她说可能被骗,也不再纠结了,赶紧收下银票准备回房间藏好,“行,爹先给你收着。”
林潇满意一笑,给人塞钱也是个技术活呀。
接下来的日子,林潇让林大喜又开辟了一块菜地来种辣椒,除了给悦来居供货,也准备留下一批种子,以便来年在整个临福村扩大生产。
而她说想开铺子也不是说说而已,有空闲之后,林潇也开始留心在镇上物色铺面。
她没打算开什么绣庄,毕竟青石镇就那么大,整个镇子的经济水平也比较一般,百姓们的购买力都不怎么样,多出一家绣庄也只不过是跟其他绣庄争生意罢了,损人还不利己。
林潇在镇上观察了好一段时间,分析哪片市场可能存在缺口。
古代有士农工商,有三教九流,有五行八作,从朝堂到民间,各行各业的等级划分都非常严明,在这层层压榨的等级之下,广大普通老百姓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得越来越狭窄。
林潇虽然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但也一直在思考着,能不能以自己末流的出身在古代闯出一条出路来,开铺子就是她计划要走的第一步。
商人在古代虽然一直被人瞧不起,但无论是谁也不能否认,商人的存在给全天下的经济发展和百姓生活都带来了极大的便利,真要没了他们,许多大户人家说不定会活活饿死。
而且谁说行商的比不上当官的?如果你能掌握住整个天下的商业命脉,同时利用手上的人力财力资源铺设起一张巨大的情报网,掌握到足够的情报和人脉,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老爷们也无法奈何。
林潇事先就在脑中给自己画了一张大饼,然后,从零开始。
女子身份行事处处都不便,林潇索性给自己虚构了一个全新的男子身份,以后都用这个身份在外行动。
她通过化妆调整外貌,不留下任何与“林潇”这个身份有关的痕迹 ,化名肖时霖,自称是一位商家子弟,与父亲一同外出跑商时遭山匪偷袭,父亲和同行的家丁们都不幸丧生于山匪之手,大部分商品和财产也被山匪抢走,而他丢失了路引和所有身份资料,独自流落到青石镇。
她对外面的说辞是,想来青石镇投靠亲戚,到了却发现他们已经举家搬迁找不到人,原本就是因为母亲过世才和父亲外出行商,现在父亲也不在了,就更不想再回老家那个伤心地,也不愿继续四处漂泊,所以就在镇上买下一套住宅小院,打算在青石镇安顿下来。
她又暗中给县衙的相关官吏塞了点银子,处理好户籍问题,正式在青石镇落了户。也是这个时代的户籍管理制度不太严密,到处都有漏洞可钻,才能让她有这样的操作空间。
解决好身份问题之后,她以“林潇”的身份扮作男装,在青石镇一条还算繁华的街道盘下一个铺面,打算开一家杂货铺放在明面上给林家人看,零零散散的什么东西都卖,也方便她后拿出银子补贴家用。
接着,她又以“肖时霖”的身份,在黄安县上开设了一家“肖记速食铺”。
所谓“速食铺”,通俗点说就是快餐店,专为工作劳累、手头也不太充裕的脚夫苦力以及小摊贩等底层“下九流”百姓提供快速而廉价、口味和营养价值也都还过得去的食物。
哪怕是被所谓的达官权贵等“上流”人物轻视和嫌弃的“下九流”,也蕴含着不可小觑的力量,这是林潇想从“速食铺”开始的初衷。
第86章 村姑她不嫁豪门(5)已修
在虚构肖时霖这个身份时, 林潇就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祖辈就是开饭馆起家, 之后生意有起色有余钱才开始涉足其他买卖”的身份背景, 开速食铺也不会显得突兀。
据林潇这段时间的观察,“快餐”这种餐饮形式在古代其实也存在,就比如在黄安县里,就有酒楼推出了“立办”这种形式的业务,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上百人的大规模酒席。
不过这种“快餐”业务目前还只针对豪门勋贵等“高级客户”, 价格比起寻常食物甚至还要略贵,无法为寻常百姓家所用。而大街小巷常见的劳工苦力们, 一日三餐往往就直接用粗面馒头大馍等干粮直接对付了,十天半个月沾不到一丁点油腥也是常有的事。
林潇开这个“速食铺”的首要目的并不是赚钱,而是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平民百姓中扩展出一张人脉网络,以后通过继续在其他城镇开设分店, 把这张网络大范围铺展开来, 不论是用来搜集网络信息, 还是进行其他行动都更加便捷。
这个世界的贫富差距极大, 所谓的“钟鸣鼎食之家”占据只有最顶尖那甚至不到百分之一的人口, 剩下的绝大多数都还挣扎在温饱线上,但毫无疑问, 他们对整个世界的了解比起那些“上流人”更加深切真实,这些人都是速食铺的潜在客人。
在古代开食铺比起其他行业门槛要低得多,也不像现代需要办理各种各样的证件,搞定铺面后去官府稍作打点,拿到印信就行了。
林潇选好铺面、打点了县衙的人之后, 请了一对有过多年帮厨经验,手脚利落人品也过关的中年夫妻当厨子,又聘了一位有掌柜经验的人负责收账记账和采买工作,再招两三个小伙计,一个铺子的台班子就算是搭起来了。
人手只是其次,想把“速食铺”开好开大,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在菜单的设置上。
大家谁都不是傻子,就算是打着“廉价速食”的旗号,如果每天就端出些清汤寡水,也不可能吸引到客人,还得舍得在食材上下功夫,每天的荤腥总是必不可少的。
再者,再好的东西每日重复着吃也会烦腻,还要考虑到客人的口味问题,爱吃饭食还是面食,爱吃清淡口味还是浓郁口味,所以菜单要尽量丰富,还要定期调整。
而林潇虽然说不打算直接靠这个“速食铺”赚大钱,但一味贴钱的生意也做不长久,如何调整菜单,在收入和支出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这个问题倒需要费点心思。
最后她考虑了当下各食材的价格,以及厨子们擅长的菜品,整理出了五份可以重复使用的菜单,每五天一个周期轮换着来。
每天只提供中晚两餐,不做早餐。每天至少有四种主食、十道菜品可供选择,当中有荤有素,有清淡有重口,可以满足绝大部分人的口味需求。
为了节省成本,饭菜都是大锅做好后放在炉灶上温着,客人点单时直接盛。林潇特地调整了菜谱上各种食材和调味料的配比,精细规划烹饪过程中的每一道步骤,让厨子们严格按照菜谱来操作,就算是大锅菜,味道比起一般饭馆的精细小炒也是不差的。
开业那一天,林潇特地让帮工在店铺门前摆开了一长排小菜碟,过往行人皆可以免费取用碟中食物品尝,又采用“开业前三天五折优惠”的策略,把原本就实惠的价格再削减了一些,很是吸引来了一批客人。
要是条件允许的话,谁不愿意对自己好点,吃些有营养的好东西呢,速食铺的食物价格本就优惠,五折算下来,在外面买两个馒头的钱就能买上一碟荤菜了,再花上一两文买一份米饭,一顿饭就能吃得美滋滋的,这可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一开始大家伙都只是打着占便宜的心态进肖记速食铺吃饭,本想着价格这么低,味道定然不怎么样,尝尝荤腥也就够了 ,谁知一吃那可真是两眼冒光了。
这味道真是绝了,一位脚夫大哥边吃边惊叹,比起他曾经在某某大户人家帮工,有幸被打赏的那道菜味道还要好!
底层百姓见过的世面不多,也不知道真正的好菜是什么味道,只能拿那些被他们高高仰望的富人家作比较,比他们吃的东西还要好吃,那绝对是顶好的呀!
他们日常东行西走,接触的人也多,每个人闲侃吹嘘几下,肖记速食铺的名声迅速地传了出去。
还有几个手头富足的老饕听到传闻也找了过来,本想着要是不让他们满意,绝对要去外面实话实说,防止肖记继续瞎说大话招摇撞骗,谁知一进铺子里闻到那股香味,就没忍住把所有菜式全都点了一遍,最后吃撑扶着肚子出来。
就这样,开业前三天的优惠期过了之后,除了少数实在是囊中羞涩负担不起的人不得不怨念满满地把“肖记速食铺”当作是有余钱之后的奢侈消遣,绝大多数客人都选择了继续留在肖记用餐。
对于黄安县上的劳工们来说,现在的一天是这样的。
早上随便吃点干粮就开始干活,中午休息时间急迫些,就去肖记选一份排骨炖土豆、白菜炖粉条等软绵好消化的食物,快速吃完好继续干活;晚上稍微闲下来了,可以叫上几个工友一起去肖记,一人点上一份小菜,合在一起细细地品。
这样的一日三餐,自己吃得舒爽,说出去也倍有面儿,干起活来也多了个盼头。
速食铺的生意渐渐步入正轨,林潇并未露面,只在幕后监管了一段时间,发现店铺里的人能够应付好生意上的各种情况后就放开了手,开始思索其他问题,比如去其他的城镇开分店。
有时候她也会客串一把客人,坐在铺子角落里,留心来往的乘食客口中交谈的内容,扩充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见识和理解。
这个世界交通极其不便,也没有电话或者网络之类的便利的通讯工具,绝大多数人从出生到老死,终其一生就局限在家乡这片土地上,反倒是那些四处奔走的劳力走贩,他们行走过的地方、交流过的人更多,见识比起常人更加广博。
林潇混在食客中,倒是听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虽然大都是些没根没据的谣言逸闻,但比起两眼一抹黑,也算是涨了不少见识。
这天林潇仍和往常一样坐在店里装食客,午后的速食铺里还挺热闹,点好餐的食客捧着碗碟呼呼吃个不停,还在等餐的食客们一边催着,一边和旁边的熟人吹牛侃大山。
食铺的掌柜和伙计们早就和这些食客们混熟了,时不时道一两句“今天大哥你来得迟了些”、“吃饭还是吃面”、“还是老样子吗”等等,显得整个店铺氛围温馨和谐。
偏偏这个时候,几个痞里痞气的人突然出现在店里,打破了这份和谐,带头的刀疤脸大汉一脸狠戾,“你们掌柜的在哪里,赶紧滚出来!我兄弟吃你们的东西吃坏了肚子,赔钱还是赔命,给个准话!”
掌柜看了林潇一眼寻求意见,林潇微微点头,让他自行处理。
这些天肖记速食铺开得热火朝天,必然损伤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林潇早就预料到会有人过来找麻烦,之前也和店里的员工通过气,所以并不担心。
掌柜的脾气倒是好,悄悄交了个小伙计去报官,对着明显就是在找茬的刀疤男子仍然笑得一脸和气,“不知吃坏肚子的是哪位壮士?什么时候来小店用餐,吃了些什么?”
“老子哪里晓得这么多!”刀疤男子不耐烦地拍向身前的餐桌,他力气还不小,拍得餐桌猛地一震,吓得正在上面用餐的食客赶紧搬着碗碟跑开。
“老子就放话在这里,我兄弟的肚子可不是白疼的,今天你们要是不赔钱,这店就别想开了!”
掌柜的仍然不慌不忙问道:“不知壮士想让我们赔多少?”
刀疤男子冷哼一声,“一千两,不二话!”
旁边看热闹的食客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要知道,他们每天在肖记的消费最多也不过是二三十文,一千两银子算起来可以足足吃上一百年了!
一千两放在外面都够买好几十个丫鬟伙计了,就算是买下肖记这个铺子,估计也用不着一千两,那人的肚子是有多金贵,疼一下就敢要一千两!
不论是谁都知道,这些人明显就是来找茬的,提一个不可能接受的价格,被拒绝之后正好正大光明闹事。食客里有不少认识这几位地痞的,对他们日常的行事作风非常了解,这时候却也不敢站出来说半句话。
他们人小力微,又有一家老小要养,哪里敢得罪这些硬茬子。不过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肖记的老板能把这些人应付过去,他们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吃饭的好地方。
掌柜听到刀疤脸的狮子大开口,脸上也没有丝毫怒意,仍然笑眯眯的,“只要一千两就够了吗,几位大哥辛辛苦苦来到小店,我们是不是还要给点劳务费,请大家喝个小酒?”
刀疤脸也没预料到掌柜这么上道,声音都有点结巴,“那、那是自然。”
“这位大哥刚才拍桌子把手拍疼了吧,一定得去看看大夫,药费似乎也该我们出?”
“你、你知道就好!”
第87章 村姑她不嫁豪门(6)已修
刀疤脸看到掌柜态度如此之好, 心里都有些犹豫了。
他们也是受到别人的雇佣过来找茬的, 对方出手不算大方, 事成之后到手的银子还不到一百两,要是肖记真的这么上道,愿意赔给他们一千多两银子,那还找个屁的茬啊,直接拿钱走人不是更划算。
掌柜和和气气地看着他, 面上带着真诚的感激:“多谢几位大哥这么讲理,我们当然也不能让你们吃亏, 这账可一定得算准了,您说是也不是?”
刀疤脸仰头斜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掌柜掏出账本,煞有介事地记道:“您的兄弟吃坏了肚子, 赔偿一千两, 五位大哥一人二十两的劳务费, 一共就是一百两, 还有您砸伤手的医药费, 就算十两银子吧,总共是一千一百一十两, 您是想要现银还是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