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这么白白给他一千一百多两?刀疤脸有些怀疑这位掌柜是不是早就看他们老板不惯了想坑他一把,心里火热火热的,吞了吞口水,“银票吧。”
“那还好,如果要银子还得去现取。”
掌柜的仿佛松了口气, 伸手探进钱匣子里做出取银票的动作,刀疤脸和他身后几个小弟红着眼,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的手,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谁知掌柜的手刚伸进去,突然又停住了,“对了,好像还有一笔账忘了算。”
刀疤脸几个悬在半空的心被他弄得七上八下,语气十分不好,“赶紧拿,别停啊!”
“几位大哥别急嘛,”掌柜仍然笑得和气,“我们这边的账也得算算是不是?”
刀疤脸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还有什么,赶紧说!”
掌柜看了看店里那些被这几个地痞吓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食客,皱眉道:“几位大哥突然来到小店,出手又太……豪气,吓到了不少客人,补偿总是要给的,这笔银子要是直接从账上拿,我也不好和老板交代,按理说,应该是要从给你们的那一千多两里边扣的,大家说对不对?”他装作征询意见,看向店铺里看热闹的食客们。
食客们虽然不敢出声对上几位地痞们为肖记说话,可听说他们自己还有银子拿,哪里还顾得上害不害怕,赶紧出声附和。
“掌柜的说的不错,够义气!”
“我们支持你!”
趁着刀疤脸几人还没有出声,掌柜又赶紧向他们解释道:“几位大哥放心,这里也就是二十多个人,就算一人赔偿五两银子,也不过一百来两,少不了你们的,”说着就从钱匣子里掏出一叠银票子,认认真真数起来。
几位地痞也许是想着分给他们的终归还剩下一千多两,竟然也没有出声反对,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银票,恨不得冲上去代替他数。
掌柜的数钱的同时,眼睛余光始终关注着铺子门外,看到之前派出去的小伙计回来后在门外招了招手,才停下手上的动作,作势要把银票递给刀疤脸,又在中途直接收了回去。
“对了,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大哥吃坏了肚子?得先去大夫那里确认一下,不然我也不好向老板交代呀!”
“你!”刀疤脸哪里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一把夺过掌柜手上的银票,却发现哪里是什么银票,明明就是一叠没用的废纸,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弟兄们,看来这家店是不想开下去了,给我砸!”
谁知他们还没动手,一道比他们更嚣张的声音突然在食铺外响起,“几个痞子无赖,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老子倒要看看谁敢砸!”
是小伙计把官府的衙役请来了。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刀疤脸几个面对普通百姓时再嚣张,在衙役面前也放不出个屁来,原本打算在店里打砸的手都僵在半空,谄笑着看向带头的衙役,“洪爷您怎么来了,这点小事也要劳您大驾,真是不懂事。”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斜了掌柜一眼。
被称作洪爷的衙役只是似笑非笑地瞥向他,没有应声。
他们这些当差的虽然爱听奉承话,关键时刻还是要看谁带来的利益大才会护谁,一边是定期给他们好处的正经铺子,一边是几个整天打架闹事的地痞流氓,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站在哪边。
“刀疤陈,你少说两句,吵得老子耳朵疼,掌柜是哪位,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掌柜的一五一十交代了刀疤脸几个借口吃坏肚子,索要一千两的那套说辞。
洪爷伸出手指戳了戳刀疤陈的肚子,“吃坏肚子就要一千两,你这肚子难不成是黄金做的,动不得啊?”
刀疤陈继续朝他谄笑,“我们说着玩的,价钱可以商量,可以商量。”
“那你想要多少?”
“五百两?不然四百,或者三百?”刀疤陈看着洪爷脸色越来越黑,一个劲儿把金额往下调,“要不然五十两意思一下也行?害,洪爷您别生气,大不了我们这次不要赔偿了,就当是吃了个暗亏,不要了!”
洪爷看向掌柜,“你怎么说?”
掌柜的义正辞严道:“假如几位客人果真是在我们小店里吃坏了肚子,敝店当然会负责,如果不是,我们也不会认人污蔑,劳烦官爷为小店查个清楚。”
说着,他还光明正大地给洪爷塞了一个银元宝的“劳苦费”,洪爷见他如此上道,哪里还有什么二话可说,“查,立即查!”
在洪爷等衙役面前,刀疤脸几个缩着脖子乖巧得如同鹌鹑,只说愿意不追究了,问他们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吃坏了肚子,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每个人的解释都不同。
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就是诬陷勒索加找茬而已,事先几个人甚至都没有统一说辞。
洪爷本打算就这么把刀疤脸几个带回去就算是了结了这件事,一直混在食客中看热闹的林潇突然站出来道:“其实如果想知道究竟是哪位吃了这家店的食物,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林潇经常顶着“肖时霖”的身份和官府打交道,洪爷也知道他就是这家食铺的幕后老板,不过并未揭穿他的身份,语气却稍微恭敬了些,毕竟这位出手可大方了。
“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林潇朝他拱了拱手,一本正经解释道:“根据在下这段时间的体验,这家食铺烹调食物时使用了一种特制香料,食用后五日之内仍会在体内留香,只需取出几位肚腹之内的残留物,根据其气味就能判断近期是否在这家食铺用过餐。”
洪爷:“……怎么取?”
林潇挑了挑眉,“药物催吐,或者其他暴力手段也行。”
洪爷:“……”
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特制香料能在体内保存五日的鬼话,分明是这位老板对刀疤陈几个上门找麻烦感到不满了,想给他们点苦头吃呢。
他还能怎么办,钱都收了,对方也是占理的一方,当然只能照他们的要求做了。
掌柜还装模作样地朝林潇拱了拱手,“希望这位小公子帮忙帮到底,代替小店查验一番。”
“没问题。”
在洪爷等衙役的控制下,刀疤陈几个排成一排,站到了一条偏僻的沟渠旁,催吐这么不文雅的操作当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进行,不然也太没公德心了。
林潇也不会费那个钱买药物对他们进行催吐,等第一个人站稳后,直接一拳头对着他的肚子砸上去,拳头里铆足了七八分的力气,直接把人砸得呕吐个不停,连胃里的酸水都给吐了出来。
林潇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将原主这具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就开始练习技能树里的武技,有多个世界的功底在,掌握的速度倒是极快,现在力气比起普通人成年男子大了好几倍。
她也没想把人给揍得半死不活,特意控制了力道和方向,让人吐吐就算了。不是说吃她店里的东西吃坏了肚子嘛,那就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都给吐出来。
强行催吐的感觉必然会让他们刻骨铭心,下次再也不敢过来碰瓷。
砸吐了几个地痞,她也没有凑上去闻,只是嫌弃地捂住鼻子,“臭烘烘的,也不知道平时吃了些什么,这几天肯定没在肖记用过餐。”
刀疤陈排在最后面,看到前面几个小弟被砸得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他恨不得立即长出翅膀飞出去逃离林潇的魔手,连连摆手否认道:“记错了,是我们记错了,我们真没有在肖记吃过饭,是和其他食铺记混了!”
可惜林潇的拳头比他的否认来得更快,刀疤陈只觉得腹部陡然一缩,千钧之力锤在肚子上,疼痛倒还在其次,那股突然涌起的恶心感简直让人无法招架,立即落到了和小弟一起趴在地上吐得撕心裂肺的境地。
林潇捶完人就立即退出了十米之外,等他们都吐得差不多了,才端正神色缓缓道:“看来这几位近几日都不曾在肖记吃过饭,果然是个误会。”
一直在旁边压阵的洪爷几个衙役看到她出手时那个利落劲儿,脖子都不由得抖了抖,没想到这位平时出手大方,人看起来也文质彬彬的,却是个狠人,手上功夫看起来也不错,暗自决定以后若无必要千万不能得罪。
刀疤陈几个也快把肠子都悔青了,暗暗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把雇他们去肖记找麻烦的那个幕后老板找出来揍一顿,多向他要点银子安抚自己受伤的身体和心灵,要不是因为他,他们何必受这样的罪!
肖记速食铺毕竟都做的是“下等人”的生意,还没有影响到县里几个大酒楼的利益,派人来找茬的就是附近一家小饭馆的老板,不是什么大人物,刀疤陈几个也不怕得罪他,经过这次倒是对肖记生出了几分忌惮。
在场各人各有心思,这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清亮的掌声,一个清俊的身影沿着沟渠附近的围墙走出来,“这位公子真是好计谋,好手段,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向您提出一个请求?”
林潇循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哟,竟然还是她认识的人。
说话的正是曾经在悦来居见过一面的那位赵公子。
第88章 村姑她不嫁豪门(7)
那一次在悦来居时, 赵公子那一番挑剔的吃货表现给人的印象还挺深刻, 林潇对此人的身份也有了一些猜测。
看他那身华贵的打扮, 有意无意之间显露出来的居高临下的神色和气势,以及跟在身边的两个明显都是深藏不露的随从,还有悦来居掌柜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这一切都说明这位赵公子地位不一般。
当朝的国姓就是赵姓。
今上二十岁即位,如今已在位十五年, 而这位赵公子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左右,倒是与皇帝的同母胞弟, 即康王赵承劼的年纪相符。
而且坊间皆传,这位康王是个胸无大志的闲散王爷,唯一的嗜好就是美食,为了寻觅新式菜肴, 甚至不惜劳苦走遍大江南北, 和赵公子在悦来居的行事作风倒也很符合。
虽然有这样的猜测, 看着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赵公子, 林潇也没有显露出任何惊讶神色, 面上甚至浮现了一丝狐疑,“不知这位公子看了多久, 方才为何不现身人前?”
只差没有直接问他为何鬼鬼祟祟躲在旁边偷窥了。
赵公子摇了摇手上的折扇,不慌不忙解释道:“不要误会,在下没有任何恶意,只是看几位似乎忙碌得很,才不曾现身打扰。”
说着, 他特别看向林潇,“这位公子出手凌厉,可见身手不凡,我有一位武痴手下见到您出手,特别希望向您讨教一番,不知您可愿意略施薄面,答应我们这个无礼的请求?”
一位瘦高男子随着赵公子的话站了出来,神色中分明带着几分跃跃欲试,显然赵公子也没瞎说,他对林潇的身手确实极感兴趣。
不待林潇拒绝,男子朝林潇抱拳道了一声“请赐教”,便是一道掌风迎面而来。
男子腰间挂着长剑,却没有抽出来用,显然是不想占林潇的便宜,不过林潇对这种自说自话不给人机会拒绝的挑战者没有半分好感,手上的动作也完全不讲究情面,怎么凌厉怎么来。
这位男子倒有些真本事,不像刀疤脸那几个只知道靠蛮力胡乱砸打一通,应该有过多年的习武经验,手上甚至可能还沾过人血,每一招都密不透风落到实处。林潇稍微掩藏了实力,两人倒是打得势均力敌。
不过男子身上也不是没有弱点可寻,林潇仔细观察他的出招方式,发现此人发力时重心都会下意识集中在右脚上,左脚相对来说有些虚浮,这或许是个迷惑敌人的假象,但也可能是个突破口。
发现这点之后,林潇伸腿朝男子的左脚发起一个虚招,果然,左脚的虚浮只是迷惑人的假象,对方立即集中所有力量防御过来,甚至反而试图以此为突破口攻击林潇的破绽。
林潇立即收回虚招,趁着对方将防御力量都集中在左脚,集中力量攻击相对松懈的右侧,一脚直直踢到了穴位,让对方闷哼一声,控制不住身躯足足往后退了三步。
两人出招极快,旁边不懂行的众人还没看清楚谁先出招谁后接招,只听到一声闷哼,战局竟然就结束了。
又不是生死决斗必须打个你死我活,分出先后就可以停止对决了,男子没有继续纠缠,朝林潇拱了拱手,爽快认输后就回到了赵公子身后。
站回原地之后,男子朝赵公子垂下头,冷峻的面上有一丝羞愧:“属下有负主子所托,请主子责罚。”
“没事没事,”赵公子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脸上笑意满满,“这位公子确实有点真本事,你比不过他。倒是可以一用。”
接下来没有热闹可看了,洪爷等衙役们扣着刀疤陈几人回去县衙,林潇正欲离开,却又被赵公子拦住。
林潇语气不是很好,“几位还有何事,莫非还要继续比?”
赵公子摇着扇子,“不不不,公子误会了,不知该如何称呼?”
“敝姓肖。”
“在下姓赵,年岁比你稍长,就托大称呼你一声肖小兄弟,不知肖小兄弟如今在何处高就?”
林潇脸上一片冷漠,“无业游民,无足挂齿。”
赵公子饶有兴致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在下这里倒有个好差事,不知肖小兄弟是否有兴趣?”
不待林潇应答,他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是这样的,在下一向顽劣,近日被家中兄长赶出来游历,有点担心路途上不安稳,便想雇下一位高手当作临时护卫,肖小兄弟的能力实在让人心动,不知你对这个差事可有兴趣?”
林潇兴趣缺缺,“方才那位身手也很不错,足够护卫你的安全。”
“不过是肖小兄弟的手下败将,选护卫当然要选最好的。”
林潇故作犹豫,还是问了一句,“不知赵兄要去往何地,为期多久?”
“这个倒是不一定,天南地北哪里都有可能去,”赵公子微微挑眉道:“酬金可以随便谈,保证让你满意。”
什么临时护卫,这是要雇她当长期保镖的意思吧,林潇虽然在多个世界从事过多种行业,不存在什么职业偏见,但从来就不打算在这个下人等同于奴才的世界跟在别人手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