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接受这样的真实的,宇智波君。”
“……你不是说过,要时时刻刻直面人生吗?你只愿意直面人生的正面吗?”
“不,我会直面人生,无论是明亮的正面还是阴暗的背面——我会直面全部的人生,却不会接受全部的人生。”
“……”
“人生的背面能够接受文学吗?应该也接受不了吧。宇智波君,我要改变人生的背面。”
“人生的背面,包括忍者吗?”
“或许。”
“我……也在你无法接受的范围里吗?”
“你没办法不成为一个忍者吧,准确来说,你根本没想过不成为一个忍者吧?”
“……”
“即使你真地成为了忍者,你和其他忍者也是不一样的。宇智波君,人不是拥有了一个身份之后就成为了那个身份的傀儡。无论你是忍者、是平民、还是别的什么身份,你都是宇智波鼬。你不可能成为一个让我无法接受的忍者的,我确信。”
“……我会努力的。”
“你一定可以的!宇智波君,你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是比其他人夸你的那些都要更加根本性的美好!‘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军旗?”
“哈哈哈哈,这是王小波说的。”
第36章
6、
“我要特训!要实战练习!宇智波君你要帮我!”
“好。”
小孩子的秘密基地里, 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心血来潮, 想一出是一出的七夜萤看着宇智波鼬手上的苦无, 后腰和腿上绑着的忍具包,赶紧道:“不行。你不准用武器, 太可怕了,没开刃的也不行。”
宇智波鼬一愣, “不是……实战练习吗?”
「实战的时候,会有敌人不用武器吗?」
七夜萤读懂了宇智波鼬的眼神, 安之若素地振振有词, “不一样啦, 咱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现在我的敌人是你呀,难道你和我战斗的时候会用武器吗?你好过分!”
宇智波·过分·鼬露出一个无奈且包容的温柔笑容, 软声道:“好吧, 我知道了。”
说着, 他走到一边,把手里拿着的包里放着的身上藏着的全部的武器都放到树根下,两手空空地走过来准备和她对战。
七夜萤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突然醒悟为何恶女小点儿会为这样的一幕触动。
“怎么了?我已经全部放到一边了哦。”男孩子不解地看着走神的小姑娘, 略微歪着的脑袋,贴着脸颊的短发, 草地上一阵又一阵的风吹过, 起伏的绿浪。
“宇智波君!”七夜萤忽然激动, 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晃啊晃, 比翡翠还要剔透的眸子亮晶晶的仿佛蕴了一切美好的光,“我明白了!”
“啊、嗯……明白什么了?”
七夜萤看平素冷静理智的宇智波鼬像是被吓到一样往后缩了缩,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发现这起了反效果。为了避免自己真地被唯一的好朋友定义为脑子不正常的人,七夜萤决定自我补救一下。
她用力揉了把脸止住笑意,然后才用“我跟你说个秘密”的口吻对宇智波鼬道:“你知道吗?有一个作者写了一本小说叫《雌性的草地》,里面有一幕是这样的:也是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然后他们也是在草地上。不过当然不是在实战练习啦,他们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恰好凑在了一起,那个男生有一把非常危险的武器,从不离身,女生就说自己很害怕,于是男生就把武器拿给了女生,好让她不害怕。”
七夜萤的手在宇智波鼬面前摆来摆去的,最后左手握住了右手,用力得指甲附近的肌肤都泛着白,“那个女生当时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原来我赤手空拳就能缴你的械。当时阅读的时候就觉得很棒啦,但是果然好书是不厌百回读的!宇智波君,我明白了~我们的实战练习已经结束了!因为你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那么我们之间的战斗就没有意义!对不对?对不对?嗯?”
面对把脸凑到他面前来寻求认同的七夜萤,宇智波鼬终于后退了一步,随即潦草地点头,“嗯。”
七夜萤很满足,一副她非常厉害的模样,开始阐述“战斗与输赢之间的关系”。
7、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我来啦!”
宇智波·鬼·佐助兴致高昂地跳起来,四下察看了一下,然后到处跑着找躲起来的人。
“找到……什么啊是你啊……笨蛋姐姐。”
一个银白色的脑袋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脸上温柔的笑容让一脸嫌弃的宇智波佐助奇怪地眨了眨眼。
“找错了唷,佐助。”
变身成七夜萤的宇智波鼬的影分|身在宇智波佐助惊愕的目光中散成一团烟雾。
宇智波佐助鼓起了腮帮子,心酸愤懑地用力跺了跺脚,大声谴责不知道藏在哪儿的哥哥,“真是的……哥哥你又帮她作弊!!!”
“噗……哈哈……哈哈哈哈……”
宇智波佐助黑着脸小跑过去,看到了笑得捶树的七夜萤,以及就躲在旁边的哥哥。
宇智波佐助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我不管,轮到你当鬼了!这回找不到我就不算,不准让哥哥帮你作弊!”
“才不要呢,人活在世上就是要灵活运用一切能够用到的条件,这样才是智慧,佐助君你还嫩得很呢!”
“你都不知道害羞的吗?!我还是个小孩子啊!跟我玩你还要作弊!”
“不不不,佐助君,我已经发现了,越是遵守规则就越是会被规则束缚,最后人就会异化为规则的傀儡。”
“……哈?”
“我不要脸了!佐助君!”
“……哥哥,我说认真的,以后离这个傻子远点儿吧。”
8、
……
七夜萤听到了宇智波鼬开写轮眼的消息。
距离她质问宇智波鼬,为什么一定要觉得忍者只能是工具,为什么任务就不能被筛选,为什么他会觉得因为是任务所以杀人也能接受……已经过了三个月。
她听到了宇智波鼬开写轮眼的消息,知道在一次任务里,宇智波鼬的指导老师和两个同伴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回到了村子。
她想去宇智波族地找宇智波鼬,可是又不敢,对自己的性格缺陷和自我厌恶折磨着她,让她干什么都没劲,拿到第二本书的稿费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浑浑噩噩地,不小心踩空了楼梯。
她被接住的时候还回不过神,苍白的脸上定格着茫然的表情,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
“七夜桑?没事吧?还好吗?”
熟悉的声音。
七夜萤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微眯了眼,看清了来人,她鼻尖猛地一酸,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八爪鱼似地缠住了宇智波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我太可恶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对你的遭遇,我、我真地非常抱歉,话语是如此的无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宇智波君,对不起……整个世界都该为你的痛苦流泪,天空怎么能这么晴朗呢,它应该下一场倾盆大雨的……我真地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你,我好讨厌自己……”
“……不是说,杀人犯不值得同情吗?”
“杀、杀人犯不值得同情,但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呜……求求你忘了那句话吧,求求你了,就算在最和平的世界里,八岁的人也不算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就算在最和平的世界里,也要到十四岁才会因为杀人受刑……那是我的偏激和刻薄,不要再去想起它,求求你……我怎么能用不符合时代的道理去质问你,我的模样是何等的丑恶啊,忘了那一幕吧,求求你。”
“……”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太苛刻了,明明你没有选择,在必须要在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之间二选一,是个人都会选择自己的生命。我怎么能忘了这个最简单的道理?对不起,是我擅自把你看作一个理想的模板,然后硬塞了一大堆在这个世界空而无用,甚至有害的东西去盼望,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你遭受了那样的痛苦,我无法想象的痛苦,我却还抱着我那点无足轻重的偏执远离你,对不起宇智波君,你不要恨我,我已经非常憎恨我自己了,求求你原谅我。”
“……”
“是我犯了‘子贡赎人’的错误,因为自己不战斗不杀戮也能活下去,便以为其他人也是如此。我比他还要过分一百倍,我甚至还逼着别人也不去领赎金……我、我明明知道是别人、别的东西逼你的,是这个大环境的错,是我不敢辱骂庞大而古老的规则,所以让你无辜地承担了我愚蠢且无能的怒火……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
七夜萤嚎啕大哭,哭得嗓子都哑了,擦脸上的眼泪都擦出了红血丝。
她单方面的冷战也就此告终。
他们和好了。
9、
“宇智波君!我打算在上次你说的那个村子里建一所福利院,我去发布一个护送任务然后你去领我们一起去啊!”
“福利园?是孤儿院吗?”
“是孤儿院和养老院的结合体!我现在出道三年稿费还不多,不过以后我会分开建的:少年唷~我要让你知道,全世界的福利院都被我承包了!”
“?”
“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我开个玩笑而已。那我去……呃,护送任务应该怎么提交啊?”
“就…………然后…………这样就好了。”
“哦哦,术业有专攻,你这么熟练那你帮我去叭!”
“……好,好,你要跟我一起去,学习一下具体怎么做吗?”
“呃……好吧。”
“跟我说说养老院的事吧,为什么还有一个养老院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啊。”
“……并不理所当然。”
“哈?才不是,难道说一直没有出现过,就没有出现的必要了吗?‘难道从来如此,便对吗’?顺带一提这句不是我说的是鲁迅说的。”
“确实没有孤儿院那样的必要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很少有人能活到老年,基数太小了。”
“……你老了以后来我家养老院,不把这句话咽回去我就不让你进门!”
第37章
10、
昏黄的落日余晖透露出一种垂死的挣扎, 死死扒在任何能够扒到的事物上, 扒得人脸颊发烫。
七夜萤抱着膝盖, 望着夏末的夜晚北极星会出现的方向。现在天空里还没有星星,残阳好似枯干的橘子皮, 仔细嗅一嗅,空气中也有橘子的苦香味远远传来, 一丝一丝,不绝如缕。
太阳还剩下新月那么少的一点儿就要落下了, 说好晚饭后就来的人现在还没来。
“我认识你六年了呢。”
对着身侧的空气, 七夜萤含着笑, 带着几分成熟的感叹。
她不是第一次带着记忆经历童年,故而有了经验,很谨慎地不在孩童时期露出属于成人的姿态, 害怕被当作妖怪。
不过上辈子她从小身体就不太好, 出生在法国乡下, 家里有一个活泼闹腾到和她完全是两个极端的弟弟,最后还没看到弟弟小学毕业就病死了。
准确来说,是她脆弱的身体无法熬过替身能力的开启,所以死的。
和次元的魔女壹原侑子做了桩买卖后, 一直沉睡在她的替身能力“紫微宫”中的亡灵意大利黑手党布鲁诺·布加拉提也清醒了过来,恢复了全部的力量。
布加拉提告诉她替身能力和替身使者的精神、意志力等抽象的概念有关, 如果替身使者的意志力达到一定程度, 替身还会进化。
七夜萤于是终于知道自己上辈子的死因是什么了。
“如果没有你的存在的话, 说不定我早就疯了啊。疯癫会让人联想到忧郁的颜色、胆汁的苦味……”
七夜萤对身边不存在的人袒露着自己的内心, 这是她绝对不会对存在的人说的话,“人类这个族群中,似乎总有一类人是生来便带着不惜己身的荣誉,他们拥有最纯粹的灵魂,能让人联想到一切亮晶晶的美丽的东西,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跟你说过的吧?有一个叫王小波的作家,在某次苦难中,他要从一个苦地方转移到另一个苦地方。他的心中拥有着爱、浪漫与诗意,能够发现美,他说这是‘从一个月亮走到另一个月亮’。对于这样的诙谐且浪漫,我毫无抵抗能力。”
“人总会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如果让我来说的话,我大概只能说出‘从一个地狱走到另一个地狱’这样庸俗透顶的东西。”
“你呢?你会说什么?”
银发绿眸的少女神采奕奕,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少了一双发现她身边的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