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人提起昨儿夜里的事,顾攸宁肩背微僵,双颊越发红了,她昨儿夜里的记忆模模糊糊,虽然记得一些,但大多都是模糊的轮廓,可即使只是些轮廓也足够大胆了。
想到自己握着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要他帮她,还去解他的衣裳,甚至……
姬朝宗原本说那话并无其他意思,只是见她这般,忍不住就想逗她一回,但看着她低垂的头和攥紧的手,以及因为低头而露出的那段白嫩纤细的脖子,心神也止不住跟着一晃。
昨儿夜里的那副旖旎景象,即使隔了一夜还记忆犹新。
那会他满心担忧她的身子,倒是还不至于沉浸于她铺织的美人乡中,可如今……美人就在身前,伸手就能抱个满怀,眼前又浮现出昨儿夜里的画面。
想到她撒娇,要他帮忙。
想到她红着眼眶说“姬朝宗,你帮帮我。”
想到她在自己身上蠕动,像夺人心魄的妖精。
姬朝宗那双点漆般的凤目似是藏着无尽的**,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仍替人擦着头发,“我听杜仲说,你搬出去了?”
“……嗯。”顾攸宁刚出声的时候,声音也有些哑,稍稍过了一会等缓和一些才又低声说道:“我跟嬷嬷他们搬到了九里巷,今早刚搬。”
九里巷?
姬朝宗拧了拧眉,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但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也没在这会说这个,只问她,“徐元达和顾婉,你是怎么打算的?”
顾攸宁不意外他是怎么知道的,以姬朝宗的本事,想知道这些,实在太简单了。
也就没有隐瞒他,实话实说,“我把顾婉打了一顿,至于徐元达……”她一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沉了一些,“等他伤好后,我再找人处理他。”
姬朝宗闻言,皱眉斥她,“糊涂。”
顾攸宁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怔之后,转头看他。
姬朝宗任她看着,先前的旖旎想法全都掩于心底,眼中的**也藏起一些,现在他脸上满是说起正事时的表情,还真有二品大官的样子,迎着她的目光继续说道:“徐元达身为朝廷命官,你找人处理他,是打算怎么处理?打一顿,还是杀了他?”
“我……”
顾攸宁迎着他的目光,居然有些不大敢同他对视,低头抿唇,声音很轻,“杀人偿命,我肯定不能杀了他。”
但她心里这口恶气,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那打一顿就能消你的气了?”姬朝宗曲起手指直接弹了下她的脑门,见她吃痛捂住额头,想她那个体质,稍微用点力,身上就能留下红痕,又去握她的手,“我看看。”
瞧见那处果然又留了红色的痕迹,拧着眉,语气无奈,“怎么那么娇气?”
手上动作却十分轻柔。
这让顾攸宁忍不住想起昨儿夜里那个梦。
那个梦中,姬朝宗也是这样动作轻柔地替她揉着,边揉边还同她说“对不起”,她不知道那个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嬷嬷说昨儿夜里姬朝宗陪了她一夜,直到天明才离开。
可姬朝宗会那么温柔吗?
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俊美无俦的男人虽然抿着唇,坚硬的棱角也显出几分不近人情的模样,可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轻柔,生怕弄疼她,一点力都不敢多用。
外头的雨声好似渐渐有些消了,乌云散开,漏出几丝阳光,倾泄在姬朝宗的身上。
顾攸宁看着这样的姬朝宗,居然有些出神,直到男人问她“还疼吗”,她才眨了眨眼,立马收起思绪,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不疼了。”
然后又问他之前未完的话,“那我该怎么做?”
姬朝宗见那边的红痕的确散了不少,也就收回了手,继续替她擦着头发,嘴里闲闲道:“你这个表哥不干净。”见她双目微睁,又好笑道:“这不是很正常?”
“水至清则无鱼,便是真有干净的人,也有的是法子去冤他。”
姬朝宗说得是官场上的法则,却没有注意到说完那番话的时候,眼前少女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就连那双长睫也跟着一颤一颤,像风中的芦苇,整个人有着藏不住的纤弱之美。
等他瞧见了,也只当她是害怕。
没细说,语调却放柔了一些,手覆在她的头顶,似乎是有些不大习惯自己居然会安慰人,姬朝宗盯着自己的手足足有几息的功夫,但最终还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宽慰道:“好了,这事你别管了,回头我会处置的。”
顾攸宁刚要说话,外头就传进杜仲的声音,“主子。”
姬朝宗知道他是过来送姜汤,轻轻嗯了一声,余光瞥见身前的顾攸宁又皱了眉,也不顾人乐不乐意,直接把榻上的一条毯子裹在了她的身上,等到连个缝隙都瞧不见了,他这才满意,“进来。”
他这真是多此一举。
不说顾攸宁身上那套衣裳裹得十分严实,根本看不见什么,便是杜仲,从进来到出去就没抬头多看一眼。
等人出去后,姬朝宗把姜汤推到她面前,“喝吧。”
顾攸宁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却轻轻皱了眉,她一向不喜欢姜味,觉得刺鼻还辣喉咙,以前便是母亲给她端过来,她也是阳奉阴违说着会喝,然后等人走后就偷偷倒掉,可姬朝宗不是她的亲人,也不是她能撒娇的对象,顾攸宁也只是犹豫了一会便端起那碗姜汤喝了个干净。
等喝完直接把汤碗移得远远的,一副根本不想再看见它的模样,手还死死捂着嘴巴,脸鼓鼓的,眼睛也有些红。
姬朝宗看着她这幅样子,大约也猜到一些,忙递了粒蜜饯过去,“不喜欢?”
可顾攸宁现在哪里说得出话?等接过他递来的蜜饯,囫囵吞枣似的嚼了几下,把嘴巴里那股子姜汤稍稍盖了一些,这才朝人点头,声音很轻,“不喜欢。”
姬朝宗拧眉,“不喜欢干嘛不说?”
想到她的性子,又闭了嘴,只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大好看。
顾攸宁张了张嘴,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没资格同他撒娇,而且姬朝宗应该也不是那种会纵容别人撒娇使性子的人吧?大概是姜汤起了作用,她的额头也冒起了汗,忍不住把被姬朝宗强制盖上的毯子拿下一些。
她身上裹着的那件衣裳本就不合身,刚才规规矩矩坐着倒是无事。
这会动作幅度太大,直接露了半边肩膀,姬朝宗看着那一片白,本来还在生气的脸当场就僵住了,目光怔怔地,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傻了,一时竟然没有把目光移开。
顾攸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待看到自己露出的肩膀时也顾不得去想姬朝宗刚刚为什么生气了,脸一红,连忙伸手把衣服拉了起来,然后背过身。
外头的雨声已经停了。
无人说话的室内越显安静,突显地心跳声越来越响,也分不清是谁的。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安静了一会,还是姬朝宗先轻咳一声,说了话,“你先说。”
“我……”顾攸宁背着身,又犹豫了一会才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我刚才和你说的,你……”她说到这,咬了咬红唇,没再往下说。
姬朝宗却已经听明白她说得是什么了。
恰好,
这也是他先前想要问的问题。
他看着少女纤弱的身形,看着她抱着双膝埋着头的样子,好一会,才开口问她,“为什么?”
他自然不认为昨日两人的亲密之举让她产生了其他的想法,也不觉得这个倔强的小丫头经此一事突然想通要找人庇护了,她说离家就离家,想打人就打人,哪里会是这样软弱的性子。
所以他才奇怪她今日之举。
“顾攸宁。”
姬朝宗的目光仍旧落在她身上,不带审视,却十分严肃,“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找上我,和我说那样的话?”
耳边的男声又沉又低,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似是非要她给一个准确的答案,顾攸宁的心里闪过挣扎和犹豫,但最后,她还是转过头迎着他锐利的双目,说了实话,“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三年前的真相。”
看着男人突变的面容,顾攸宁纤长的手指紧握成拳。
她自然知道这一番话会带来什么。
没有一个男人会接受女人这样带着目的的接近,何况这个男人位高权重,本就要什么有什么,又何必为了她来趟这趟浑水?她原本也不是这样打算的,她原本是想先接近姬朝宗,等到两人感情好了再吹吹耳旁风,引导着他去查三年前的事。
可刚刚那一刹那,她的脑中忽然闪过许多东西。
她突然……
就不想骗他了。
这会她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垂下眼睫,“我不相信父亲会做那样的事,所以这几年我一直有派人秘密查着,不久前,我父亲的旧部给我带来一个消息,说是我父亲当初身边副将的妹妹成了宁王身边的姬妾,两人还有一个三岁多的女儿。”
“所以……”
“所以你找上我,就是想让我替你查宁王。”姬朝宗接过话,声音不辨喜怒。
明明心里是这样想的,可在姬朝宗的注视下,顾攸宁竟然说不出一个“是”,她屈膝坐在软榻上,双手紧紧抱着小腿,下颌抵在膝盖处,红唇微微张了好几下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顾攸宁,你……”
俊美的男人见她这般,心底就好似涌着一团熄不灭的怒火似的,本来藏着**的双目此时也被恼怒取代,没有人知道刚刚在外头,听到顾攸宁说那番话时,他的心里有多激动。
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还真是好样的!!!
姬朝宗张口想嘲她一顿,想告诉她你以为你是什么小天仙,但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脊背和因为紧抱双膝而越发明显的肩胛骨,那些讥嘲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甚至连一句重话都吐不出。
他站起身,也顾不得再去擦她的头发,攥着帕子在屋子里踱着步。
自己消散着心里的火气。
最后却还是没忍住,怕这会和她共处一室,没法掩藏自己的怒火,只好提步往外走。
顾攸宁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心下一紧,顾不得去想别的,喊住他,“你去哪?”
远去的脚步声一顿,在门外停下,姬朝宗没回头,沉默一瞬后冷声说道:“等衣服干了,你就先回去。”这话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脚步声越行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顾攸宁呆坐在软榻上,目光却还落在他离去的方向……她,这是被拒绝了吗?
想想也是。
这案子本来就是别人不敢触碰的东西。
纵使姬朝宗对她有几分意思,又怎么会愿意替她冒这个险?她心里空落落的,倒不是因为他的拒绝,早在来前,她就想过他会拒绝了,她只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
书房。
黑幕降临,杜仲从外头回来,看着烛火通明的屋子,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进去,直到屋子里响起姬朝宗的声音,他才连忙应了一声,提步进去。
“走了?”
书桌后,男人头也不抬地写着字。
杜仲:“刚走。”
姬朝宗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字也写不好了,当即撂下笔,不顾那浓墨把好好的一张字毁了个干净,黑着脸,沉声斥道:“我不是让你把人安全送到家再回来?”
杜仲心里委屈,怎么这两人吵个架,受苦的都是他,面上倒是不敢表露,恭声答道:“顾小姐不肯,属下也不好逼着人上马车吧,不过属下有让人跟着,不会让顾小姐出事的。”
确定她是安全的,姬朝宗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想重新提笔,可看着那张纸上散开的浓墨,又没了写字的兴致,指腹捏着眉心,吩咐,“下去吧。”
“……是。”
杜仲应声退下。
而屋中,姬朝宗站了好一会才又重新坐下,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他生这样的气了,虽然早就猜到那丫头不是真心喜欢他才想跟着他,但真的从她口中得知真实的原因,他心里还是不高兴。
他这辈子好不容易动一次心,自然希望对方也能如他这般。
可那个丫头倒好……
沉默良久的姬大人只觉得满心烦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连写字都不能让他心平静气,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还是发了话,“来人!”
杜仲连忙进来,“主子,怎么了?”
姬朝宗:“备车。”
杜仲:“???”
这个点备车做什么?难不成主子打算去找顾小姐?他也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就去外头吩咐,可等到马车出了澄园的时候,他却听到男人吩咐,“去都察院。”
*
顾攸宁回到九里巷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给了车夫一串铜钱就去敲门,是过了一会,门才被人从里头打开。
“姑娘?”
半夏看着突然回来的顾攸宁有些诧异,今日出门的时候,姑娘还说夜里可能不回来,还让她跟小少爷编个话,不过看着她不大对劲的神色,她也不敢多问,忙让开身子,等人进来后便重新落下门栓,一边扶着人的胳膊进屋,一边低声问道:“姑娘,您没事吧?”
知道姑娘刚才是去哪了,又见她这幅表情,半夏细眉微拧,心里有着止不住的担心。
她是真怕姑娘被人欺负了。
“没事。”
顾攸宁摇了摇头,倒还记得顾承瑞,“小满有说什么吗?”
“奴婢说您今天有事不回来,小少爷也没多问,乖乖吃了晚膳就回房歇息了。”半夏答道,“今天忙了一天,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