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
“要去看看吗?”
若是以往,顾攸宁肯定会过去,可今天,她实在没这个心情,摇了摇头便拒绝了,等回到屋子,她甚至都没用晚膳,只洗了把脸就倒头躺在床上。
屋子外头。
李嬷嬷和半夏看着已经熄了烛火的屋内,半夏更是忍不住压着嗓音担忧道:“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她真被那位姬大人欺负了?”
可李嬷嬷又岂会知道?只是想到姑娘回来时那副表情,沉默一瞬后开口,“别在姑娘面前提起这位姬大人,她若是想说总会说的。”
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
*
翌日。
顾攸宁醒来,也没提起昨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陪着顾承瑞吃完早膳又检查了他的功课,等人回屋看书便和李嬷嬷说道:“嬷嬷回头给泰叔送封信过去,让他多盯着宁王那边,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报。”
李嬷嬷收拾碗筷的手一顿,看了顾攸宁一眼,见她神色平平,并无异样,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
……
后面一段日子。
顾攸宁待在府里没有外出,姬朝宗也没来找她。
可城中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翰林院的那位徐大人当初在江苏欺凌女子逼人流产坠井的事被人揭露了出来,听说是那女子的胞妹亲自来京告到京兆府,事情还传到了宫里,陛下大怒,严令调查。
另一件却事关顾家那位一贯有“女菩萨”之名的大小姐。
听说她前几日上山礼佛的时候被人掳走,顾家起初还不敢声张,秘密派人找了许久,后来实在没了法子还是请了京兆府的人去查,今日人倒是被送回来了,听说有人直接把她扔到了顾府门前,起早的一些人路过瞧见,见她衣衫褴褛、满身伤痕,一看就是被糟蹋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
不管是不是单身都快乐!这章随机发五十个红包qwq
第53章 顾攸宁,我不是善人
顾家。
徐氏和顾昭围在顾婉身边。
眼见那名女大夫起身, 徐氏立刻迎了过去,急问道:“大夫,怎么样?”
那女大夫姓孙, 在京城这带颇有名气, 平日便一直替那些贵人小姐们诊治, 顾家这边也是常来的,眼见屋子里就徐氏母女也就没瞒她们, 压着嗓音说道:“大小姐身上都是些皮外伤, 休息一阵子也就好了, 只是……”她一顿,后头的话就又轻了一些,“大小姐经此一事,只怕留有心病,夫人平日还得多照看一些,切莫让人单独相处,免得她想不开。”
徐氏一听这话就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顾婉哭出声,“我这造得都是什么孽啊!”
屋子里徘徊着徐氏的哭声, 孙大夫宽慰几句见成效不大也只能摇了摇头, 提着药箱准备回去。
顾昭见她动身, 忙道:“孙大夫, 我送你出去。”
自打家里出了这些事,她的性子变得沉稳了许多,那孙大夫从前便常来顾家,知道顾家四姐妹, 这位四小姐的脾气最为火爆,此时自是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多说只朝人点了点头。
两人出去的时候, 顾昭便又递给她一袋银子,孙大夫诧异,“四小姐,这是?”
顾昭低声说道:“我家大姐这个情况,希望孙大夫能够保守秘密。”
孙大夫了然,却没收她的银子,只道:“四小姐放心,替患者保守秘密,这是身为大夫必备的素养,不过……”想到来时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她又轻轻叹了口气,“今日大小姐被人扔在门外,来往的人都瞧见了,如今城里已传得沸沸扬扬,便是要瞒,只怕也瞒不住。”
说完见顾昭脸色微变,她也没有多说,朝人说了句“告辞”便由丫鬟领着离开了。
日头当空。
顾昭站在这白日之下却不觉得炎热,她垂眸看着手里的这袋银子良久才提步往里头走,如今屋内伺候的丫鬟都是些生面孔,自打上回顾攸宁揭露那事之后,这屋子里原本的丫鬟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发卖。
越往里,那哭声便越发响亮。
顾昭的心里有些沉闷,那是一种好似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和无力感,这段时日,她变得沉稳了不少,也沉默了不少,把手里的银子收好,她打了帘子进去。
徐氏坐在床前的圆墩上,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替顾婉擦着脸。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个从前美艳端庄的妇人也好似呈现出几分老态,顾昭远远瞧着竟还从她那堆乌发里寻见几根银丝,在那日头的照射下有些反光,她心里难受,刚想出声宽慰人几句,便听她哑着嗓音说道:“妙仪你放心,阿娘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那声音狠厉刺骨,有着藏不住的阴鸷。
顾昭一听这话,心下就猛地一跳,也顾不得安慰,忙快步过去问道:“母亲,您要做什么?”
徐氏没理她,只是沉默地替顾婉擦拭着脸和手,等细细擦干净才咬着牙说道:“我不信这事和那小贱人没关系!她敢这样害妙仪,我怎么能放过她!”
“母亲!”
顾昭蹙眉,又觉自己声音太大恐吵着顾婉,忙又压低一些和人说道:“现在事情还没结论,也许不是顾攸宁做的呢?而且……”她轻轻咬了下红唇,目光朝床上的顾婉看一眼,又道:“这事原本就是大姐不对,如果不是大姐屡次对顾攸宁动手,又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徐氏的力气不大,至少顾昭只是被人打偏了一下头,并未摔倒,可心中的震惊却仿佛惊涛骇浪一般,身子僵在原地,头还保持着侧偏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眨了眨眼,逐渐把涣散的思绪收回。
似不敢置信,又像是太过吃惊,她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把被打偏的头放正,去看床边已经站起身的徐氏。
她虽然从小淘气,一直被母亲训斥,但从前,母亲也从未对她动过手。
这是她第一回 动手打她。
徐氏却像是没看到她的震惊一般,又或是顾婉的事早就让她失去了原本的理智,这会她喘着粗气,接连几日没歇息好而显得苍白的脸色让她整个人跟鬼似的,她的胸口还在不住起伏,呼吸也在不住吞吐,好一会她才缓过气来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躺在床上的是你姐姐,你亲姐姐!”
“她现在被人糟蹋了,你不帮她也就算了,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
这声音太响,外头丫鬟、婆子都听见了动静,可谁也不敢进来,最后还是端着药过来的翠荷察觉到不对劲,匆匆打了帘子进来,看到屋子里这番阵仗,她惊呼一声,忙把手里的汤药放到桌子上,伸手去扶顾昭,又问母女俩,“这是怎么了?”
谁也没有理她。
顾昭两片红唇微微颤抖,她张口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闭紧嘴巴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外跑去。
“四小姐……”
翠荷喊了一声见人没反应,忙出去嘱咐丫鬟看紧些,别再让人出事了。而后又重新打了帘子回到屋里,看着脸色仍不好的徐氏,也不敢在这会同人说话,只能叹了口气,立在一旁照顾着。
跑出院子的顾昭正好看到告假回来的顾修文。
顾修文是上完早朝去翰林院的时候才得到家中小厮的话,知道顾婉回来了,他也顾不得再处理那些公务,同人告了假就急急回来了,远远瞧见跑过来的顾昭,他忙喊了一声,“阿昭。”
原本是想问问顾婉的情况怎么样,离得近了,瞧见她红肿的半边脸。
他当即就皱了眉,握着她的胳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昭却紧抿着红唇,低着头不说话。
顾修文便把目光投向她身后的丫鬟,那丫鬟自然不敢欺瞒他,忙低头答道:“是,是夫人动的手。”
虽未说全,但顾修文大约也能猜到一些来龙去脉了,他抿了抿唇,沉默一会和顾昭说道:“你先回去歇息。”又嘱咐丫鬟,“好好看着四小姐。”
等丫鬟应声扶着顾昭离开,顾修文在原地停了半晌才提步往顾婉的屋子走去。
还没掀起帘子就听到里头传来徐氏的声音,“我哪里打错了,妙仪是她亲姐姐,她不帮着自己的姐姐,居然帮着一个外人!要不是那个小贱人勾引姬朝宗,妙仪怎么可能会对她动手。”
“那您也不该动手打四小姐。”翠荷叹道,“这阵子四小姐每日出门找大小姐,夜里都没怎么睡好,您……今日这样做实在是太寒四小姐的心了。”
徐氏似是沉默了一会才说,“阿昭那边先不管,你回头去打听下那个小贱人住在哪,这事,我绝不能这样算了!”
站在外头的顾修文听着这番话,双眉紧拧,他是真的没想到母亲如今居然已经疯魔成这样,不仅动手打阿昭,还把罪责全都推到了阿宁那边,他呼吸渐沉,也没在外头久站,直接打了帘子进去。
“谁!”
翠荷一听到声音就回过身,待看到进来的顾修文,忙又朝人请了安,“二少爷。”
徐氏看到顾修文回来,倒像是有了主心骨,忙起身朝人走去,握着他的胳膊哭道:“景恒,你总算回来了,你妹妹她,她……”
顾修文来时就已经从小厮口中知道了,这会朝躺在床上的顾婉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安抚徐氏,“人回来就好。”
徐氏一听这话却越发难受,红着眼眶咬着牙,厉声道:“这事不能这样算了!”
见她又旧事重提,顾修文微微拧了眉,他没有直接反驳徐氏,而是同她说起其余两件事,“今日早朝,陛下已经下旨罢免了元达的官职,明日,他就要被流放汉水。”
“什么?”
徐氏一惊,“怎么会这样?你舅舅已经不是着人来京城打点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顾修文垂眸看着她,又说起另一事,“还有一件事,正好事关舅舅一家,有人检举大表哥早年经商的时候,手下曾失手打死过几个农户,现在那些农户的家人已经联名状告衙门。”
“还有舅舅,他也被人检举贪污,陛下已经派人去江苏查探了。”
“如果确认无误,只怕舅舅的官职,还有徐家的那些生意都要保不住了。”
接连一番话让徐氏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她这阵子没歇息好,本就有些心悸,此时猛地听到这一桩又一桩事更是连心跳都停下了,整个人双目失神、脸色苍白,就连呼吸也好似凝滞了一般。
“母亲?”
顾修文扶着她的胳膊坐到椅子上,见她既不说话也没反应,心下担忧,忙去吩咐翠荷,“快去请大夫。”
翠荷也被徐氏这幅样子吓了一跳,惊愕过后忙点了头。
等她出去后,徐氏粗喘一口气,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她紧紧抓着顾修文的胳膊,哑着嗓音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她不明白,以前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
为什么短短一个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先是元达,再是妙仪,现在居然连哥哥也出事了……她整个人好似置身于冰窖之中,外头烈阳晴日,而她却浑身冰寒,止不住颤抖。
顾修文敛眸,他心中已猜到是什么缘故,只是不忍和母亲说起。
可想起先前她那副疯魔样子,担心她再闹出什么事,最终还是低声说道:“我只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有一个人的身影。”
徐氏双目通红,抓着他的胳膊,咬牙,“谁?”
好似只要他说出那个名字,她就要咬断那人的脖子,直到顾修文看着她沉默地吐出三个字——
“姬朝宗。”
她却像是愣住了一般,眼前突然出现许多片段,有姬朝宗,有顾攸宁,还有顾廷抚对她的嘱咐……她想起那日顾廷抚和她说“怎么不可能?”
是啊,
怎么不可能?
如今细细想来,所有一切坏事的来源都是因为那日姬朝宗的登门。
“母亲,”
顾修文蹲在她的身旁,握着她的手,轻声劝诫,“咱们斗不过的,要是再闹下去,只怕不仅是徐家,就连我们家也得出事。”
若是别人,徐氏便是咬牙也得一拼,可姬朝宗……她抓着顾修文的胳膊像是在颤抖,就连声音也打着颤,“那妙仪呢,难道就让她这样吃亏不管吗?”
“姬朝宗他,他怎么能这样做!”她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凄厉地仿佛啼血的杜鹃,“元达就算了,可妙仪她,她是真的喜欢他的啊,他怎么能这样待她!”
顾修文沉默地没有说话。
那个男人岂会因为旁人的青睐而另眼相待?妙仪她,错就错在不该去攀折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早在金台寺的时候,她就做错了。
*
顾攸宁知道这事的时候,刚从惟芳斋出来。
她今日来找杜掌柜,一来是送画,二来却是想托人帮她弄个路引。
虽然宁阳那边有泰叔帮忙调查,但她远在京城,一来一回消息还是知道的太慢,想着如今小满的身体也没跟以前似的总是犯病了,又有谭大夫照料,她就想让李嬷嬷和半夏留在这边照顾,自己去宁阳那边看看。
这事,
她谁都没有说。
杜掌柜倒是问了一句,她也只是隐晦提了一句想去宁阳找哥哥。
能感觉到她说到这的时候,杜掌柜有些惊讶,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当年没有找到哥哥的尸首,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若是活着肯定早就回来了,不过好在杜掌柜虽然吃惊却也没有多问,只说会尽量帮忙。
这会她谢过人便自行出了门。
想着去不远处的书斋给小满再买些纸,刚买完出来就听到外头有人议论着,“哎,你们听说了没,那位顾家大小姐是被秋影山的山贼掳了,今早被送回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衣衫褴褛的,一看就是被人糟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