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梓不语
时间:2020-11-05 10:25:00

那两名随从连连点头称是,表示明天一定着手去办。
待那三人走远,荆轲从屋脊后闪出,望着赵高离去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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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一如其名,阴冷潮湿,缺乏人气,连睡觉盖的衾被都带了些许潮气。
天还未亮,嬴政便在这微湿的凉意中醒来。
樊少使侧卧在一旁,小鸟依人似的依偎在他的枕畔,睡得正香,一件薄如蝉翼的亵-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一只玉臂环住君王劲瘦有力的腰。
约摸也觉得有些冷了,她不自觉地往嬴政这边靠拢,小脑袋还朝对方那温热的胸膛上蹭了蹭。
嬴政忽略这无意识的撩拨,将樊少使的胳膊从自己身上轻轻拿起,再轻轻放到一边,然后将被子掀开一角。
赵高已经与两名贴身侍从在门外等候,此时见君王已起床,立即进来伺候。
嬴政指了指仍在熟睡中的樊少使,示意他们动静小点。
赵高立马点头,那两人也随之将打理的动作放得更轻。
草草洗漱完,嬴政由宫人服侍着换上朝服,一出门便看到自己专用的轿辇停在冷宫的围墙外。
“不知樊少使醒来后,王上打算如何安排?”
嬴政刚准备坐上步辇,赵高突然间的发问让他禁不住脚步一顿,回身时却听赵高又说道:“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更何况是冷宫,奴才还以为樊少使这一去,这辈子都出不来了呢!”
“怎么,你觉得很意外?”赵高那种卑躬屈膝的语气令他厌恶,但对方语意里明显的拜服也令嬴政满足。毕竟能让赵高这种绝顶奸滑又透顶精明的人完全意想不到,多少还是有那么点成就感的。
赵高在一旁点头哈腰:“天意难测。王上贵为天子,天子的举动岂是奴才能够揣测的。”
“这几年你别的本事不见长,溜须拍马的功夫倒越来越精湛。”
对于赵高这样的奴才,嬴政不屑归不屑,可是这种人还得用,甚至必要时得重用。樊於期、王翦之流固然忠心,但忠心之人未必可控,未必易控。
“论本事和功绩,奴才自是一样都比不上樊卫尉,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为王上尽心尽力……”嬴政刚想到樊於期,赵高此刻不知怎么的也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到此人,“不过……”
讲到这,他忽然压低声音:“昨儿个傍晚,樊卫尉去了冷宫。”
“哦?此事当真?”一听到这句,嬴政眉心一动。
赵高见机继续说道:“奴才亲眼所见,绝不会错。樊卫尉大摇大摆地进了冷宫,如入无人之境。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兄妹情深,樊少使被打入冷宫,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心急如焚。再加上守卫宫禁的人都是他的手下,自是无人阻拦。樊卫尉忠肝义胆,看在他是初犯且又为国效力多年的份上,王上就莫要怪罪于他了。”
赵高这个人不光擅长揣摩心思,说话也相当有技巧。樊於期擅自去了冷宫是不假,但他是悄悄溜进去的,并未惊动任何人。
然而赵高很清楚,嬴政所在意的并非樊於期怎么去的,而是对方明知故犯。
无论如何,樊於期偷偷去冷宫是铁打的事实,在基本符合事实的基础上,他添点油加点醋,再假惺惺的一番说情,必然能引起嬴政的不满。
看嬴政的反应,他的目的应是达到了。
此时轿辇已出了冷宫那条偏僻小径,前方便是杜七子居住的兰舍。
“听闻杜七子住处周围的草木花圃皆由她一人打理,平常没怎么注意,今日路过,果真是别有一番情致。”
赵高本以为自己这招见缝插针甚是高明,嬴政就算不对樊於期惩处,至少也会斥责几句,却没想到对方话锋一转,又扯到别的宫妃身上去了,樊於期之事却只字不提。
赵高的话头开了一半,甚是尴尬,不过转念一想,按照嬴政以往喜怒不形于色的脾性来看,他此时选择岔开话题,便是真的发怒了。
“难得王上有这闲情雅趣,不若就在杜七子这里用早膳吧。”赵高嘴上低三下四地说着,心中不由得暗笑,却不知背后的嬴政正用鹰隼般的目光注视着他。
“甚好。”
 
 
第172章 公平交易
在兰舍匆匆用了早膳, 嬴政便赶往章台宫上朝。
忙活了一天,待他批完奏报出来时,早已过了戌时。
“王上今夜是去兰舍看杜七子吗?”一个小内侍亦步亦趋地跟在嬴政身后问道。
“自然。寡人早膳时便与她说好了的, 君无戏言。”
小内侍点头, 指挥抬轿辇的宫人往左拐上大道。
没想到, 坐在步辇上的嬴政突然开口:“怎么走的是这条路?”
小内侍连忙答道:“回王上的话, 走宫中的大道确实是绕了一截路,但是这里路况更好, 且在夜间道路两旁都有宫灯照明。”
“还是走小路吧。时辰也不早了,抄近道快一些,不要让杜七子等太久。”
听到嬴政三句话不离杜七子,内侍赶紧走上前让宫人们掉转方向,同时心里不禁感叹君王的心思真是令人摸不着北, 昨天刚刚把樊少使打入冷宫,不料晚上就跑去把人宠幸了, 今早便放了出来……君王临幸冷宫,这可是秦宫里的头一遭啊!
本以为这樊少使一朝复宠,后福不浅,想来今夜应当还是她侍寝, 岂料王上转头又说要去杜七子那儿……
看来赵府令说得对——王上的心思你别猜, 猜来猜去也想不明白。
小内侍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嬴政忽然又说了句“停”,宫人们立马停下脚步,稳稳地放下轿辇。
“此处风大, 王上不宜久留。”内侍赶紧出言提醒, 同时暗暗自责怎么没带件披风出来。
“无事……”嬴政端坐于步辇,抬手道, “去把阿房宫的掌事宫女叫过来,寡人有话要问她。”
小内侍如梦初醒,原来他们走到了阿房宫门口!
所以说,刚才王上执意走这条偏僻幽静的小道并非图个近,而是顺道可以看看阿房宫那位?
可问题是,王上也没进去啊!
阿胡很快过来,俯身朝嬴政行了个礼:“不知王上驾临,请王上恕罪。”
话虽如此,但这一刻她却十分高兴……果然,王上心里终归是最在乎贵人的!
然而,嬴政接下来的话则无异于泼了一盆冷水:“寡人只是路过,无须接驾。”
希望一下子落空,阿胡的笑容当即凝固在了脸上,却听嬴政不咸不淡地问道:“她今日饮食如何,睡眠如何?”
阿胡敛去失望的心绪,平复语气后一一作出回答:“贵人仍旧食欲不佳,但今日逼着自己多用了一碗米饭,晚膳后说身体不适,早早就歇下了。”
谁知刚说完,嬴政便“噌——”一下从轿辇上站起,三两步走到阿胡面前:“身体不适为何不请医丞?寡人不是安排了夏无且为她诊治吗?”
阿胡的头垂得很低,语气却淡定得很:“贵人说这是孕妇的正常反应,太医令日常事务众多,不能总是麻烦别人。”
“荒唐!”嬴政袖子一甩,面色甚是难看,“治病看诊乃医丞职责所在,怎么能说是麻烦?!她现在有了身子难免犯糊涂,你们这些做奴婢的难道也跟着犯糊涂?!”
“奴婢知罪,奴婢该死。”阿胡嘴上老老实实认罪,内心却在盘算着若能让王上心疼,别说自己认个错,挨顿板子也值了。
“以后她若再有哪儿不舒服,你直接去找夏无且便可,万不能再由着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阿胡,嬴政轻声叹息,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在这里训斥一个下人,便挥挥手让对方回去。
阿胡遂跪拜谢恩,起身时宫人们已抬起轿辇,走在前面的内侍不时催促着:“快,杜七子该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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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七子其实一点都不急,嬴政下了轿辇,步入兰舍时,她正扛着一把精巧的花锄蹲在花间培土,围墙外是她自己扎的一圈篱笆。
嬴政看她干得起劲,便示意宫人们不要出声,自己则缓步走到对方身后。
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然而并未看出什么名堂,他觉得无趣,便开口道:“这些都是下人做的,你费这个力气干什么?”
杜七子正准备拿剪子修剪枝叶,猛然听见背后有人说话,惊得一转身,见是嬴政在身后,连忙行了个礼。
“是不是等寡人等得急了,没事做才干这些杂活来打发时间?”关上寝殿的门,嬴政一边任由杜七子为自己倒茶,一边随口问了句。
“王上这话说的!”杜七子轻笑,“端茶递水也是下人干的活儿,臣妾既然能侍奉王上,为何就不能侍奉自己心爱的花呢?”
“把寡人同那些花花草草相提并论,你胆儿够大的呀!”嬴政批了一天的奏章,几乎没怎么喝水,此时早已口干舌燥,灌了几大口清香润喉的菊花茶,先前嘴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感觉一扫而空。
杜七子抬眸,清秀的眉眼在灯下平添了一丝妩媚:“那王上打算如何罚臣妾?”
嬴政将茶盏往旁边一搁,瞟了一眼杯底的菊花和莲心:“看在这茶水甘甜解渴的份上,就不罚你了……还像往常我来你宫里那样,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杜七子点头,坐在烛灯下继续忙她的针线活,嬴政则找了些书籍,斜靠在软榻上看书。
两人果真各忙各的,气氛却出奇的平静祥和。
过了一会儿,嬴政把书丢在一边:“你这儿的书怎么这么难看?不是讲养花养草的就是讲药理的,寡人也看不明白……”
杜七子“噗嗤”一笑:“臣妾宫里的藏书当然是臣妾平日里看的,王上爱看的都放在甘泉宫了,臣妾这里可没有。”
嬴政对于偶尔的打趣,倒也不生气:“以后记得备些寡人喜欢的书籍。”
“好……”杜七子刚应允,接着又想起了什么,“就是不知王上平常爱看什么书。”
看着对方一副乖巧讨教的模样,嬴政有些哭笑不得:“别人都想方设法投其所好,恨不得变成寡人肚子里的蛔虫。你倒好,从来对寡人都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杜七子专心致志地绣花,头也不抬一下:“王上对臣妾不也如此么。说句大不敬的话,王上不喜欢臣妾,臣妾也从未将您放在心上,我们俩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除了孩子之外,再无任何瓜葛。”
嬴政点了点头:“说得有理,其实大多数宫妃都抱着差不多的想法。寡人许她们以及她们的家族富贵荣华,她们为寡人绵延子嗣,说白了都是互相利用,公平交易。只是这偌大的后宫之中,也就你敢说这个大实话。”
“可偏偏王上就是愿意听臣妾的大实话。不过王上刚刚说到‘公平交易’,臣妾却认为未必皆是如此。”
“哦?”嬴政挑眉,不由得凑近杜七子身旁,“说来听听。”
杜七子针线不停,转眼间一朵金灿灿的秋菊经她的巧手跃然而出:“王上的所作所为对于阿房宫的丹儿妹妹而言,就很不公平。她如今有了身孕,可王上连个册封礼都不给,昨夜更是去冷宫临幸获罪宫妃,王上敢说此举不是故意气她吗?”
“眼睛够毒的……”嬴政干脆在杜七子身边坐下,看她低头绣花,“宫里人总说端华夫人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可依寡人看,论起聪明劲儿来,她不及你十中之一。”
“王上过誉了。端华夫人乃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上将军的智囊,自幼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臣妾不过是一介女医出身,怎比得过人家呢!至于端华夫人为何不能体察圣意,那是因为她对您还抱有幻想,不愿面对现实罢了。”杜七子继续口无遮拦,只因她知道嬴政听惯了后宫众人的阿谀奉承,此刻只想听实话,索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嬴政迟迟未发一言,估摸着他是无话可说了,于是杜七子继续刚才的话题:“王上还没回答臣妾,为何对丹儿妹妹如此不公平呢。”
嬴政无可奈何地一笑:“如你所见,我们的确闹了些别扭。但你有句话说得不对,寡人唯独对她抱以真心,不是交易。”
听了这话,杜七子相当不以为然:“原来是王上在别处受了气,才想着要扳回一城。可怜我们这些人,平日尽心尽力侍奉您不算,还得陪着您演这一出出的戏。”
嬴政一副没心没肺的口气:“对,你们不演也得演。”
“演!臣妾陪您演就是!不过丑话说前头,女人嘛,晾一晾倒也无可厚非,但别把戏演得太过。丹妹妹如今的身子可经不起……”谈话间,杜七子的刺绣已经完工,举起来递给嬴政,“王上觉得,臣妾绣得如何?”
“蜀女的绣艺果真名不虚传!论女红,后宫中若是你自称第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了。”嬴政只略微瞧了一眼,便被那活灵活现的花儿吸引了目光,隔着布料仿佛都能闻到淡雅的花香。
“既已绣好,那便早些歇息吧。”说完这一句,君王起身走向卧榻。
“是。”杜七子扯出一抹笑意,低头吹灭了蜡烛。
 
 
第173章 君王恩宠
“贵人什么时候起来了?”阿胡回来时看见寝殿亮着灯, 一推开门,只见姬丹不知何时已披衣下床,坐在灯下, 手里似乎正拿着针线缝缝补补。
“左右睡不着, 便起来试着学点针线活儿, 结果发现自己实在笨手笨脚, 折腾半天也只弄出这么个四不像。”姬丹唉声叹气,又一脸苦闷与无奈。
阿胡凑近一瞧, 但见一块月白色的布帛上用丝线绣了个长长的、弯弯曲曲宛若蜈蚣似的爬虫,淡金色的身子透着微微的黑,乍看之下有点渗人,针脚粗细不均,一看就是初学者的手笔。
“贵人打算绣什么?”对那布帛瞅了好一会儿, 阿胡也猜不出那究竟是个啥。
“我想绣一条腾云驾雾、翱翔九天的龙……”姬丹边说边翻出桌案上几本关于各式图案绣法的书籍,“你看, 连这方面的书我都找好了。可研究了很久仍不得要领,明明是照着这个图样和步骤来的,却绣成这个样子……阿胡,我是不是太笨了, 根本不是这块料啊?你一定要说真话, 莫要哄我!”
阿胡不禁回想起这半个月以来,姬丹没事便捧着一卷书看得认真,有时候还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让进去。她一直觉得对方在暗地里悄悄忙活什么,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在学刺绣, 而且想绣的是一条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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