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梓不语
时间:2020-11-05 10:25:00

一般来说,指责君王昏庸无能,这样不是多少还能求得一些民心民意吗?
“青莞,你认为阿政会如何看待这篇檄文?”姬丹莫名感到忧心,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都能一眼看出对方在胡说八道,嬴政肯定也不会相信啊!殿下想想,嬴政他爹……就是那个嬴子楚,他又不是傻子,当年大婚时若发现自己的妻子非完璧之身,难道不会讨个说法?就算退一万步,他可以不在意不计较这些,难道连个心眼也不留?生个儿子却不是自己的,这人也太心大了吧,怎么当上秦王的?!反正我是一点都不信!”
听了青莞的话,姬丹思忖半晌,突然间眸光闪了闪:“青莞,你替我向荆轲传个口信,让他去一趟咸阳阁……”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微风吹起她额前碎发,眼前黑影轻闪而过,正是荆轲。
“属下领命。”荆轲微微躬身,紧接着身形一转,面向檐外一跃,身影凭空消失在视野之中,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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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一得知上党一带出了变故,赶紧将手头剩下的军务尽数交给副将,自己带着一小部分人马轻装简行,一路几乎昼夜不休急速奔回咸阳。
上将军赶到章台宫时盔甲尚未来得及卸下,一见到嬴政便当着诸朝臣的面单膝跪拜,额头触地:“末将死罪!”
嬴政伸手虚虚一扶:“此乃寡人之过,与上将军何干?”
王翦依旧跪地不起,面露愧疚之色:“望王上容许末将戴罪立功!”
“上将军请起,切勿再说什么罪不罪的,如今困局已然造成,我大秦正急需上将军稳定军心,力挽狂澜。”吕不韦瞥了王翦一眼,未发一言。
秦律对叛将的惩处极重,包括举荐之人亦免不了受到牵连。虽然成蛟叛变造反一事存在诸多疑点,但目前来看,王翦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
然而嬴政既明确表示不会治他的罪,拉拢之意再明显不过。
其余文武大臣皆心照不宣,都各自暗中盘算着如何为日后做好筹谋。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吕不韦终于开口:“老臣认为以目前的局势,理应即刻派上将军前往屯留,以雷霆之势剿灭叛军。”
嬴政点了点头,吕不韦的话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五万兵马虽是精锐,但毕竟也只有五万,打到咸阳是不可能的。
不过,怕就怕战况若一直拖延下去,时间越长越容易引发朝局动荡。更糟糕的是,除却态度暧昧不明的齐国,谁也不能保证其余五国本已瓦解的合纵同盟会不会再次死灰复燃。
经过一上午的商议,最终决定由上将军王翦领军十万讨伐叛军,并由相国吕不韦亲自起草《伐逆檄》。
朝会结束,王翦被嬴政留在了章台宫。
嬴政之所以将他单独留下,是想趁此机会将樊於期安排在军中任职以及调查成蛟“谋逆”的来龙去脉。
嬴政绝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造反,同样,其他大臣也大多不信,但肯尽全力调查并不遗余力保护成蛟的只有自己和王翦了。
而目前王翦的身份不宜过问太多,因此他才会想到将樊於期任命为王翦的副将,如此一来,既不会太惹人注意,且能在军中灵活行事。
对于嬴政安排给自己的人,王翦自然是毫不犹豫一口答应,毕竟成蛟就是他自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推荐的,没有人比他更希望成蛟洗脱罪名。
 
 
第52章 家贼难防
起草檄文花了吕不韦将近一天的时间, 回到自己的府邸时已经夜幕沉沉,月悬中天。
老林头在府内等候多时,见吕不韦一身疲惫地回来, 便为他烧了一锅热水, 泡泡脚以舒缓筋骨。
见他倦意浓重, 老林头忍不住小声问道:“相爷今儿个在宫中待了一整天, 可曾用了晚膳?”
“忙……哪里顾得上。”吕不韦脱了鞋子,打了好几个哈欠, 眼睛都睁不开了。
“老奴就知道相爷一忙就废寝忘食,这怎么行呢?老奴下午在鹿鸣笙买了鹿肉羹,刚才已经热好了,您好歹用些。”
老林头边说边拧干布巾,却见吕不韦摆摆手:“都这个时辰了, 就不麻烦了。”
正说着,老林头已端着鹿肉羹过来:“相爷多少还是用点吧。您一向不喜欢口味浓烈的吃食, 这肉羹清淡养胃,您在宫中忙了许久,想必也不曾好好用膳。”
“知道了,我吃些便是。你呀, 越老越爱唠叨!”吕不韦说着捧起青玉小碗, 用勺子搅动了几下,状若无意地说了句,“这鹿肉羹,闻着味道不太对……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老林头眉心一跳, 面上仍然装得若无其事:“老奴觉得一样啊……”
吕不韦将鹿肉羹递到他面前, 似笑非笑:“不信你尝尝。”
老林头有些为难地接过碗,想了想, 接着将那青玉小碗放回托盘:“老奴…老奴早就吃过了,这是为相爷您特意准备的。”
“知道这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不然怎么会加了一味鹤顶红呢?”
话音刚落,老林头大惊失色,当场“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他面前,连呼“相爷饶命”。
吕不韦冷笑:“你已身中‘凤凰胆’之毒,现在求我放过你,会不会太晚了?”
“相爷,相爷……求您听老奴一言呐!都怪老奴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外欠了赌债还不起,便去偷盗财物,结果被抓了。按照大秦律法,偷窃是要被剁手的……”老林头膝行到吕不韦脚边,抱住他的腿一面解释一面求饶。
“所以你就做了嬴涯的眼线,只因他答应可以对你的儿子网开一面。看来嫪毐行刺失手也应和你有关了,若不是你通风报信,嬴涯那厮也不会提前做足准备,以至于骗过了嫪毐的眼睛。”吕不韦居高临下地看着曾经的老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自己眼前,忽然间觉得很讽刺。
自打白手起家,老林头便跟随左右,其后多少年风风雨雨,他们俩一直都是患难与共,某种意义上吕不韦已经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家人看待。
然而结果又如何,一旦有了更大利益的驱使,再忠诚的人也会动摇,甚至选择背叛。
“没,没错,是老奴事先告诉他的……都怪老奴不长眼!求相爷开恩,饶了老奴吧!”
吕不韦徐徐叹了口气,开口道:“只有这区区一件?”
老林头太了解对方的精明程度,自知瞒不过去,干脆一股脑全招了:“还有七年前那件事。”
“七年前?”
七年前,正好是先王驾崩的一年,亦是嬴政正式继位成为秦国新君的一年。
“相爷明鉴,老奴也是无意中撞见您和太后的秘密……”
“太后?”吕不韦眯起眼眸,面无表情地问了句,“接着说,你都看见、听见了什么?”
老林头战战兢兢地招认:“老奴当时就藏身于一棵大树的背后,恰巧看见,看见相爷您与太后……也就是当年的王后在,在小树林里私会。老奴还听到太后说,说她本就不是赵家的闺秀,不稀罕当大秦的王后,更不想当什么太后,还恳求相爷带她一起离开咸阳。其它的因为离得太远没听清楚,回去的路上老奴越想越害怕,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相爷您一时糊涂,可老奴不想受牵连丢了命啊,所以老奴思来想去,就…就在整理相爷呈给先王的奏报里偷偷夹带了私信……”
嬴子楚即位后不久便沉疴发作,朝中政务基本上都落在了吕不韦一人身上,不过重要决策依然由他亲自定夺。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告发我,先王虽未明言,但心里早已对我产生了怀疑。难怪在此之前他的病已有起色,却在一夜之间病情突然加重……说到底,要不是你来这一出,先王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年!”吕不韦不禁冷笑。
当年先王弥留之际为何突然深夜急召长安君入宫,并且让自己的心腹樊空羽陪同?为何在已立嬴政为太子的情况下多此一举,仍坚持亲笔书写传位诏书?——至此,所有的疑惑都有了明确的答案!
幸而当年那份遗诏只写了几个字嬴子楚便断了气,否则他吕不韦不光第一个难逃一死,就连琉烟和嬴政也无法幸免!尽管嬴政的确是先王和琉烟的孩子,可那又如何?按照嬴子楚的狠辣作风,为了确保嬴姓血统的纯正,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他、琉烟,乃至嬴政在当时能活下来,或许真的是天意了!
话又说回来,若他吕不韦当年未曾多留个心眼除掉了心思敏锐的樊空羽,将来必定也是后患无穷……
一步之差,俨然天壤之别,境遇格局截然不同。
时也?命也?
“老林头啊老林头,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想到这里,吕不韦长叹一口气,“也罢。既然你已如实招认,看在你侍奉我多年的份上,这个给你。”
说着,一个小瓶子扔在了老林头面前。
“多谢相爷饶过老奴!多谢相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吕不韦摆明了不追究,老林头自是千恩万谢,赶紧打开瓶子将药全部吞下。
然而他刚要起身,不料腹中剧痛不止!
“这药……”老林头张口,却发现自己口鼻出血,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他抬头看向吕不韦,那人依旧高高在上,五官皆已模糊不清。
数十年的相处,老林头自认为早已把对方的性情喜好行为习惯摸了个透,却在这一刻恍然发觉——一个人的心是最深不可测,也是最难摸清的。
默默看着自小便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老管家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慢慢停止了挣扎,吕不韦闭了闭眼,抬脚走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樊空羽是樊於期的爹,也是子楚的亲信,这个人以后也会提及。
 
 
第53章 城门送别
王翦率大军奔赴屯留平叛, 樊於期作为他的副将一同启程。
拂晓,天将明未明。
樊於期只身一人骑马来到了咸阳城的城门前,果不其然看到了前方一抹碧色倩影。
樊於期下了马, 三两步走到青莞背后:“说吧, 这么早约我出来所谓何事?”
青莞转过身, 樊於期注意到对方的衣角和头发上犹覆着一层薄薄的霜露水气, 显然是趁着夜色出城的。少女碧衣如洗,青丝如瀑, 越看越是娇丽可人。
“今天是大军出征的日子,本姑娘来送送你。”
青莞说完,樊於期不禁挑眉……真是稀奇,这丫头这一回居然难得没跟他拌嘴!
想到这,他忍不住笑道:“还有两个时辰大军才启程, 届时王上和文武百官登上城楼,咸阳的百姓也会涌上大街小巷送行, 到那时才热闹呢!”
“你以为我是来凑热闹的吗?真是个傻大个……”青莞不满地捶了下对方的宽肩,紧接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白色石头递给面前的人,“呐,送给你!”
樊於期接过那枚奇形怪状的石头, 在手心里掂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什么名堂, 只大约瞧出是个动物的轮廓,面部有点像山猫。
“听殿下说,白虎主刀兵,是西方的战神。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就是为了找一块大小形状合适的白色石头, 好在终于让我给找到了。战场上刀剑无眼, 你把它随身带上,不求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只愿白虎上神能够庇护你平平安安,逢凶化吉。”
耳畔是青莞嘀嘀咕咕的低喃,樊於期恍然大悟:“所以,这是你亲手为我雕的?”
幸亏刚刚他没有脱口就问“这是什么怪兽”,否则依这丫头的脾性,可不仅仅是生气这么简单了。
青莞小小地哼了声:“本姑娘第一次干这种活计,雕成这样已经算很不错的了,不许嫌弃!”
攥着这枚雕工粗糙不堪甚至不辨何物的石头白虎,不知为何樊於期感到胸口处微微一荡,一时酸的咸的甜的五味杂陈,齐齐涌上心头。
此番征战虽为平叛,且由王翦率军,然而战场之上终归是结果难料,人命太过脆弱渺小。
他本不惧生死,此次随军平叛亦将个人安危荣辱置之度外,然而当他看到城门处那一抹碧影,看到对方为他用心雕刻的石头老虎的那一刻,樊於期忽觉眼眶一阵难以言状的酸胀,伴随着有力的心跳,刹那间如清风拨开淡雾,一切渐渐清晰而明朗。
原来还有那样一个人在天还未亮的时候便站在城门口等待自己的出征,还有那样一个人为他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只为祈求神明的庇佑,还有那样一颗心即便远隔千里万里也时时刻刻挂念着,惦记着原来,被人牵挂是这样一种感觉!
思及此,樊於期将石头老虎轻轻握于掌心,郑重其事地看着眼前的俏丽少女:“你送的,我怎会嫌弃?我会一直贴身带着它。”
带着它,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边……不论前方刀山火海,亦或箭雨寒光,我亦无所畏惧。
对方灼灼热烈的目光令青莞有些不自在,她略微偏过头以避开眼神的直视。
樊於期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里面包着一支成色普通的翠玉发簪。
“这是我娘留下的,听我爹说这支簪子是她最喜欢的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却是她留给我为数不多的遗物。你若不嫌弃,便收下吧。”樊於期不善言辞,话已说到这份上,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青莞冲他做了个鬼脸,却没有接受对方的赠物:“你既没嫌弃我给你的白虎,我当然也不会嫌弃这簪子!不过么,我现在还不能收。”
樊於期想了想,觉得也对。
自己出征在即,前线战事未定,又怎可轻易许下承诺?
“那好。待我凯旋而归,你再给我答案。” 说完,他转身跨上战马,一拉缰绳。
马儿嘶鸣一声,载着未了的情意一路向远。
曦光初现,火红朝霞遍布东方天际,宛若古老神话中的玄鸟展翅起舞于天地之间。
青莞定定地凝望他迎着旭日晨光骑马而去的身影,仿佛看见了沙场之上,樊於期一身戎装,策马杀敌的情景,飒爽英姿,意气风发……
“他是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一声幽幽嗟叹自青莞的背后响起。
“所以我绝不会接受那簪子,更不会许诺什么。”青莞回头,迎面对上姬丹复杂的眼神。
“他本应是那屹立于猎猎玄鸟旗下的战神,他的前程他的荣耀不能因我而毁……”青莞吸吸鼻子,眼眶里有些发酸,却展颜强笑道,“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才不会那么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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