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刚刚说话的时候,青莞手执匕首一个捅-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把对方干掉了。
城楼上的弓箭手总共就那么多,离自己近的就捅刀子,距离远的就把石子当暗器击打对方的面门,青莞就以这种方式一路捅死、打伤不少人……
正在这时候,城楼底下一声沉闷的巨响,城门被百姓们硬生生撞开,人群鱼贯而出。
余下的卫兵们哪还顾得上青莞,见雍城北大门出了事,一个个皆慌不择路。
望了一眼城楼下四散逃离的人群,青莞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已使尽浑身解数在城内制造混乱,现在雍城大乱,北门已开,不知殿下那边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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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苦夏所料,蕲年宫内都是王室贵族和朝中重臣,没人会留意一个小小随从,因而怀揣着虎符的她得以顺利地从后门处逃脱。
离开蕲年宫后,苦夏一鼓作气来到了街上,却见几日前还秩序井然的大街小巷此时乱成一团,人们携家带口争相往城北方向跑去。
眼前乱象令苦夏感到茫然又无措,好不容易拦住一个中年男子,刚开口喊了声“大叔”,那男子赶紧回过头对她说道:“别问了,赶快走吧!雍城马上就要屠城了,听说刚才北城门开了,大家伙儿都忙着赶着逃命呢!”
苦夏不明所以,只好跟着这群人涌往城北方向,先出城再做打算。
孰料还没走两步便被几名配剑的武士拦下,要求搜身。
心里暗呼一声“不妙”,苦夏无暇多思,从衣服里掏出匕首便朝为首之人刺去……
然而她虽出身将门,却终究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匕首还没挨到对方的边就被打落,然后便被轻轻松松控制住。
更糟糕的是,那几人很快便在她身上搜到了虎符。
苦夏不禁感叹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又恨自己未曾学过一招半式,辜负了嬴政委以的重任,越想越是心急如焚。
为首的武士拿过那枚虎符,又抬起头略微打量了她一番,冷笑道:“女扮男装,身揣虎符,果然大有问题……带去吕相那里!”
苦夏一听对方提到吕不韦,心里不由得一沉,当即明白自己已然落入敌手、羊入虎口,于是更加不要命地挣扎,但在那些人看来她的挣扎抵抗根本不值一提。
“放开我!放开……”
就在苦夏即将被那几人带走之际,为首的武士突然间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但见一白衣少年自他身后翩然出现,手持长剑连续几个漂亮的回身、旋转,剑影如织,剑气如虹……
那几人的注意力全在苦夏身上,没留意陡然间会杀出一人,且身手不凡,猝不及防之下皆成了对方的剑下亡魂!
姬丹暗暗松了口气,还好眼前这伙人就几个,解决他们并不耗费多少时间。
从为首那名武士捡起虎符,姬丹刚一起身便见苦夏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一脸恍然与不可思议的表情:“白龙鱼服……我知道了,你是燕太子丹!”
姬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苦夏,更未料到对方一眼识得自己的身份,但她还得装作一副不认识对方的样子,于是上前两步,走到对方面前:“你认识我?”
“大名鼎鼎的燕太子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不光知道你,我还知道你是王上的好朋友!”讲完这一句,苦夏意识到自己有些突兀,便微微低头,“我是秦国上将军王翦的女儿,你可以叫我苦夏。”
“原来你是王翦将军的女儿……对了,你怎会有虎符?”姬丹自然早就知道苦夏是什么人,只不过为了不引起怀疑,她才不得不装糊涂。
苦夏既知姬丹与嬴政交好,加之对方刚刚又救了她一命,便如实说道:“实不相瞒,蕲年宫出事了。吕不韦带了大批人马将王上围困,现下情况危急,王上便将虎符交于我,让我去联络附近的军队。”
蕲年宫果然还是发生了不测!
之前让青莞煽动百姓出城引发骚乱,以吸引秦军注意的计谋也不知有没有用……
姬丹内心不免沉重,面上却不能流露得太过明显。
将虎符递还给苦夏,她终是忍不住问了句:“你确定有了虎符,就一定能调来附近的秦军吗?”
“有虎符者,方能调动军队……这不是秦法的条例么?”
姬丹不由得摇摇头,看来对方还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话虽如此,可按照惯例,能拿到虎符的不是王族便是重臣。你一个弱女子,就这样拿着虎符只身前往军营,你能确保自己顺利见到那些将官吗?若是直接轰出来怎么办?别忘了,那些士卒没见过虎符更不认识你,你强闯军营,他们只会把你当成疯子……”
“那该如何是好?父亲不在,那些熟识的将官都随他去了边境。至于有头有脸的王族和大臣,他们都被扣在雍城呢。”苦夏一筹莫展,如果虎符都没用,那她是真的束手无措了。
姬丹略一思忖,问道:“雍城附近是否住着什么大人物?不是高官,显爵也行!”
“雍城附近……大人物……”苦夏喃喃自语着,很快眼睛一亮,“昌平君?!”
“昌平君是谁?”姬丹回想了一下,黄金台提供的秦国重要人物档案中并无此人。
“昌平君是楚国派到秦国的质子与秦国公主所生的儿子,后来他自己也娶了秦国宗室之女,细论起来,他还是当今王上的姑父。但由于他是外戚,且有楚王族的身份,所以朝廷并未授予他官职。”
苦夏说完,姬丹便会了意:“那他是否认识你?”
“认识的!”苦夏用力点了点头,“我的母亲是楚国昭氏之后,与昌平君同为楚人,故而我们两家也一直交好。昌平君每年都会来我们家作客,小时候他还抱过我呢!”
“如此,最好……”姬丹的眉头舒展开,面对苦夏郑重其事道,“你即刻带着虎符去找昌平君,寻求他的帮助。快去!还有,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
苦夏很是疑惑:“为什么?”
“我是外邦来的质子,很多时候即使有心也不方便出面……”姬丹的面容有些纠结,像是心里有话却始终犹豫着该不该说出口。
苦夏点点头,将虎符藏好,准备下一刻出城。
此时,姬丹突然情不自禁地喊住她:“等等。”
苦夏停下脚步,转身回眸,遥遥看着对方。
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姬丹微微启唇,一字一句道:“好好待阿政……”
苦夏莞尔一笑,朝城北奔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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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城北二十里。
秦军大营。
如姬丹之前所料,苦夏请到了昌平君,两人骑马飞速赶到雍城北-大-营,如愿见到了驻军主将蒙武。
这位蒙武将军出身于蒙氏一族,蒙氏与王氏同是军功世家,虽说现在朝堂上军勋派更多听命于王翦,王家子弟与上将军的门生也多在军中任职,然而论资历,蒙氏还是更胜一筹。
验过虎符,接着听昌平君和苦夏说完雍城情况后,蒙武立刻请两人上座,说道:“其实末将今早便已听闻城中发生百姓骚乱,之后派了人前往雍城查看详情。二位不妨稍等片刻,末将的人差不多该回来了。”
正说着,一个小兵匆匆来报:“禀报将军!雍城内发生骚乱,百姓四散奔逃。属下抓了几人,经审问得知是雍城令疑似犯上作乱。”
小兵说完,昌平君与苦夏不由得面面相觑。
雍城令?
嫪毐俨然已伏诛,此时包围蕲年宫意图对王上不利者不应该是吕不韦么?
好在苦夏及时说明原委:“蒙将军,嫪毐正是吕不韦的人。”
蒙武虽然只是军中一名中等级别的将官,也没有位列朝堂的份,但并不表示朝中那些事他没有耳闻,且城中确实发生骚乱,他这个驻军将领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管的。
于是,蒙武马上下令——全军整肃,即刻向雍城急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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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城。
蕲年宫。
不多时,樊於期同他的手下行至宫门前,远远望去,果然见外面乌压压一大片皆是清一色-身着便服的士兵,人人手持弓-矢与戈矛,兵器冰冷的锋芒反射着白日天光……
樊於期观察了一下眼下情形,吕不韦的人很明显已经将整个宫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看样子蕲年宫他们是势在必得了。
想到宫中残余的卫兵以及自己手下总共加起来不过百余人,樊於期心中不免沉重,自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宫里还有王上和太后……
然而,他面上仍然淡定自若,对手下诸人说道:“蕲年宫易守难攻,宫内守备充足,且有王上在此坐镇。你们只需牢牢守住宫门,援军很快就会赶来!”
一语既出,手下众人皆点头听令:“是!”
为今之计……为今是真的没有什么计策了,能想出的招数、能用的人都用上了,只盼着苦夏小姐能够顺利到达营地调出雍城附近的驻军,越快越好。
他的人撑不了多久,可即使如此,他樊於期也会拼尽最后一口气,力战到最后一刻。
“将军,王上还在这里,他们当真如此胆大包天吗?”杨端和在一旁小声问了句,屯留一役后,他成为了樊於期的副手。
樊於期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指着面前高高的宫墙:“你若不信,上去试试。”
杨端和还真就去试了,自己拿了梯子选了一处位置搭好,不过他并未急于爬上墙顶,而是折下一根树枝,将自己的头盔套在树枝上,然后才“噔噔噔”上了梯子。
这小子鬼机灵着呢,樊於期笃定他不会真爬上宫墙拿小命去冒险,所以才放心大胆地任由他上。
杨端和在接近墙头处停了下来,并没有爬上城楼,而是将自己的头盔举过墙头,从对面远远看去真的像有人探出脑袋一般。
杨端和回头朝樊於期“嘿嘿”一笑,紧接着面对宫门外放声喊道:“今日乃王上及冠大礼,尔等竟敢私自包围宫禁,不怕夷三族吗?”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一支利箭闪烁着寒光瞬间射穿了他的头盔!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杨端和还是小小地惊了一下,站在梯子上无辜地望向樊於期。
此时此刻,宫门外响起吕不韦的声音:“王上已被逆贼控制。传本相令,一个时辰内攻破蕲年宫,每人赏百金!”
“将军,看这情形他们马上就要进攻了,要不咱还是护着王上一起撤吧。咱们这点人,根本守不住啊!”
杨端和说的是实情,樊於期又岂会不知?
只是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正思索间,蕲年宫正门处传来“嘭嘭嘭”的闷响,震彻耳畔……
吕不韦的人马已经开始进攻了,破城锥一次又一次重重地撞-击着巨大的宫门!
“抵住!全都给我用力抵住!”樊於期大声喝道,“他们攻不进来的!”
说着,他亦上前侧过身,与众卫兵一起抵住宫门。
蓦然间,箭-矢从天而降,带着一簇簇火光射在他脚边的地面上,霎时宫门内大大小小的火苗迅速蔓延开来,远处的树木和宫殿皆被点着,一时间蕲年宫周围燃起了熊熊大火……
“将军,看来这帮王八蛋是铁了心要把我们活活烧死啊!”杨端和年纪虽不大,但也算是上过战场亲历过生死的人了,可他何曾见识过宫变这样的阵仗?
“啰嗦什么,还不跟我去救火!其他人捂住口鼻!”樊於期大吼一声。
他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王上和太后还在宫里,不能不救,宫门处的攻防战还在继续,他只能留下一部分人手以防大门被敌方攻破。
所幸不远处有一方水井,樊於期指挥一些人跟随杨端和取水,先扑灭外围一些小的火苗,自己则去试着再去找找看能不能寻到吕心与吕念。
毕竟如今蕲年宫已是死局,樊於期此举俨然是做了弃宫城而逃的打算,若两个孩子没找到,太后是断不会离开这里的,倘若太后执意不走,王上……恐怕也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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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之前大家忙着找孩子之际,其实吕心和吕念也在找赵姬。
然而那时候宫中大乱,两个孩子迷了路,又惧怕陌生人,只好一直躲在柱子后面。
不知是否因火光的吸引,吕心和吕念从柱子后探出脑袋,看到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正四处张望,仿佛寻找着什么……
“樊於期!”两个孩子一眼认出对方正是他王兄身边的护卫樊於期,当即从柱子后出来,朝对方一边挥手一边跑去。
樊於期一转身蓦然看到两个孩子朝他奔来,内心还没来得及欣喜,陡然间面色一变,大喊道:“卧倒——!”
可惜,还是晚了。
随着箭-矢蜂拥而至,吕心与吕念瞬间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无声无息地倒在了樊於期的眼前。
眼眶一酸,樊於期几乎咬破下唇,一阵热泪硬是被他逼了回去……
其实他与这两个孩子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两个小小的生命竟这般枉死在他面前,他不能忍受,也无法释怀。
这不是你死我活、听天由命的战场……即便是战场,也断不会波及到这么小的孩子!
樊於期强忍着泪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去找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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蕲年宫外,吕不韦双手负于背后,淡淡地看着破城锥不断撞向宫门。
快半个时辰了,宫门看上去依旧固若金汤。
可吕不韦神色平静,一点也看不出着急。
他当然没必要心急,宫里那位已注定是瓮中之鳖,该着急的应该是对方。
不多时,一阵密集的箭-矢从头顶上空越过,径直落入对面的宫墙内,紧接着宫门方向一缕缕浓烟冒出……
吕不韦当即大惊,赶紧掉头向身后的箭阵走去。
李斯正在指挥弓-箭手放箭,抬眼见到吕不韦大步流星走来,尚未来得及行礼便听对方问道:“谁放的箭?”
“是下官让人放的。”
李斯话音刚落,吕不韦再次质问:“谁让你放箭的?”
“吕相且听下官一言,雍城不知何故发生骚乱,百姓们都争相出城了。若我们无法及时攻破蕲年宫控制王上,等附近的秦军赶来,形势一个逆转,那我们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