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众人猝不及防……
此时嫪毐挣开绳索的同时从腰带中拔-出佩剑,紧接着足尖轻轻点地,整个人如同陀螺一般原地旋转着腾空而起,伴随着一阵蛇尾摆动的“沙沙”响声,周围一圈手握绳索的侍卫顷刻间全部倒地毙命!
嫪毐手持佩剑“蛇影”立于众人面前,不屑地冷笑:“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通天索固然是缩骨功的克星不假,却只能克制九成以下的缩骨功……本候,可是练到了十成。”
赵高与樊於期二人从两侧同时挥剑上前强攻,明摆着是要以命相搏了……
嫪毐并未闪避,软剑“蛇影”嗖嗖挥出,柔韧的剑身缠住樊於期的巨阙,接着径直往自己身后一拉,瞬间樊於期连人带剑飞至半空,上半身直接撞到了殿门处……
前胸后背皆遭到了重击,呼吸都钝痛不已……樊於期拼命想爬起来,却见另一侧的赵高刺了个空之后被嫪毐用肘部击中后背,当即往地上一趴,看样子多半也起不来了。
“王上快跑!”樊於期捂着胸口强忍疼痛,对嬴政大喊。
然为时已晚,嫪毐速度更快,转眼间身子往前一跃,“蛇影”的剑锋直指嬴政的左胸!
第89章 一剑定秦
“王上!”离嬴政最近的苦夏奋不顾身地抱住嬴政, 护在他的身前,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嫪毐的致命一刺!
随着金属清脆的断裂声,嬴政看到苦夏的表情霎时间变得痛苦, 内心不知为何莫名一动……
他知道这不是动心, 因为他只对丹儿动心, 而自己根本不曾喜欢过眼前这个女子。
或许只因他未曾料想到这世间还会有人甘愿用生命保护自己, 所以他为之动容,亦为之感念。
思绪转回现实的同时, 嬴政推开剑格,“定秦”刹那间出鞘。
寒剑利芒映亮了漆黑的凤眸,龙吟之声萦绕耳畔……
一力定秦,天命所归。
随着剑身飞出剑鞘的那一刻,剑柄击中嫪毐的腹部, 嫪毐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四五步。
樊於期瞅准时机,拼尽最后气力, 咬牙扔出巨阙……巨阙在空中打着转,一下子劈中嫪毐的后背!
嫪毐双目猛然圆睁,身形顿了顿……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嬴政直勾勾地盯着嫪毐,那个昨晚当众给了他一番羞辱的人亦看着他, 只不过, 对方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樊於期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周围一片寂静,静得甚至连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嫪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确认对方没有了气息,嬴政这才收回眸光, 看向苦夏:“你怎么样了?”
苦夏微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听到嬴政问她,神情有些意外:“小女穿了父亲给的金丝软甲, 并无大碍,只是肩膀被刺伤。”
嬴政亲手将苦夏扶起,见对方也不过是脸色些许发白,人还是勉强能站起,内心稍安。
若是对方为了救他而身受重伤或者为此送了命,他心里也不会好过。
想到毕竟是被嫪毐所伤,嬴政觉得不能大意,便将苦夏受伤的那一侧肩扳过来,查看她的伤势。
“不必了,王上,只是皮肉伤……”苦夏感到脸上有点发烫。终究是未出阁的女子,尽管对方是她朝思暮想的意中人,羞涩也是难免的。
嬴政放轻了声音,语气听上去亦比平常添了几许温柔:“让寡人看看。”
苦夏听了这话,更是心如小鹿乱撞,一动也不敢动。
嬴政一看苦夏的肩部,霎时便疑窦顿生——除了外衣布料的破损之外,其余什么也没有!
“嫪毐刚才明明已经刺中你了,连金丝软甲的断裂声寡人都听到了,为何你身上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嬴政像是在问苦夏,又像在自言自语。
“王上请看……”此时樊於期和赵高都已缓过气来,两人蹲在十几名侍卫的尸体旁,仿佛有了新发现。
嬴政闻言,二话不说直接抛下苦夏,疾步走到樊於期身边。
“属下刚刚在检查有没有幸存者,不经意间发现这些侍卫的脖颈上都有一处细长的红线。”樊於期将一名死者的头扳向一边,伤口立马呈现在嬴政面前。
嬴政看了一眼,转而问赵高:“嫪毐用的那把软剑,你之前可曾见过?”
“不曾。”
赵高话音刚落,樊於期说道:“那把软剑属下刚刚也查看了,薄如蝉翼,但锋利无比。用来杀人的话,被杀者流的血很少,甚至伤口都难以发现。王上看到苦夏小姐的肩部明明被刺中却没有血迹,其实还是有的,只是出血点很小,又隔着衣物,难以发现而已。”
出血点?
此刻,几人皆陷入了沉思。
半晌,樊於期蓦然站起,神思恍惚:“我爹死的时候,左胸恰好有一处小红点……仵者验过尸之后告诉我那是恶痣,说我爹是练功时走火入魔才暴毙身亡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相信,我爹一向行事谨慎稳妥,从不练什么伤身的邪功,怎会走火入魔呢?!如今看来,我爹应是死于嫪毐之手了……”
说完,他眼神复杂地望向嬴政:“可我想不明白,我爹和嫪毐无冤无仇,那个时候嫪毐尚未步入朝堂,他们俩甚至素未谋面!嫪毐为何要对我爹下此毒手?他为的是什么?”
其实,樊於期心中已差不多有了答案。
嫪毐是吕不韦的人,他必定是奉了吕不韦的命令行事,而先王临终前曾急召他父亲樊空羽和当时不满十岁的成蛟连夜入宫侍疾……
原来那封未写完且在众人眼里多此一举的诏书并非真的多此一举,因为那诏书根本不是给嬴政的,而是给成蛟的!
实际上,当时先王显然已对嬴政的血统起了疑心,才会拼着最后一口气改立成蛟为新君。
按照先王的处事风格,必会让父亲秘密处决吕不韦与当时的王后赵姬,嬴政也难逃一死……所以,父亲才会被吕不韦杀人灭口。
只因,他有知晓那些惊天阴谋的可能。
只因这一个小小的可能性,他就必须死。
只因他的死才能换来嬴政王位的稳固和吕不韦的无上权力!
嬴政何等聪明,一听到樊於期那番话便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只不过面对樊於期那不知是询问还是逼问的话语,他一时间竟手足无措,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便随口说道:“嫪毐已死,怕是也无从查起……你父亲的事情还是容后再议吧,先把人抬出去。”
这是嬴政这辈子最不该说的一句话,这句话彻底让樊空羽的死变得不明不白,也无异于他亲手在自己与樊於期之间的信任与情义上撕开一道长长的裂口。
从这一刻开始,原本坦诚相待,甚至说亲如手足兄弟也不为过的两人有了芥蒂,并且随着芥蒂的加深,他们彼此也终将渐行渐远……
半晌,被晾在一旁不知多久的王绾小心翼翼地举手,弱弱地问了句:“王上,是时候撤离了吧?”
于是,其余四人这才意识到上大夫的存在。
不过对方说得没错,的确不能再耽搁了,如今虎符在手,得尽快想办法出城召集附近的驻军。
正在此时,樊於期的副手杨端和匆匆来报:“禀报王上,蕲年宫外集结了大批军队!”
王绾一听,大喜过望:“定是堂兄的人马来救驾了!我们有救了!”
嬴政眉头一皱:“大批军队?虎符在我们手里,哪里来的军队?”
很明显,没有虎符的调动,周围的驻军不会自行赶来,况且嬴政也并不认为杳无音信的那两千人能如及时雨般如此巧合地出现在雍城救急。
若不是来救驾的秦军,那便一定是……
杨端和的回答也印证了嬴政的推断:“不是秦军!那些人身着便服,但从集结和列队速度看应是军队。而且属下看见队伍前面领头的好像是……是吕相。”
话音刚落,王绾又一次跌坐在了地上。
樊於期暗思不妙,面上只作寻常道:“随我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不容易,嫪毐终于被KO了!
第90章 王者天下
王绾心里苦。
他不过是来给王上报个信, 提醒王上要提防奸贼,却不曾想到自己也跟着搭了进来!
如今不光要亲眼目睹一场宫变危机,自己和侄女的小命还很有可能不保……他自己也就罢了, 苦夏这丫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该怎么向她父亲交代呀!
樊於期留下几名护卫, 跟着杨端和疾步出了殿门。
这时, 苦夏面对嬴政,提议道:“吕不韦领兵围住了蕲年宫, 现在宫中形同孤岛,王上想要突围出去怕是不可能了。小女斗胆向王上提议,可否将虎符交于小女,让小女想办法逃出雍城将消息传递给附近的秦军,让他们前来救驾?”
王绾立刻惊呼着反对:“万万不可!你一个姑娘家, 能成什么事?虎符何等重要,如何能交给你一个小女子?!”
说着, 他赶紧面向嬴政:“丫头没见识,王上切莫听她胡言乱语!”
“堂叔且听我一言……”苦夏继续说道,“此事由我去做才是最稳妥的。无论是王上、您或是樊将军,对方都会被对方一眼认出, 我却不会被他们注意到, 因为他们根本没见过我。”
“说得有理!”嬴政打破了沉默,与此同时将虎符从袖中取出。
苦夏当即屈膝跪地,在王绾震惊不已的目光下双手捧着接过那枚不过方寸、却承载着众人希冀的物件:“小女定不负王上所托。”
·
青莞出了迎客楼,便看见不少人聚集在街头巷尾议论今天的蹊跷事。
细听之下, 有说城外闹瘟疫的;也有人说雍城令又在巧立名目借此收出城费的;还有人说是因为王上今日举行及冠礼所以全城戒严, 此言一出立马遭到其他人的反驳——区区一个及冠礼戒什么严,想当初王上登基, 咸阳都不曾戒严!
青莞趁机挤进人群中,露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你们说的都不对。今天忽然戒严是为别的事,一件天大的事……”
众人的注意力立马被她吸引过来:“什么事啊?”
青莞环顾了一下周围,故意把嗓音压得更低:“我家有个亲戚在迎客楼当差,你们不晓得吧,早在好几天前迎客楼就被封起来了!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雍城的人都知道迎客楼是干什么的,如今把外邦远道而来观礼的客人都关在里头,岂不明摆着有鬼么?
眼看着一个个都把脑袋凑了过来,眼睛都瞪得大大的,青莞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兴奋和满足感……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接下来,便是考验她演技的时刻!
“嫪毐啊,要反……”
青莞刚开口,围在她身旁的这伙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反什么?”
“哎呀,当然是造反呐!”讲到关键处,小丫头手舞足蹈,“嫪毐这么做,把整座雍城封城,摆明了就是趁这次及冠礼对王上不利,他自己想要篡位当秦王!”
由于嫪毐任职这两年来是为非作歹、鱼肉百姓,在雍城民众的心目中形象太差,因此青莞半真半假这么一说,众人自是深信不疑。
“雍城令还真是胆大包天呐!”
“行此悖逆之举,不怕天打五雷轰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雍城令造他的反,为什么要全城戒严呢?我们又没碍着他的事……”
见有人提出疑问,青莞故作一副严重的神情,连连拍着大-腿:“最要命的就是这一点啦!你们想想看,咱们雍城百姓哪个不知道嫪毐整这出就是要造反,要是他真的篡位成功,势必会对我们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众人一听,当场就慌了。
按照嫪毐的行事作风,绝对干得出来啊!
那他们待在这里,岂不是死路一条吗?
青莞继续趁势煽风点火:“我家那个亲戚昨晚得到消息,然后连夜告诉了我……雍城啊,是绝不能再待下去了!大家听我一言,赶紧趁早出城逃命吧!”
“可是已经戒严了呀!”说话的是个挑扁担的老大爷,“城门都有卫兵守着,他们手里有兵器,根本出不去……”
“那就冲出去啊,大爷!没听说么,留在这儿就是个死啊!”旁边一个小伙子说道。
“对!我们一起冲出去,说不定还能有活路,留在这只有死路一条啊!”
“咱们走,去北城门!”
“说得对,一起冲出去!”
百姓们越聚越多,集体朝雍城的北面蜂拥而去,青莞混在队伍的末尾,心中为自己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很快,一众人到了雍城的北大门,预料之中地被官兵拦下:“干什么干什么!今日乃王上及冠大典,全城戒严,所有人一律不准出城!”
“骗谁呢!嫪毐自己大逆不道,我们可不想陪葬!”
“那逆贼平日搜刮盘剥我们不算,如今还想让我们死……”
百姓们自是不可能这么容易糊弄,纷纷要求即刻开城门让他们出去,守城的卫兵哪里会听百姓的话,于是双方的冲突愈演愈烈,互相推搡了起来。
眼看一个官兵即将拔-出兵器,青莞眼疾手快,暗中拿起一枚石子运功飞出,将对方手里的武器打落……就是现在!
小丫头瞅准机会,振臂一呼:“大家冲啊——”
与此同时,官兵们拔剑相向,老百姓也不甘示弱,抄木棍的抄木棍,拿菜刀的拿菜刀……
两拨人迅速挤在了一起,民众们仗着人多,开始冲击城门。
守城的那些卫兵虽有戈矛刀剑在手,奈何寡不敌众,且近距离之下也难以施展……
城楼上的弓-箭手眼看着城门局势就要失控,准备放箭支援,未曾料想弓尚未拉开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下,回头便见一青衣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当即吃惊道:“什么人?怎么上来的!”
“本姑娘有手有脚,当然是自己上来的。不过我是什么人就不重要了……”青莞笑得纯真而无辜,然而下一刻但听“噗嗤”一声,鲜血溅出,面前的弓-箭手闷哼一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