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真的要见他吗?”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真的搞不懂威廉三世的脑回路,所以很头大道:“请允许我搬一张用来束缚人的椅子,防止他在谈话间,危害您的生命。”
“既然有想法了,那就去做吧!”威廉三世随手翻着塞尔维特带来的书稿,丝毫不在意上面的油渍。
“另外,塞西尔爵士的眼光不错,以后就由你负责情报系统。”
“是。”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在离开的瞬间挺直了脊背,准备开始自己的新人生。
干净整齐的塞尔维特被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锁在束缚犯人的椅子上,又被人钉死了椅子脚,所以很明白自己现在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你们都出去。”威廉三世基本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所以知道很多话都不能当着人,尤其是当着新教徒的面去说。
屋里的人都极为好奇地看了眼塞尔维特,感叹这人居然能让国王破例至此,怕是以后会成为御前的大红人。
等房间里的闲杂人都被清空后,威廉三世也不跟塞尔维特掖着藏着,直截了当道:“你的反三位一体想法很有趣,甚至从逻辑上来讲,并没有多大错处。”
塞尔维特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头,在分析威廉三世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我以为新教的国王陛下不会赞同我这些异端邪说。”
“如果你的学说是异端,那么这世间为何要存在其它教义?”威廉三世居然真的跟塞尔维特聊起这个话题:“我始终坚信着存在即合理。既然这世界非要分出善恶美丑,天使与恶魔,那么上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至少他掌控不了被迫存在的恶面。”
“这可真是有趣的说法。”塞尔维特稍稍放下了警惕,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并不赞同道成肉身的说法,并且认为YSL教和犹太教都该被认定为严格的宗教,而不是异端。”
“如果是真正的异端,那么也不会存在于此。”威廉三世接口道:“至少这会让上帝的无所不能大打折扣,并且人类都已经被逐出伊甸园了,难道还需要赎罪两次吗?”
“赎罪两次?”
“就是你所说的道成肉身。”威廉三世并不是个虔诚的教徒,所以跟塞尔维特交流起来,也是少了很多道德与思想上的禁锢:“如果耶稣是来拯救人类的,那么人类反而因耶稣的受难而多了层罪孽。可耶稣要是来赎罪的,那么人类就相当于忏悔了两次。”
“这在逻辑上很不合理,并且神学家们也没给出一个解释。”威廉三世有些兴致缺缺道:“我对没有合理解释和结果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这也是我喜欢人文和科学的主要原因。”
“可是你得记住一点。科学的尽头是神学,神学的尽头是精神病修道院。”塞尔维特警告道:“意大利有很多疯子,而他们让广场的火柴变得千金难求。”
“我想您并不希望在众人的面前表现出不虔诚的模样,所以让我们聊点别的吧!”
第167章 第 167 章
塞尔维特的小算盘打得很响, 知道威廉三世能招他说话,而且谈得还是反三位一体的内容,那么就是有意思要保下他。
甭管威廉三世现在是虚情假意还是真的不虔诚,搁在走投无路的塞尔维特眼里, 就是有机会活下去的意思。
即便这个几率不大, 但也好过去日内瓦或是罗马遭受死刑。
一个国王的维护, 足以让塞尔维特多活个十几年。
哪怕约翰.加尔文知道塞尔维特在威廉三世这儿, 但是他敢说吗
他不敢。
因为跟利益相比,那些个信仰都没那么重要。
殊不知天主教狂魔的哈布斯堡父子,都尚且跟教皇对着干,甚至还将军队开进了罗马。
同约翰.加尔文相比, 威廉三世给予尼德兰和德意志诸侯的,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所以他们对于威廉三世的行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允许威廉三世推出个假货,来给各方一个脸上过得去的交代。
这么想着,塞尔维特就决定赌一下威廉三世的态度。
至少目前还是有希望的, 不是吗?
威廉三世怎么可能看不出塞尔维特的期待, 正好他也想测试一下对方的态度,于是饶有兴趣道:“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保护, 来自国王的保护。”塞尔维特也知道自己有多棘手,因此不敢向威廉三世提出过分的要求。
毕竟米开朗基罗和卡尔达诺都只是在意大利惹了并不该惹的人, 而塞尔维特完全是将点燃了天主教和新教的怒火,将自己的后路堵了个七七|八八。
眼下有人愿意保护他,就已经是老天怜悯, 塞维尔特命不该绝的好运。
至于更多的……一个差点死掉的通缉犯, 哪还有那么多要求?
威廉三世对塞尔维特的自觉性感到十分满意。
这人嘛!不怕你棘手, 就怕你棘手了又不识趣,让各方都下不了台。
“你既然愿意留下,那么总能找到让你安身立命的地方。”威廉三世敲了下扶手,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追捕你的人是不可能空手而归的,而我也不能让他们在英格兰境内死的不明不白,所以你今天过后,就收拾东西,到伦敦塔住上几天。多少得摆出我要处决你的样子。”
“……为什么还要去伦敦塔住几天?”塞尔维特茫然道:“就不能直接拿个死囚打法他们?”
“可问题是日内瓦和意大利都知道你在英格兰,所以四舍五入就是整个欧洲都知道了。”威廉三世耐心解释道:“不管是做样子还是别的,像你这样的重犯,都必须进一趟伦敦塔,走一套程序,然后再想办法拿人将你替换出来。”
“估计你前脚进了伦敦塔,后脚就得跟罗马还有日内瓦好好地聊一聊。”威廉三世已经有个了计划的雏形:“日内瓦和罗马都想将你处决,所以能从这二者的矛盾间,找个折中的办法。”
“反正你在海上坚持了那么久,多受点苦也不是什么难事。”威廉三世将塞尔维特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他的精神还不错:“我会跟伦敦塔的金斯顿总管打声招呼,至少在暗地里多多照顾你。”
“等替换的人找好了,就会在行刑前把你调出来。”
塞尔维特这才松了口气,向威廉三世道谢后,被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的人抬了出去。
只是在这位西班牙人被送走后,威廉三世还是没有松开紧缩的眉头。
既然是日内瓦教皇和罗马教廷都想要塞尔维特的脑袋,那么就不能让塞西尔爵士,或者马修.斯图亚特掺和此时。
并且塞尔维特的思想实在是太绝了,马丁.路德甚至都发文抨击过他,所以……
“把卡尔达诺叫来。”既然得保证塞尔维特不会被人暗中弄死,那就得找一个不那么虔诚的聪明人,去处理此事。
卡尔达诺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这人可是敢推算基督生日的牛人,只是他比塞尔维特识趣,所以没有做的那么明显罢了。
不得不说,跟卡尔达诺聊天让威廉三世找到了久违的松快。
对于塞尔维特的惊世之举,卡尔达诺在惊讶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佩服之情:“我还从没见过这么会折腾自己的人。”
在这个全民都信仰基督教的大环境下,以一己之力,让约翰.加尔文,马丁.路德,还有罗马教皇都对他发出追捕令的,除了塞尔维特就没有别人。
跟他相比,后世的那些个奇葩网红都是渣渣。
毕竟在觉悟和学识上,塞尔维特就是个比布鲁诺更甚一筹的存在,毕竟没有几个西班牙人会像他一样离经叛道。
只可惜布鲁诺已经得到了教皇的平反,甚至在各地都有他的雕像,而塞尔维特还是基督教的不可言说者,甚至他的著作也遭到全面的禁止。唯有几个崇拜他学识的支持者偷藏了三本,然后在塞尔维特死了几十年后,才偷偷发表了出来。
威廉三世记得卡尔达诺也是个主修医学,副业数学家,最后靠占星术混出名声的奇葩。而且这人还为了证明自己的占卜没错,在“要死”的那天人工自造了自己的死亡。
可谓是用生命捍卫了自己的神棍之名,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忽悠。
“陛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卡尔达诺被威廉三世的视线弄得十分别扭,甚至猜测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
而在卡尔达诺苦思冥想之际,威廉三世突然开口道:“通过塞尔维特的经历,我学到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做人要低调。永远都别把话说得太满。”
不知是不是卡尔达诺的错觉,他总觉得威廉三世是在内涵他。
“卡尔达诺先生是个难得的奇才,所以我希望你能多效力几年,别为了一些夸张的事情,而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威廉三世离开时还-拍了下卡尔达诺的肩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让卡尔达诺心虚的警告。
“毕竟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太不值了。”
第168章 第 168 章
因为威廉三世开口要处决塞尔维特, 以免日内瓦和罗马教廷为此争论不休,所以被强压下去的探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与两方的大使协谈后, 同意了将塞尔维特秘密处死的判决。
行刑的那天, 金斯顿总管故意将处决室弄得并不明亮, 而且还在观刑者与处刑台前隔了个铁栏。
“您这是做什么?”一位日内瓦使者有些不满道:“难不成是心里有鬼, 所以不敢让我们看得仔细?”
在自己的地盘上,金斯顿总管并不怕任何人, 而且这还是威廉三世的意思, 所以他的回答也是底气十足:“这是国王陛下的意思,因为之前也有大闹处刑台的例子。”
说到这儿, 金斯顿总管还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前有个犯人在嘴里藏了磨砺的刀片,然后在观刑者上前时,刺中了他的眼睛。您说这铁栏到底是有必要, 还要没必要?”
日内瓦大使被噎了一下, 随即便愤愤不平地做回原位。
因为威廉三世打着速战速决的念头,所以那个用来替换塞尔维亚的死刑犯也没有验尸, 而是直接被拉出去火化。
纵使日内瓦大使和罗马大使都有些疑惑,但是考虑到威廉三世的特殊身份, 以及日内瓦和罗马的政治考量, 他们也就没有说什么, 而是汇报了塞尔维特已死的消息。
提前将塞尔维特替换出来的卡尔达诺, 趁夜将这个倒霉催的家伙带去了米开朗基罗的画廊。
因为这里人烟稀少, 而且米开朗基罗和丁托列托都不是喜欢找事的人——即便他们是基督教徒,但是佛罗伦萨可是文艺复兴的先驱, 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 可谓是前卫到了极致, 堪比这个年代的摇滚启蒙地。
“上帝啊!这又是哪儿来的倒霉蛋?”米开朗基罗对于新来的塞尔维特并不是友好,因为对方是卡尔达诺带来的,而且还会占据画廊的额外空间。
丁托列托倒是并不意外于塞尔维特的到来,只是他搞不懂威廉三世为何要淌这个麻烦。
“你放心,他不会在这儿呆很久。”卡尔达诺就没习惯过米开朗基罗的臭脾气,所以怼起来也是很不客气道:“而且塞……米歇尔(塞尔维特的假名)先生也不是画家,看不懂您的鬼斧神工之作。”
“哼!你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恐怕也只有对艺术的品味了。”米开朗基罗的脸色略有好转,但还是那臭屁要死的姿态。
丁托列托一向不掺和他们的私人恩怨,但是看着塞尔维特的样子,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要将塞尔维特安全带出伦敦塔的缘故,卡尔达诺给塞尔维特做了伪装,将其整成了大胡子怪。
而丁托列托好歹是混艺术圈的,所以联想能力肯定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因此能看出点端倪。
塞尔维特察觉到丁托列托的怀疑目光,于是有意偏过头,不去跟丁托列托对上视线。
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米开朗基罗让丁托列托去调试珍妮纺纱机的模型,所以塞尔维特松了口气,然后在卡尔达诺替他找到合适的住处前,都没有跟丁托列托或是米开朗基罗对上面,直接过起了宅男生活。
而说到珍妮纺纱机,就不得不提一句米开朗基罗真是划时代的天才。至少在威廉三世奇特画工下,能将一百多年后的东西折腾出来,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当威廉三世收到完整版的珍妮纺纱机时,真的很难相信米开朗基罗的速度居然能如此之快。只花了这么点时间,就交出了完成品。
“找人测试过吗?”威廉三世抚摸着并不小巧的机器,感叹这造价和技术就不是一般人能担负得起的:“让人在各地的皇家织布厂里进行批量生产,然后在当地找些愿意来到厂里工作的妇女,对她进行为期一周的免费培训。”
威廉三世想着农民的年收入,定下了织布厂的薪资水平:“愿意来厂里工作的妇女最低签下五年的工作契约,能够得到每月一英镑又十先令的酬劳,并且织布工厂里还包两顿饭。”
“另外,如果是外来工作者,又急于找个落脚的地方,那么在她找到住处前,每月收取十先令的住宿费。”
塞西尔爵士记下国王的要求,随后说道:“那契约到头的女工要怎么安排?而且是否需要跟她们签下保密协议?”
“这个你去跟法律顾问们商讨一下。”威廉三世只是负责提出意见,并不想将精力耗费在执行的细节上,否则他的大臣和雇佣者都是吃白饭的吗?
时间就在英格兰的建设中一点一点地过去了。
到了1553年的五月,凯瑟琳.德.美第奇在圣日耳曼昂莱城堡里生下了她的第三个女儿,也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玛格丽特.德.瓦卢瓦,并给她取了个昵称,叫玛戈。
而在著名的玛戈王后出生不到两个月时,威廉三世和胡安娜王后的第三个孩子也足月出生了。
相较于她的两个不安分的哥哥,这个小女儿就显得贴心了许多,不仅没有让胡安娜王后吃太多的分娩之苦,甚至还挑了个威廉三世并不忙的日子里出生。
听到母亲分娩下一个女儿的消息,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都神态各异,让人搞不懂给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