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天下后我重生了——不问参商
时间:2020-11-07 08:07:19

  昭明二年以来,天灾不绝,即使诸王已经伏诛,民间关于徐后篡位,惹怒上天降下灾祸的论调始终没有消失。
  洛阳城中胆敢提及此事之人,纷纷被投入大狱。有人趁机构陷,禁军竟也不分黑白,将人尽数抓捕。
  因言获罪,一时之间,洛阳城中人人自危。
  见徐后心情不佳,徐骋为了讨好自己这位大权在握的姐姐,不知从何处寻来所谓祥瑞,通体雪白的麋鹿浑身没有一根杂毛,徐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献上。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片阿谀奉承之词,不外乎就是夸赞徐后英明,合该是天下之主。
  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实在无人能及,徐后却是高兴得紧,当场又给自己的兄弟赏下无数金银。
  裴清行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荒唐可笑。
  不久,也不知是谁给徐后出了主意,言道如今有许多隐居山林的名士,天下百废待兴,正需他们出力,娘娘不如派人寻访,让他们入朝为官,如此,也可彰显娘娘胸襟,正是娘娘的仁德,才叫这些名士愿意出山。
  名士之所以称为名士,多少都是有些脾气的,面对徐后派出的寻访之人,大都闭门不见,便是肯见了,也没有谁愿意入朝。
  一个两个还罢,当徐后发现寻访数月,上百人中竟无一人肯入朝为她效力,不由勃然大怒。
  “既然他们这么有骨气,本宫成全他们。”九重丹陛之上,徐后的双眼幽深如寒潭。这几年来,她的威势越发重了。
  寻访官再次上门,不过这次,他手中带着一枚官印和一杯毒酒。
  要么入朝为官,要么死。
  这便是她给这些人的选择。
  但能称为名士的人,都不缺赴死的勇气。
  徐后的官印,一颗也没有少。
  那么多条性命,并没有叫她后悔自己的决定,反而派出更多的人,去往各方,逼那些在野之人入朝。
  徐后似乎要杀了所有胆敢违逆她意之人,她要世间再无人敢违抗她。
  早朝之上,裴清行微微垂着头,再抬起,眸光坚定,就在他要出列上奏之时,有人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
  裴清行皱着眉转头,对上裴清知明澈的眼神,裴清知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下朝之后,兄弟两人走出太极殿,裴清行冷声问:“三郎,你为何阻我。”
  不错,裴清行今日,便是要上奏请徐后停止寻访之事。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以死相谏,或许迫于舆论,能让徐后退一步。
  寻访官去了兰陵,裴清行的老师,萧家那位大儒恐怕也逃不过此劫。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裴清行想,倘若他一条命能换得一个安宁,也是值得的。
  “大哥,我知道你心中所想。”裴清知答道,眉目间那抹忧愁挥之不去,“但无谓的牺牲,实在不必。”
  裴清行不解:“三郎,此言何意?”
  “大哥,会解决的,这件事,马上就会解决。”裴清知只是这样说。
  裴清行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直到次日——
  裴清知的老师元微公乘牛车至大明宫外,内侍领着粗布草鞋的他穿过朱红的宫墙,到了太极殿前。
  当着众臣的面,他缓缓步入殿中,脊背挺得笔直。
  上首,徐后勾起满意的微笑,名满天下的元微公都向她低了头,这如何不叫她觉得快意。
  可是元微公抬起头,面对这一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眼神平淡。
  他拿出官印,狠狠砸在了地面。
  这一声脆响,叫徐后猛地睁大眼,一时反应不能,她没想到元微公有这样的胆子。
  元微公的脊背还是那么笔直,他拢着袖子,穿着一身乡间老农的衣物,但没人会将他当做一个乡间老农。
  “娘娘若不想做那商纣,便停手吧。”元微公语气平淡,“人心可用,人心可畏,还请皇后,敬畏人心。”
  还不等徐后开口叱骂,他向着雕着赤金祥龙的殿柱撞去,血溅当场。
  他今日来,便没有抱着离开的想法,想阻止徐后,唯有死谏。
  裴清知深深地闭上眼,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元微公早已知会过自己这个唯一留在身边的弟子。
  太极殿中所有朝臣忽然齐齐跪下,便有徐后的心腹,也不敢于此时坚持。
  “请皇后,收回寻访之命!”所有声音汇到一处,声势惊人,徐后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她知道,自己这一局,输了。
  *
  并州,王洵正在下棋。
  不过他对面并没有人,王洵的棋艺实在少有人及,如今身边竟找不出一人愿意与他对弈,谁也不喜欢永远赢不了的滋味儿。
  左手执白,右手执黑,王洵自己一人倒也能自娱自乐。
  “灶上温了汤,用了饭之后将汤喝了。”繁缕为裴蓁蓁系上披风,她正是一身要出门的打扮。
  王洵笑着应了,裴蓁蓁却还不放心:“我过两日便归,你别下棋下得又忘了时辰,等我明儿回来,若叫我知道你又废寝忘食,便将你宝贝的棋盘都扔去了火堆!”
  王洵告饶:“夫人说得是,我必不敢忘的,你且放心便是。”
  繁缕想,女郎和王七郎君,除了还没成亲,未曾睡在一处,旁的便和夫妻没有两样了。
  运筹帷幄,并州上下人人敬仰,仿佛无所不能的王七郎君,也只在女郎面前像个寻常人。
  不过也只对着王七郎君,女郎才会露出小女儿态呢。繁缕偷笑,他们果真是天生一对。
  王洵放下手中棋子,走到裴蓁蓁身边,替她整了整披风的系带:“夫人早去早回,别忘了洵尚在家中等你。”
  他笑得温润如玉,恰好又有一副好皮相,简直晃人眼。
  裴蓁蓁心中也有些不舍,自到了并州,他们难得分开。
  压着王洵的脸向下,裴蓁蓁轻轻在他脸侧亲了一下,而后放开:“乖乖等我回来。”
  说完,转身就走,披风在身后扬起一个弧度。
  王洵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脸侧,失神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世元微公也是这样死的,裴清行的分量不够
 
 
第九十五章 
  凉州。
  此地距并州不远, 裴蓁蓁到的时候,正是午后。
  军营之中,萧云深捋起袖子赶人:“都干什么呢, 一个一个来, 都给我排好了!”
  他穿的与一般兵士并无不同,混在人堆里毫不显眼。
  因为风吹日晒,皮肤变得黝黑粗糙,不过一双眸子如夜中寒星, 很是精神。
  同五年前相比,他仿佛已经全然变了个人,便是和他一母同胞的萧云珩见了, 一时间恐怕也不敢认。
  五年前他来了北地,做了一小吏,身边无人知其家世,这也是萧明洲的意思,要借此磨砺他。
  可失了家世庇护,萧云深如何是那些混迹官场数年的老油条的对手, 这官做了不到一月, 他尚且什么都还没明白过来, 就被人莫名其妙在上官处告了一状, 丢了官职。
  萧云深当然憋屈不已, 他实在没有脸面就这么回去洛阳。
  离开萧明洲的羽翼和家族庇护, 萧云深才明白自己竟然是那般无用。
  恰巧见镇北军招军,萧云深一咬牙,从了军。
  刚开始当然是不适应的,只说军营里的环境,便是萧家最下等的仆役住的, 都比这里好。
  再说吃食,每月里能见一见荤腥,那便是难得的美味了。
  来军营的第一夜,萧云深躺在床上,听着营内十来人此起彼伏的鼾声,彻夜不眠。
  不是没想过放弃,可只要一想到小叔叔当日失望的目光,还有蓁蓁打在他脸上那个响亮的巴掌,萧云深咬咬牙,又坚持了下去。
  他是兰陵萧氏的长子,他要撑起萧家的门楣!
  萧云深在舞文弄墨上没什么天赋,但一身武艺并不假,虽然世家总觉得武夫粗鄙,萧云深却认为,只要能有本事立身,便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他想向萧明洲证明,自己并非是一无是处。
  当萧云深随着上峰迎击来犯的外敌,亲手砍下一个手执兵戈的敌人头颅时,他心中再也没有一丝动摇。
  他们身后是凉州百姓,所以他们不能输,不能退。萧云深想,他会用自己手中的刀,守护这些人。
  五年,萧云深的军功越来越多,也顺利升到了偏将,没人知道,那个从小卒做起,与一群大头兵打成一片的男人,竟然会是贵不可言的兰陵萧氏子。
  这年月,来从军的都不会是什么好家境,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汉子。
  因而能读会写的萧云深自然就是稀罕物,众人都求着想让他帮忙写封家书。
  萧云深此时便拿着一支笔,一脚踩在桌子上维护秩序,他平常并不喜欢讲究什么身份差别,这些兵士对他的态度便也很亲近。
  场面正热闹,忽然旁边有人来报:“大人,有人来寻你呢!”
  萧云深一愣,转过身去,这个时间,谁会来寻他?
  “谁啊?”他挠挠头,“不会又是咱们那位新来的将军吧?”
  镇北军的将领称镇北将军,前些日子徐后下令他调任,新来这位原是在西南领兵的,来了这里为了确立自己的权威,隔三差五召人去训话。
  难道这位爷今日又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萧云深心下腹诽。
  “不是,是个姑娘,好漂亮的姑娘!”来人气喘吁吁地说,显见是匆匆跑来的。
  姑娘?!
  听到这两个字的兵士们瞬间沸腾起来,是姑娘啊!天知道他们进了军营里,见的活物全是公的,如今哪怕牵头母猪放他们跟前,也叫他们觉得眉清目秀。
  “这姑娘有多好看啊?”有人迫不及待地问。
  传信的人挥着手:“那简直是仙女下凡,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真的假的?”
  “来找咱们将军的,难道是未婚妻?”
  萧云深虽是偏将,麾下称呼时还是尊称他将军。
  他一巴掌拍在说话的人脑袋上,笑骂:“爷哪来的未婚妻,瞧瞧你们这副德行,听见个姑娘就激动成这样,真给爷丢面子!”
  他看向传信的人:“她有没有说自己是谁?”
  “她说,她是您妹妹!”
  妹妹?
  萧云深变了脸色,扔下纸笔,推开众人向外走去。
  “将军,你还有妹妹啊?”
  “将军的妹妹,能生得好看?”
  说话这人被萧云深踹了一脚。
  马车停在军营外,急匆匆赶来的萧云深看见那个雪白的身影时,突然放慢了脚步,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听见脚步声,裴蓁蓁缓缓转过身。
  “蓁蓁...”萧云深低声唤了一句。
  不远处,一群兵士头叠着头,伸长脖子向这般瞧。
  看见裴蓁蓁容貌的瞬间,他们齐齐睁大眼,目瞪口呆,他们将军那么个粗人,如何会有这么美貌的妹妹!
  “好久不见。”裴蓁蓁对他扬起一个浅淡的笑。
  萧云深的眼眶有些泛红:“的确是,很久不见了。”
  整整五年,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已经长成自己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子。
  萧明洲去世一事,依他的吩咐,并没有及时去信告知萧云深。他知道此事之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因而他连萧明洲最后一面都未能得见。
  营房之中,升了偏将之后,对萧云深来说最大的好处,大约就是有了自己单独的营房,不用同一群人挤在一起,被迫和他们的鼾声、脚臭一起入眠。
  就算入了军营五年,萧云深也并没有被那些邋遢的属下同化,他的营帐大约是镇北军中最干净的之一。
  但当他领着裴蓁蓁进门时,还是感到了一阵局促。
  只觉得这处实在与她不相配,裴蓁蓁只是站在了那里,整个营帐似乎便都亮了起来。
  萧云深一直知道她生得好看,却不知道她长大之后,会好看得叫人几乎不敢直视。
  他走到桌边,拎起茶壶要为裴蓁蓁倒一杯热茶:“军中简陋,也没什么好茶,你将就一二。”
  裴蓁蓁没说话,沉默地打量着四周,似乎从中能窥见萧云深这几年来的生活轨迹。
  他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已经大不相同,叫裴蓁蓁几乎有些认不出。
  接过粗陶的茶杯,热气蒸腾向上,裴蓁蓁垂下眼,长长的眼睫如蝶翅,仿佛画中人。
  “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在重逢的欣喜之后,萧云深便冷静了下来。从萧云珩寄给他的信中,他知道裴蓁蓁三年前便到了并州。
  并州和凉州并不算远,她却在三年后才来寻他。
  “可是有什么事?”
  裴蓁蓁抬眼,神情有些冷清:“便不能只是来看看你?”
  萧云深叹息般地笑了笑:“当然可以。”
  裴蓁蓁没有主动来见他,萧云深也未曾主动去寻她,这几年他并不是没有沐休的空闲。
  就如裴蓁蓁不知道怎么面对萧云深,萧云深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裴蓁蓁。
  在萧云深说出这句话后,那些隔膜和陌生,仿佛冰雪一样融解。
  “...对不起。”裴蓁蓁这么说,她终究没能救下舅舅,甚至强行将他的尸骨火化带走,叫他连入土为安也做不到。
  “没关系。”萧云深摸了摸她的头,“小叔叔将萧家暗令交与你,你所做的一切,定然也是有原因的。”
  既然小叔叔相信蓁蓁,他也应该相信蓁蓁。
  “表兄,你想要镇北军么?”裴蓁蓁突然说。
  萧云深顿时愣在原地。
  *
  裴蓁蓁走出营帐时,日头已经西斜。
  萧云深陪在她身边:“天色不早,不如在凉州城中歇一夜,明日再起身?”
  “不用了。”裴蓁蓁侧头对他道,“家中尚还有人等我。”
  萧云深觉得这话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待我下月沐休,便去并州看你。”
  替她顺了顺长发,萧云深又道:“好好照顾自己,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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