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笑了笑,没有伸手去报复,已经是她的心善了,还指望原谅,然后把她接回来继续当小姐,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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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荣二老爷又升官了,也因此今日来的人比起大房两个女儿及笄的时候要多上不少。
江落下了马车,就被引到松鹤堂去。
老夫人倚在榻上,穿着一件庄重的暗紫色不断万字纹衣裳,头戴抹额,笑着和老姐妹们聊天,见江落来了,忙招手让她过来。
江落先是给一圈年迈妇人行礼问好,被她们拉着说了几句话,收了一堆见面礼之后,就被老夫人撵走了,说让她不要在这群老家伙跟前待着,让她出去玩去。
江落摸摸鼻子,顺着她们的意思出去了,却也没有找荣初缨的意思,而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后面花园里。
荣初缨的生辰是在春日,正好天气温暖起来了,花园里的花朵也从第开放,倒是正巧恰和今天的好日子。
江落折了一枝桃花握在手里,顺着青石小路往里走,路的尽头是一道假山,正好挡住了莲塘。
她准备往前走,去池边看看,却没想到听到了身后有人说话。
这真是熟悉的小说剧情。
江落咬唇,稍微歪头只看到身后一片葱郁灌木挡住了她的视线,树影斑驳里啥都看不见,她见状往前走快了几步,躲到了假山后面。
后面的人压根没想到会有人跑到这里来,说话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激烈。
此时江落也听出了来人之一是谁。
明明一直在讲话的就是荣初瑜嘛。
她的声音尖厉:“凭什么?我去年及笄的时候,祖母可没有给我那么贵重的簪子当礼物,她荣初缨面子可真是大呢!”
跟着她一起来的女伴声音倒是小些:“谁说不是呢?照我说,你家老夫人就是偏心,心都歪了。”
荣初瑜点头,嗤笑:“我以为我早就知道了,可是现在一想起来却还是不平,老夫人就是偏心,从开始就偏着二房,后来就连我那个没爹没娘的表妹来了,在她跟前面子也比我和我姐加起来还要大。”
偷听到自己坏话的江落:关我什么事?
虽说心里吐槽,她倒是继续一直贴着假山动也不动。
荣初瑜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女伴就又开口了:“没听你说,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么偏心的老太太呢!你爹可是大房,你的两个哥哥都算是长房长孙,以后要继承家业赡养老人的,她怎么能这么对你?”
“哼!”荣初瑜气极了,“等祖父去了,看我爹养不养她。”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倒是多了几分嘲讽:“我爹啊,本来就最疼他那个秦姨娘,现在秦姨娘生的荣雪被老夫人打发到庄子里去了,他可是别提多心疼了,到现在估计都恨老夫人呢。”
这倒不假。
想起那日荣大老爷眼里不加以掩饰的恨意,江落不由点头,算是同意荣初瑜这句话。
宠妻灭妾,不敬母亲,这么一想,荣大老爷私德的确有亏,而且也能看出他的性格睚眦必报、小心眼刻薄,到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倒也不算奇怪。
那个陌生女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你,就没想着报复一下?”
暗戳戳的挑动,听得江落皱起了眉头,可是荣初瑜倒是“醍醐灌顶”,回话的声音也急切起来:“你是有什么法子吗?”
那女孩声音淡定,却不怀好意:“当然了,我早就看荣初缨不顺眼了,趁着今天好好报复她一下,今天来的人可多了,她要是丢了脸,以后也不敢出去见人了吧。”
“而且,今天还是她的及笄礼呢。”荣初瑜一点即通,“要是我及笄礼被人捣乱了,我可丢死人了。”
“就是就是。”女孩声音低了下去,仿佛在和荣初瑜耳语。
江落什么都听不见,知道她们要使坏却不知道使什么坏,这种焦灼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极了。
她们踩着树叶往回走的声音响起。
江落偷偷从假山后面探出头来,看着二人你靠着我我靠着你对着耳朵说话,慢慢走远,她的眉头也皱紧了。
她们两个小姑娘,又能去怎么使坏?去哪里使坏?
荣家现在管着中馈的,可是二房夫人,她行事谨慎滴水不漏,怎么也不太可能让这两个小辈插手破坏了,那就只可能是荣初缨那里了。
可是她那边,按理说也有不少人,做客的小姐,派过去的丫鬟婆子嬷嬷,怎么都能把她的院子围起来,也不太可能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干点坏事。
那她们两个到底准备去哪里搞破坏?
江落咬着唇,倚靠着假山想了半天,手里的动作不停,揪着桃花花朵,直到手上沾上了汁水,她才突然反应过来,看着手掌上的一片狼藉,她惊了一下,赶紧掏出帕子把手擦干净,也不再胡思乱想了,直直地朝着荣初缨的院子而去。
与其自己一个人瞎想,还不如找当事人说清楚。
反正荣初缨也早就知道了荣初瑜的真面目,跟她说她也不会不信。
江落的脚步更快了些,匆匆绕过来时走过的花丛灌木林,朝着二房住的院子而去,却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没追上,院里的小丫鬟跟她说,她们已经都去了前面办仪式的正厅去了。
江落叹了口气,转念一想,她跑过来都要花这么长时间,那两个不怀好意的也没办法插手吧,却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两人一起肩并肩从后面走了过来。
江落也终于看清楚了和荣初瑜说话的那人是谁,反正是个熟悉的面孔,好像在桂花宴上见到过,当时也是围着荣初瑜转的。
走过来的两人也自然见到了江落。
荣初瑜先是心里一紧,紧接着却是对江落的看不顺眼,把干了坏事的慌张压了下去,毫不在意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从江落身边擦肩而过,还不忘记狠狠撞了她的肩膀一下。
江落捂着肩,往后退了两步。
跟着荣初瑜后面半步距离的陌生女孩笑着扫了她一眼,透露出不屑来,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优越感。
江落站在后面,看着二人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回过神来,急忙朝着正厅走去。
看这两人的样子,倒不像是没得手,反而有些干完坏事的心虚,想必她们已经完成了计划。
而能让她们这么快就得手的,想必就是那根老夫人给的簪子了。
及笄礼是女孩子的成人礼,步骤繁杂,整个流程分为迎宾、就位、开礼、笄者就位、宾盥、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等十几个步骤之后,才算是礼成。
而这些步骤中,重头戏是中间的一加、二加、三加,每次都要插发笄更衣,一加之前穿采衣,也就是未行礼之前的童子服,初加之后更素衣罗裙,二加之后是曲裾深衣,三加后则是换上了正式的大袖长裙礼服,戴上钗冠。
这也是寓意着女孩子的成长过程,从女童的天真烂漫,到少女的可爱率真,最后是成年女子的雍容华贵。
由此可见在及笄礼中钗簪的重要性,而老夫人能拿出手的绝对不会是凡品,可能就是最后三加时所用的簪子,更是重要。
要是这个簪子出了事,那及笄礼也算是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及笄礼的介绍,来自百度。
第39章 穿成炮灰表姑娘
翡翠跑得比她快, 江落先找到了她,让她去正厅和二夫人知会一声,她自己却拐着弯准备去找老夫人。
没想到刚转弯往前跑了几步就撞到了人。
她捂着额头抬头看, 霎时脸上就露出笑来:“你怎么来了?”
秦云息嘴角微微扬起, 却故意责骂她:“你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额头还疼不疼?”边说边伸手摸她的头。
秦云息的手指覆盖到她的手上,熟悉的热度倒是让她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然后反手打了一下,嗔怪道:“我没事, 你别挡路,我急着去找外祖母呢!”
秦云息和她并肩前行,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落三言两语把自己刚刚偷听到的和心里猜测跟他说了一遍, 皱着眉头苦笑:“只怕去找外祖母也不管用,这个时候怕谁也没办法插手了吧?”
秦云息倒是心里一松,拉住了她:“如果真是簪子的话,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
迎着江落的疑惑眼神,他低下头道:“我是跟着七皇子一起来的,就是为了送皇后给荣家小姐的及笄礼物, 她赏下来的簪钗, 可比老夫人的更有脸面呢。”
江落听着, 倒捂着嘴偷笑了起来:“那我的那个表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云息刮了刮她的鼻子, 笑道:“瞧你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只是虽然这么说, 他却也知道荣家大房几个孩子对江落兄妹的态度, 心里不仅不觉得江落做错了,反而以为她遵守本心嘛。
江落看了看四周,寂静无声,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她拽着秦云息的衣领,让他低下头来, 悄声和他说话:“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和老夫人那边的人说一声就回来,你在这里不要走动。”
秦云息应了声,看着江落小跑着远去,乖乖听话,站在原地丝毫不动,直到江落回来的时候。
江落心里有些歉意。
回来的时候,正好和去前面的翡翠撞到,果真像秦云息说的那样,七皇子奉皇后之命送来的贺礼,其中最为华贵的便是那支九凤缠丝点翠簪,当下就被取出来说要三加的时候插上去,这样一来,老夫人赐的簪子消失不见了的事情倒是没什么人知道,直到翡翠悄悄和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说了一句,她偷偷去打开匣子看了一眼,当下面色惨白——是真丢了。
这样一来,她们又说了几句话,等她把翡翠打发走,自己绕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太阳也移到秦云息头顶照着,仿佛给他镀了一层金光,阳光顺着他的发丝,划过俊美的容貌,高挺的鼻梁,优越的下颔线,还有修长的脖颈,然后消失在规矩的层层衣服之下。
一时间,她竟然看呆了。
直到秦云息朝着她走过来,她才突然清醒过来,咬着唇暗叹一句:果然美色惑人。
没等秦云息开口,她就先发制人:“你的咳嗽这几天好点了吗?”
他带笑引着江落走到了树荫下,声音温煦:“被逼着喝了好几天的苦药,已经不怎么咳了。”
“良药苦口,”江落劝道,“反正都喝了这么多天了,再喝几天,等彻底好了停药吧。”
秦云息自然不会反驳,点头答应。
好不容易见到一面,他们自然不会揪着这个话题不变,二人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避在树荫下说话。
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过年拜年见过,那时江家上下忙得很,也没办法说话,只是遥遥看了一眼,便各自忙去了。
这么一算,也有两三个月没见到了,虽然传信倒是没停过,但是怎么也不及二人能面对面说话。
秦云息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刻意跟着七皇子一起来的,就为了看一看她。
他抱怨道:“这两个月我真是忙得脚不着地,不然就去江家找你了。”
江落抿唇轻笑,斜眼睨他:“你去了,又看不到我,还不如不去呢!”
秦云息往她身边挪了挪,试探着把手盖在了她手上,先只是覆盖上去,见她没有反对、反而脸色发红,他又更靠近了,说话的时候气息仿佛擦着江落的耳朵:“那不一样,好歹去了江家,可以安慰自己,离你近了,和看见你也差不多了。”
江落捂着耳朵往后缩了缩,瞪他,只是瞪人的眼神不仅没有威慑,反而多了点情意缠绵:“油嘴滑舌。”
秦云息往后退了点,除了袖子下的手还握在一起,拉开距离之后江落倒是送了一口气,问他:“你在忙些什么?”
自然是削藩的事情。
秦云息撇撇嘴,被迫干活的他很是不爽,抱怨了几句,又安慰江落:“再过一段时间,唐王就要倒台了,到时候你也不必畏惧他那个儿子。”
“我什么时候怕过?”江落哼哼唧唧。
秦云息空着的手在她鼻梁上一刮:“好好好,你没怕过,但是这种牛皮糖不是更讨厌吗?把他一下子彻底清扫了才好。”
江落单手托腮,只痴痴地笑着看他,目光从他的发冠一路向下,看他玉一样温润的皮肤,随着眨眼而翻飞如蝴蝶的睫毛,还有说话时一起一伏的喉结,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大胆起来,起身扑到了秦云息怀里。
秦云息措手不及手忙脚落,一边伸手扶她,一边说话,倒是无暇顾及到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来。
他单手托着江落的后腰,以防她站不稳跌倒,还没问她要干什么呢,脖子上突然一热。
他下意识低头。
正好对上了江落头顶乌漆漆的长发,上面一支精致小巧的南珠簪子晃来晃去,极是可爱。
江落含着他的喉结,好一会儿才松开嘴,面色含霞,眼里水光莹莹的,扫过来一眼都让秦云息心潮澎湃起来。
他也不顾自己的羞涩,揽着江落坐在自己的腿上。
江落捂着脸。
找回理智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孟浪的事情,不敢看人。
秦云息缓过来,心情倒是不错,大手伸出把江落挡在前面的两只细若无骨的小手给掰了下来,握着她的腕骨不放,生怕她再挡回去。
江落眼底带着雾气,看他却丝毫不服输:“你干嘛呢?”
秦云息笑了,清风朗月的和煦微笑,让他看起来更像是翩翩有礼的君子一般,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那么君子:“我想和你做一样的事情。”
江落的脸,不争气地又红了。
秦云息只是这么一说,实际上并没有想着在这样的地方干坏事,他毕竟骨子里还是有一些拘谨的,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贸贸然亲吻,在他看来无异于“轻薄”,而江落却是他恨不得捧在掌心里的小姑娘,怎么也都是不愿意这么对她的,也因此最后他只是把江落的衣裙下摆理好,才松开控着她后腰的手,让她下去了。
只是江落一心羞赧,自然不会,也不可能意识到,秦云息落在她头上的那个珍重而又怜惜的亲吻,一闪而过。
江落的羞涩来得快,去得也快,被秦云息哄了两句,就又神色淡定地和他说话,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比如今天吃了什么,昨天饱饱干了什么坏事的杂乱小事,她说的津津有味,秦云息听着也不觉得腻歪,反而也很是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