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朱皇后正眉飞色舞时……
“大表哥,这花环不好看,我不要戴……”
“我亲手做的,怎么会不好看?”
围墙外,忽然飘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女的甜娇娇的,男的满口宠溺。
闻之,朱皇后心头一凛,这声音怎么像是……严诗诗?
下一刻,练武场门口的小径上出现一对男女,男的一身玄色锦袍,腰系玉带,面如
冠玉,高大挺拔的身子随意走动,都能走出天宫大将的风采。并肩走在少年身旁的姑娘,身穿海棠红长裙,一头青丝披散在后背,还有两缕小辫子垂落胸前,乌发、长裙随风飘动,单看窈窕侧影,便知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这对男女宛若不知自己已成众人的焦点,还在打打闹闹,一个要往姑娘头上戴花环,一个扭头拼命躲。
那对打情骂俏的男女,不是旁人,正是严诗诗和大皇子萧凌。
两人这般亲
密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稍微有眼力劲的人,都看懂了。
朱皇后的那张红艳艳的樱桃小嘴啊,前一刻还一张一合,欢天喜地哄骗宣武帝赐婚呢,顿时上下嘴唇僵住,说不出话,也合不拢了。
宣武帝遭遇变故,一时懵了,有些摸不清楚状况,不是说外甥女诗诗喜欢太子吗?这……怎么又跟大皇子凑一块去了,看上去还亲密无间?
宣武帝偏头看向朱皇后,大有询问答案的意思。
朱皇后哪里敢说答案,答案就是他们母子在骗婚。
一时,朱皇后面容发僵,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应对此种局面。她是千千万万个没想到,一场骗婚的大局即将成功时,会被严诗诗和萧凌当场打脸啊。
这一巴掌,打得那是“啪啪啪”,相当响啊!
说它是晴天霹雳,都不为过。
——
“大表哥,别闹了,我不要戴。”
严诗诗一把推开萧凌拿着花环的手,嘟嘟嘴。为何不愿戴?你瞅瞅那花环,跟条花斑大蟒蛇盘踞似的,丑不拉叽的,她才不要戴呢。
“挺好看的呀。”萧凌哄她。
花环是萧凌的心血,想让心爱的姑娘戴得美美的。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拨开严诗诗发髻上残留的一片桂花瓣,再次将美美的花环往她头上罩去。
“好看什么呀,谁家花环是这么做的?一大圈全是枝条,零零星星插上几朵桂花?”严诗诗嫌弃极了,直嘟嘴,“花环,花环,就应该以花枝为主,哪像你,全是枝条和绿叶!丑死了,要戴,你自己戴!”
姑娘骄横起来,将绿色花环一把扣在萧凌脑顶。
呃,一下没扣上。
萧凌太高,她个子在姑娘里头算高挑的,但是与男子一比,还是娇小十足。
第一次没扣上,干脆踮起脚尖,再高抬手臂……第二次终于扣上了!
严诗诗这下满意了,拍拍小手,得意地笑。审视一番萧凌戴上花环的丑样子,玉手捂嘴,银铃般的笑声从指缝间溢出。
萧凌呢,摸摸头上的花环,摇着脑袋笑了:“得,你喜欢看我戴,那我便戴!”看向诗诗的目光,分外宠溺。
严诗诗笑着,笑着,像是突然察觉不对劲似的,宛若有人盯着她看,视线从萧凌俊美的面庞上移开,看向练武场内……
只见,上百双眼睛齐齐盯着她瞅,不知何时,她成了众人的焦点。
严诗诗一愣,面皮飞快涨红,随后,两手下意识地
抓住大腿两侧的裙摆,纤细白皙的手紧攥莲红的裙摆,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自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是事先设计好的戏码,一环套一环,全是在作戏呢。
原来,那个小宫女禀报萧凌后,萧凌丝毫没隐瞒,将练武场发生的一切全都告知了严诗诗,甚至逻辑整密地分析给她听,吧啦吧啦说了好多,最后盖棺定论,朱皇后是要逼婚。
听完,严诗诗简直气笑了,怎么有那么不要脸的皇后母子?
上一世,严诗诗一心一意爱着太子,与太子柔情蜜意,两人山盟海誓,朱皇后却棒打鸳鸯,对严诗诗直言,“勉强能给你捞个侧妃之位”,你听听,那是人话么,施舍她做妾都是抬举呢。
这一世,严诗诗厌恶太子,一次次给太子没脸,朱皇后反倒看上她了,耍尽手段,要许她太子妃之位?
呵,严诗诗脑瓜子转一转,大致明白了,两世朱皇后态度迥异,不过是上一世她爹娘死了,成了孤女,朱皇后瞧不上她。这一世,爹娘好好活着,她成了太子妃,带给太子的助力可就多太多了。
可惜,这等好事,严诗诗会让朱皇后得逞?
那就见鬼了!
与萧凌商议之后,严诗诗认可了萧凌的方案,以“戴花环”为主题,直接将他俩是一对的事,公之于众。
大龙王朝民风开放,表哥表妹之间,只要言行举止不太过分,甜甜蜜蜜出现在众人眼前,并不是什么奇事。
何况,只是带个花环而已,又不是当众亲吻,完全在众人接受的范围内。
本来,严诗诗今日才刚确定喜欢上了萧凌,并不打算这般早就公开关系,可谁叫朱皇后不办人事,专心气人呀?要想阻止**的朱皇后,最有效的办法,便是——
在宣武帝面前,当众揭穿朱皇后的谎言!
她严诗诗与太子是一对?朱皇后眼睛得瞎成什么样,才能得出的结论?还大言不惭,四处造谣?
呵呵,拣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在皇帝舅舅面前,扒下你朱皇后虚伪的面皮!
第53章
面对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严诗诗短暂的“手足无措”后,下一舜,“调整好心态”,迅速换上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大大方方提起裙摆迈进练武场,朝宣武帝款步而去。
对宣武帝,严诗诗满心里敬重又喜欢,上一世她沦落成孤女,宣武帝一如既往的疼爱她,从未变过。心底暖暖的,严诗诗脱口而出的呼唤,便很自然地带上八分甜:
“皇舅舅。”
人还未到,甜娇娇的呼唤声,已如出谷黄鹂一般,率先飞到了宣武帝耳边。
宣武帝收起方才的惊讶,面上一片平静,听到外甥女甜甜的呼唤,宣武帝嘴角带笑。
笑归笑,宣武帝不动声色地来回打量严诗诗和萧凌,并肩走来的小儿女,眼角眉梢全是喜悦,细细分辨,里头饱含着情窦初开的羞涩,这份羞涩在萧凌身上更明显。
宣武帝眸光一亮,十七岁的大皇子,一直对所有姑娘冷冰冰的大皇子,终于开窍了,懂喜欢姑娘了?
说句偏心话,四个皇儿里,宣武帝最关心的是萧凌,最心疼的也是萧凌。萧凌一出娘胎,永久地失去了母妃,从未感受过母爱是什么滋味。宣武帝身为父皇,朝堂事务繁多,一日里也没多少时间待在后宫,但宣武帝惦记萧凌,会让心腹太监暗中留意萧凌,必要时,出面帮一把。
皇宫里,没有母妃护着的皇儿,总是可怜些,好在萧凌分外争气,聪慧机智,活出了大皇兄该有的风采和气度。
如今,方方面面,萧凌几乎都是其余三个皇子的表率。
真真好样的!
这样的萧凌,宣武帝视若珍宝,越发器重。
唯有一样,宣武帝忧心不已。萧凌年岁渐长,却从不亲近女子,无论表姐表妹,还是高门府第的贵女们,萧凌都视若无睹,远远避之。生在皇家,子嗣有多重要,不言而喻,萧凌十七岁了,几个月前宣武帝试图提了几家贵女,萧凌漠然回绝,竟是分外排斥。
宣武帝是帝王,真要赐婚,完全可以不顾儿子意愿,直接下旨便是。但他是个好父皇,愿意等儿子开窍,主动寻找一个心爱的姑娘为妻。
原以为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未料,儿子开窍起来如此神速?神不知鬼不觉,就有了心爱的姑娘,还懂得编花环哄姑娘芳心?
陡然看到萧凌和严诗诗甜蜜互动时,宣武帝震惊归震惊,但下一刻,立马转为了惊喜,为萧凌终于情窦初开高兴。
不过高兴没多久,宣武帝心底的疑惑再次浓烈腾起——严诗诗情系萧凌无疑了,那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按照朱皇后、常嬷嬷的说辞,严诗诗应该是中意太子,与太子两情相悦,都能许嫁了。看太子先头满脸羞涩的表情,也不似作伪。
莫非严诗诗与太
子相处时,没把握好度,引得皇后和太子全都误会了?
宣武帝念头刚腾起……
严诗诗笑盈盈来到十几步外,严诗诗走左边,萧凌在右,忽然一道明黄太子袍伫立在前面两三步,严诗诗视线触及太子,蓦地脚步一顿。
原本脚步轻盈,似彩蝶飞的人,陡然步子停顿,颇有紧急刹车的效果。尤其她长长裙摆一个震荡,幅度之大,越发将严诗诗“见到太子后,骤然停顿”无限放大。
在场的众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宣武帝。
“怎么了?”右边的萧凌,故意停下,低头询问。
“没,没什么。”严诗诗嘴上说着没什么,可那结结巴巴的话,任谁都听出来不对劲。
萧凌作为护花使者,自然要关怀到底,不过他的话还未问出口,严诗诗蓦地绕道萧凌身后小跑两步,飞快从萧凌左手边,挪到了萧凌右手边。调了位置后,严诗诗面上表情明显轻松了起来,朝萧凌一笑:“好啦,走吧。”
萧凌宠溺一笑,两人继续并肩前行。
这番操作,在场的众人表示,完全没看懂。
太子萧贞先是一愣,随后想到了什么,面色刷的一下难堪起来。
朱皇后起先云里雾里的,随后有些反应过来,隐隐发怒,严诗诗什么东西,她怎么敢在宣武帝和一众勋贵子弟面前,如此羞辱她的太子?
“诗诗,你突然换位置,作何?”宣武帝很好奇,忍不住笑问道。
严诗诗见问,并没有及时回答,而是依着宫规先屈膝行了个万福礼,才站正了身子,吞吞吐吐道:
“皇舅舅问话,诗诗不敢不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诗诗有点害怕,不敢从太子殿下身边过。”
这才要换位置,远离点太子。
听到这话,宣武帝本能想左了,以为诗诗知道之前与太子之间太过亲密,招惹太子误会了。后来诗诗喜欢上了萧凌,心底便对太子有愧,这才心生畏惧,不敢从太子身边过。
未料,念头刚落下,严诗诗补充道:“皇舅舅,我娘说,太子殿下很俊美的,是我审美异于常人,才会深觉太子殿下……丑陋不堪。可是审美这事吧,真的不由我控制。我胆子又小,才每见一次太子,便心底惧怕一次,忍不住要逃跑……”
真相,居然是这样?
宣武帝诧异后,瞥向太子,见太子满脸写着尴尬,这意味着严诗诗
说的都是实情。
蓦地,宣武帝明了,之前严诗诗和太子并肩走来练武场,严诗诗面上的愉悦,并非是喜欢太子,而是终于到了练武场,终于不用再跟太子并肩走,是即将解脱,而呈现出的愉悦。
换言之,严诗诗对太子,避之唯恐不及。
既然如此,之前皇后和常嬷嬷的那套说辞,又是怎么回事?什么互生情愫,什么你侬我侬的,纵使朱皇后主仆没用这些词,可话里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宣武帝瞟向朱皇后。
面对男人审视的目光,朱皇后心头一阵发虚,头皮一阵阵发麻。
朱皇后原本以为,严诗诗今日这般,顶多是想众目睽睽之下给太子一个没脸,就如初次进宫那般。谁曾想,严诗诗三言两语,竟反将了她一军!
“咦,那可就奇了,方才母后身边的嬷嬷还说,表妹你帕子飞了,让太子殿下赶紧去帮你呢,去晚了,表妹你怕是要哭鼻子,不高兴,怨怪太子殿下不知道心疼人……光听那个嬷嬷的话,我还以为表妹你喜欢的是太子呢!真真是误导人!”
三皇子嘴上是个没把门的,被丽贵妃娇惯得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往外吐。
闻之,朱皇后一时后背冒汗,恨死三皇子这个脑袋缺根筋的东西了。
严诗诗听了,心头一乐,面上不显,还假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啊?竟有这等事?太过分了吧,哪个嬷嬷在皇舅舅面前,胡乱造谣,颠倒黑白,如此欺君!”
“欺君”二字,加重了语气,气势万钧。
一个欺君的帽子扣下去,朱皇后身边的常嬷嬷,吓得心肝乱颤,连忙“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奴婢……奴婢该死……奴婢……”
“够了!”宣武帝喝道。
事情演绎到这个地步,宣武帝是个聪明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瞅了眼朱皇后和太子,对他俩的骗婚行为,深感失望。
更令宣武帝寒心的是,母子俩联合起来,将他当傻子耍,众目睽睽之下,诱骗他赐婚!
帝王在龙椅上坐久了,都喜欢掌控天下,容不得旁人将他当猴耍。宣武帝也不例外,深恶痛绝胆敢耍他的人。
宣武帝握了握拳头,扫过朱皇后三十好几的面容,看在她今日生辰的份上,宣武帝拳头紧了紧,到底没令其下不来台,只一脚踹倒了常嬷嬷,龙颜大怒:“该死的奴才,造谣生事。来人,打入暴室!”
暴室,是犯错的宫人,集中关押做苦工的地方,就是个人间地狱,进去的人极少有活着出来的。即使活着出来了,也多半被折磨成了残废。
常嬷嬷一听,吓得赶紧磕头求饶:“皇上,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开恩……”
很快,两个侍卫上前擒拿常嬷嬷,就往外拖。
常嬷嬷哪里肯走,双手死死抱住朱皇后大腿:“皇后娘娘,救奴婢呀,救奴婢呀……”
此时的朱皇后,人都呆了。进宫十八年,始终盛宠的她,何曾被宣武帝刁难过?正因为从来不曾,她胆子才会越来越大,脑子一热,光想着怎么给萧青青添堵了,才犯下欺君的大罪。眼见惹怒了帝王,朱皇后纵使有心要救常嬷嬷,也是一声都不敢吭。
“皇后娘娘……”
面对多年心腹的凄惨喊叫,朱皇后狠心掰开常嬷嬷的手,末了,还甩了常嬷嬷两耳光,厉声斥道:“混账东西,本宫待你不薄,你竟造谣欺骗本宫,害得本宫险些酿成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