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吻中失守——向笛
时间:2020-11-09 10:28:56

  她燥闷地丢开笔,放弃想下去。
  这个时候,手机在桌面上嗡嗡震动,江嘉屹三个字跳到她眼前,打破了厚重的滞涩。
  接通通话。
  对面的背景音乱糟糟的,说话声一层叠一层,茫茫无尽。
  江嘉屹那边很忙很乱,他声音也抑不住透出了疲惫:“给你寄的手机收到了吗?”
  他之前注意到她手机屏幕碎裂了,给她寄了个手机。
  林夭摸了摸手机屏幕,笑道:“收到了。”
  他还没开口,她继续说:“我也给你选了支钢笔,应该也在路上了,还没告诉你。”
  对面一阵沉默,最后绕过了这个话题,问她:
  “晚上几点下班?”
  林夭看了眼墙上挂的钟,不确定:“九点?”
  “我九点去接你。”
  没留给她拒绝的余地。
  林夭感觉他声音带点不对劲,不像平时:“怎么了?”
  对面笑了声,很淡:“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江嘉屹静了静,说:“见面问吧。”
  晚上九点,夜色降临已久,晚上的风越发凉。
  林夭临走时,看了眼洗手间的镜子。
  最近几天忙成狗,也累成狗,每天忙完拿了衣服就去杨塑家睡一觉,行李箱懒得抬,就丢在这了。
  她翻出一条宽松的半身裙换上,又整理一下衣衫,薄薄喷了一层香水。
  最后望了一阵镜子才转身下楼。
  *
  江嘉屹靠着车门,凝视这座伫立在老城区中的大厦,门口灯光明亮,下班的人频频推开玻璃门,唯独没有他要找的身影。
  温度越晚越低,海市是个昼夜温差大的城市,中午的闷热消失殆尽。
  他看了眼腕表,已经十点半,林夭还没下来。
  打了两次电话,没接。
  他抱着手臂继续等。
  一对情侣拥抱着走过,交谈的声音随风飘了飘,落到他耳边——
  “刚刚巷子看见了吗?”
  “看见了,要不要返回去问问她有什么需要?”
  “有点奇怪,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可是那个女孩看着不太好,我回了几次头,她都蹲在那,一动不动的。”
  “……”
  江嘉屹呼吸一瞬间停了,猛地拽住了情侣中的男生,冷了声音:“哪个巷子?”
  男生被江嘉屹的低气压唬了一跳,愣了片刻才指向不远处的阴暗角落。
  林夭蹲在地上,头发湿漉漉还往下滴水,望着潮湿的地面出了好久的神。
  巷口人来人往,繁华被黑暗格挡在外,跃不进这方小世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而来,紧接着是一道巨大的力气,把她从地上拽起。
  她把走失的意识捞回来,闻着来人身上的味道便知道是谁,她迅速低了头。
  江嘉屹强行让她把脸抬起,她挣扎,不想让他看见此时的模样。
  他用了力气,把人死死抵在墙上,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中蹦出:“别动!”
  背抵上坚硬的墙,一片冰凉,她还是不肯抬。
  “我说别动!”
  江嘉屹指尖把她脸掐红了,才看见乱糟糟的头发里露出来的脸。
  苍白一片,只有被他掐住的下巴是发红的。
  江嘉屹对上她没有感情的眼睛。
  身上多狼狈,眼底便多平静。
  没有伤,只有偶尔滴水的头发,和半干不湿的衣服,明显蹲在这许久了,衣衫都快被风吹干。
  碰到她半干的手臂,又望见她手中的手机,江嘉屹无声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靠到墙上。
  林夭拧了拧头发,平静对他笑了笑:“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遇到点事了。”
  他隐在黑暗里,巷口外斜进来的光线斜斜打在他身上,唯独照不到眉眼。
  沉默从他那边漫开来。
  似乎有什么情绪要忍不住破开。
  无法克制,也不想克制。
  “是吗?”
  他冷燥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为什么不找我?”
  “也没什么事。”
  “我问你为什么不找我!”
  他声音越压越沉,沉到了极致便带上了火气,浓烈的,恨不得烧死她的火气。
  林夭抖了抖唇角,没吭声。
  “买个照片你非要给一半钱,给你送手机,你想方设法要把钱还回来,遇到事你也不找我,那你什么时候找我?”
  他声音越提越高,最终在半空中炸开,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激烈——
  “真他妈谈了个寂寞!”
  林夭低垂了头,呼吸凝滞在鼻腔中,呼不出来也吸不进去,无端的颤抖。
  她张了张嘴,酸涩得说不出话。
  “谁弄的?”他深吸一口气,平缓了声音。
  没回应。
  他干冷地一扯嘴角:“赌钱?癌症借钱?吸/毒?”
  江嘉屹从黑暗中大步跨出来,一把按住她肩膀,力度透了衣服,在皮肤上留下红印,咬牙切齿:“是不是非要某天要我去停尸间认你的尸,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沉默、又是沉默。
  他从未如此恨绝这种无声,像卑劣的独角戏,无法得到回应。
  “我这么不可靠?”他无望地问。
  凉风簌簌吹过,微微吹动了林夭的头发的裙角,她面对他一句句的质问,似乎终于感觉到风的温度。
  冰凉的,狂烈中也隐藏了一份温柔。
  不知哪来的水滴在肩膀,又流到身体的每一次,她下意识抖了一下。
  抬起头,看着他,喉间滚了又滚,最终无助地说——
  “江嘉屹。”
  “……我好冷。”
  哀叹般的、求助般的一句话,急切而迫切地需要着什么。
  江嘉屹顿在原地。
  喉结一滚,又随着晚风消失。
  脾气几个起伏,他眼角眉梢尽是烦躁。
  对视良久,不上不下的火气最终被她空茫茫的眼神浇灭。
  江嘉屹无可奈何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
  她依旧抬着头,对他伸了伸手,虚悬在半空。
  似乎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露出脆弱和苍白,像随时随地会碎掉。
  “抱一会吧,好吗?”林夭低了声音,语调干涩而凝滞。
  他深出了口气,抬手握了她,将人一拉,刚跌进怀里,便被他扣紧了。
  她身上太凉,被晚风带走了从前的热度,像捂不热也融不掉的冰。
  江嘉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拥抱她,想给她渡一些体温,似乎无济于事,体温跟着一起流失掉了。
  他动作依旧是冷硬的,按捺着燥闷和不满,可还是问了一句:“还冷不冷?那些人有没有打你?哪里痛?”
  这句话像一根针,啪地一下戳破了久久绷紧的气球,林夭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开始决堤般涌出眼眶。
  林夭强忍了哽咽:“让我待一会,别看。”
  她再也撑不住,双手揉着他的衣襟,头顶抵着他的胸口,低垂了脸,哭得忍耐又崩溃。
  一滴滴眼泪砸到地上的水坑里,断了线似的流,天崩地裂。
  林夭太崩溃了,原本不至于这么崩溃的,毕竟她习惯了。
  可江嘉屹一来,说一句软话,她就控制不住,想哭。
  像摔倒的孩子若是没人在意,还能自己拍拍膝盖自己站起来,可要是有人轻声哄了,便瞬间脆弱起来,哭个没完没了。
  然后她才发现——
  原来一直以来自以为的坚强,其实只是因为没有人哄她。
  江嘉屹一手搂她的腰,一手不断给她擦眼泪,很轻很温柔,他把她脸捧起来,吻了吻她额头,低声道:“信我一次?把事情交给我解决,别自己撑了。”
  林夭闭上眼睛:“好。”
  “别怕欠我,我自愿的。”
  “嗯。”
  “欠了也不怕,你可以用一辈子慢慢还,我不催你。”
  “……嗯。”
  ——“乖,别哭了。”
 
 
第43章 醋意
  没被打, 被泼了水,警告了而已。
  主要是太累太无助,想躲在这个阴暗的小角落喘一下气。
  然后江嘉屹来了。
  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哭软了腿, 最后是被他背着出去的。
  “你来之前说想问我一个问题,是什么?”林夭低声问。”
  他双手稳稳拖住她的腿, 目视前方,平静道:“问过了。”
  江嘉屹没带她上车,而是沿着老旧的城区小路,踏着坑坑洼洼的路, 往夜色深处走。
  自行车从身边驶过,人来人往,耳边是吵杂的声音, 还有小家小户做饭的香味。
  他左闪右避, 慢悠悠带着她走街过巷,散步似的。
  “什么?”
  江嘉屹不疾不徐往前走,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一个接一个。
  林夭伏在他肩膀,像多年以前的那个夜晚, 只是他长高了,肩膀也宽了, 像无法撼动的山石。
  她把脸埋在他颈间,感受到他脉搏一下下的跳动,和灼热的体温。
  薄荷味清冽。
  片刻后,他说:“你到底多害怕欠我?连十五块钱都要想方设法还给我, 专门用支付宝转账,连拒收都不给机会。”
  江嘉屹想起他看见支付宝消息的时候,那又气又笑的心情, 恨不得把人逮过来按床上折腾一顿。
  忙了三四天终于有空打电话给她,结果送了台手机,她还要还个钢笔。
  恨不得在两人之间划一条三八线,分个清楚明白。
  “林夭,你活得累不累?”
  林夭垂了眼睛:“累,但是习惯了,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之前都是这样做。”
  以前谈恋爱,只有这样做,分手的时候才能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谁也不欠谁。
  即便只是欠了一点,她都会有心理负担。
  “我也不能总花你的钱,恋爱本身就应该有来有往,否则就是包养,不是恋爱了。”
  经过一家云吞店,汤底煮沸后升腾起的白雾滚出来,扑在他们身上,又被风吹散。
  气氛很平静,平静得让林夭心情跟着松了松。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江嘉屹察觉到林夭心态上的松动,趁虚而入:“继续说说你的想法。”
  林夭直说:“爱是有代价的,连父母对孩子的爱,也不是绝对无私的。”
  起码她的不是。
  “所以?”
  “所以,没有没由来的爱,总是会想从中得到些什么,不管是快乐还是一时的激情。”
  江嘉屹莫名笑了声:“这么悲观的想法,那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是因为不甘心,才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林夭实话实说:“不排除这个可能,有没有听说过白月光得到后会变成白米粒,朱砂痣得到后,会变成蚊子血?”
  他没吭声。
  她在他耳边低低说:“时间是荷尔蒙最大的敌人。”
  林夭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被风一吹就散了。
  江嘉屹终于明白她身上那种茫茫的绝望是从何而来,她这个人本身,从内到外就抱着一种悲观而理性的态度。
  不相信爱情,不相信感情,甚至连亲情都要去质疑一下。
  江嘉屹哼笑了声,指腹捏捏她的大腿:“歪理。”
  “嗯?”她望过去,看见他平静清隽的侧脸,“那你说说?”
  这是他们长久以来,关于双方价值观的第一次深入交流。
  “我见过爱了一辈子的人。”
  “谁?”
  “我母亲。”
  林夭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说起来很讽刺,但江嘉屹的母亲确确实实爱了一辈子,最后连命都丢了。
  “她也爱了我和江意禾一辈子。”他很冷静。
  “林夭,感情的事没这么容易一句话说清楚,你想一想江意禾对你的感情,你是觉得她对你有荷尔蒙的激素作用,还是对你不甘心,或者有所图谋?”
  林夭静了片刻,默认了他的说法。
  “我觉得你应该就怀疑我感情的事而道歉。”江嘉屹把她从背上放下来,她才察觉他们不知不觉走上了跨江大桥。
  深夜里,宽阔的江望不到尽头,越远越像被黑暗吞没。
  桥上的灯饰亮着,投下一片昏昏暗暗的黄。
  没由来的晚风一吹,光,似乎吹散了。
  林夭就站在江嘉屹的面前,仰头,是他深沉的眼睛,身边是飞速而过的车辆,晃着灯光,一下下驶过。
  背景在他身后,不经意地,模糊了。
  他逆着风,头发跟着飞起,凝视着她,沉默深邃。
  他说:“太侮辱我——”
  林夭忽然凑过去,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那么轻的一下,像亲出了一路燃烧的火。
  她说:“对不起。”
  江嘉屹声音卡在原地,怔了一下,气息一下子错乱了。
  然后是缓慢而惊讶的挑眉,最后压着情绪,睨着她笑得让人发痒,他仰了仰下巴:“亲嘴。”
  旁边往来的路人,影影绰绰,把他们两个隐藏在世界的角落。
  林夭拉他的衣襟,把他拉下来,主动引了脖子去亲他,结果还没碰上,就被他及时扣了腰,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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