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炼很严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演员们越来越进入状态,拍起来比刚开始的时候顺利一些。
宁泽西的戏份减少,不过晚上麻将这场戏有他。一场戏拍了要有二十遍,终于是过了。
随后清了场,剩下江澍和夏意浓。
麻将馆的主人经常不在店里,水和瓜子备着,由打麻将的人随便取,墙上贴一块二维码,自觉的会付,不自觉的,老板也不计较。
严湖拿出手机往墙上扫了下,转过去二十块,转身看还坐在牌桌旁的江虹,好一会儿都站着,没说话。
刚才牌桌上有人起哄,严湖随口反驳,却也没实实在在地澄清。
江
虹对他的意思明显,严湖一直知道,以前来看他的小姑娘多了去了,还有不少比他年纪大的故意来他这儿剪头,他宁愿晚上看着片子自己解决,也从不给人进一步的机会。
眼前这个,好像是个例外。像水也像空气,不知不觉渗透进来,让他可以和从前那样自然地呼吸,甚至心情也比以前好了。
他们刚吵过一架,从诊所回来的那天,她在旁边念叨着吸烟的坏处,他不觉得烦,可又认为自己应该是不喜欢的,两人站巷子里放狠话,然后各自掉头回去。
几天没见,她今天又过来了,牌桌上听陈西问她,她说回学校赶了趟作业,一直逃课也不行。
期间偶尔看他,偶尔又避开他的视线。
严湖走了过去,有点尴尬,“这事儿吧……是我不识好歹了,你说得对,我不……”
“没关系。”江虹腾地站了起来,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门是被风吹得关上的,是被动的,吻则是由严湖主动。
他们的对话断续进行,严湖说有时间教她打麻将,江虹说不想学,严湖却坚持,江虹说以前学过,没学会,严湖说我把你教会。
这场戏开拍之前,黎炼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说这算不上“床戏”,得是“牌桌戏”。还说,这场戏得拍得真实,真实在严湖没多久就泄了,也真实在江虹对严湖的故意嘲笑;又得拍得美,美在两人之间的互动,美在两人的无遮掩相对。
一场戏,镜头最后落在玻璃窗上,慢慢拉近,有猫跳上来,发出一声春叫。
“cut。”黎炼对拍出来的效果很是满意,甚至开玩笑说:“都想给小江写个偶像剧了,我也算是明白了现在年轻人追星的心态。”
当天涂嘉霓没有来探班,也没去了解拍摄情况,躺床上睡不着,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确认没消息,再关上。
过了很久,才渐渐有了睡意,朦胧中听见外头似有车子开进巷子,她猛地惊醒,鞋来不及穿,几步跑过去开窗户。
几步之间,涂嘉霓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等推开窗,见院子外有人从车上下来,她又不太意外。
不知为什么,她忽地有了动作,忙退回去重新躺下,迅速确认一眼时间,见凌晨三点半,心说
竟然拍了这么久,又忙把手机放回,闭上眼。
她平复着心跳,在江澍进门前翻了个身。
她听见江澍一路开灯关灯,进屋把床头灯开上后又退出去关了楼道的灯,再是很轻的一声——他关上了门。
她感受到他靠得越来越近,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沐浴露香也越来越明显,钻进她鼻子。
身后一凹陷,江澍掀被子躺了上来,随后靠近她,搂住她腰。
吻是从后脖颈延伸过来的,一寸一寸挨着,他像是故意的,每一下都亲出声音。涂嘉霓极力忍着不出声,直到听他笑着开口:“我都看见你了。”
涂嘉霓一秒破功,眯着眼笑开,随后就被他扳回去,来不及说话,吻落到了她唇上。
江澍压到她身上,手已经在褪她衣服。
她故意躲开,找空隙问:“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他埋头亲她好一会儿,说:“不知道。”
涂嘉霓笑,“腿不听话?”
两人已经赤.裸以对,都不急着继续,江澍睁眼看她,吻再次落过去之前,贴着她耳朵,说:“就是想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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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更新:2020-11-05 14:24:30
两个小时后, 外头已天光大亮。
涂嘉霓没能合眼,她终究还是好奇,两人交缠时, 她问他拍戏时的细节,江澍不愿意回想,闭口不谈。
已经是最热的天,他快速冲一个澡, 出来时涂嘉霓已经眯上眼,像是睡着了。他看一眼时间,还可以多待十来分钟, 又睡了回去。
她身上还有汗,他也侧身抱住她, 就着从窗帘缝里漏出的光线看她轮廓, 看几眼,又像昨晚那样, 贴了她后脖颈, 一寸一寸亲。
其实涂嘉霓也和昨晚一样,没睡着。放在身前的手往后搭,身后的人就不动了。
只静止两秒, 他又覆身过去,捧住她脸,一下下亲。□□已经交付在了刚才的奋力动作当中, 剔除欲, 眼下只剩一份情。
两人缓慢接吻,鼻子碰着鼻子,互相传递温热。
一会儿分开,涂嘉霓咽了咽喉咙才开口:“应该要不了多久, 就能经常过去看你了。”
APP上已经在办理离职,亏得她先前不够卖力工作,领导口头挽留两句,最后说半个月后就能走。
这对涂嘉霓和江澍来说,都算是好消息。
半月时间,不长不短,恰好让剧组拍完跳过的场次。
涂嘉霓时隔半月去片场,江澍刚拍完第二场床戏。
两次身体交流后,严湖和江虹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与此同时,江虹的期末作业到了上交的时间。
原定的计划被打乱,这段时间她并没有好好构思主题,撇下相机里拍下的严湖,用了之前积累下的素材,剪一剪修一修,交了上去。
笔记本架在柜台上,严湖就在她身后的凳子上躺着,斜眼看到里面的影像,问她拍的什么。
“童真。”江虹回。
她从学摄影开始,愿望就是当一个儿童摄影师,几个硬盘里充斥的,是来自各个地方处在各个年龄段的小孩。高中时候她还经营一个约拍号,微博粉丝数过了万,现在她也偶尔会发一些照片上去。
光说没有信服力,她把电脑里一些照片点开给严湖看,严湖看了几眼,又注意到柜台上她带来的新相机,或许也不能说新,只是这是她第一次带过来。
江虹指着“SONY”的标志告诉他,“有个词叫有‘
索’顾虑——索尼贵嘛,买的时候会有顾虑。”
晚上他们躺在楼上闷热的房间里,江虹趴他裸露的胸膛上,摸着他脸说:“还有个词,叫贪裁好摄,这在我们班上是夸人的。”
他们交往渐深,江虹说起摄影的时候就多一些,摄像机挨近了对准他的脸,说这是“八厘米”,除他的脸之外,其他都变得模糊,如同人与人的距离关系。
有时候来理发的人态度不好,江虹偷偷把相机对准了拍,等人走了,她又对准严湖,边拍边解释:“对待坏人,你得睁大你的眼睛,精准曝光,重复观察,高感高速连拍,小光圈多重点测光曝光——好,现在我记下你这个人的嘴脸了,”她把相机移开,“你猜最后该干些什么?”
严湖听不太明白,想起那句“贪裁好摄”,“PS?”
江虹摆手,“删除,或者格式化,坏人还放在心上干啥呀?”
听着还有几分人生哲学在里头。
她爱说摄影,严湖听不明白,也还是愿意听,只因为她说的时候,眼睛里是发光的。
“你为什么喜欢摄影?”严湖问她。
江虹没有回答,第二天拿来一张照片,上面一条标语——
“Life is like photography,we use the negatives to develop.”
(生活就像摄影,都用负面发展自己)
“这是我去斯里兰卡拍到的,negative是负面,是消极,在摄影术语里面又是底片的意思,develop是发展,也是冲片的意思,一语双关。”
“它让我更愿意去观察和体会生活。”
——这就是我喜欢摄影的原因。
严湖一时没说话,江虹往他旁边的木凳上坐,“你另外一个房间里,也装着你的底片么?”
严湖的手边有烟和打火机,旁边还有一杯水。
他拿起了水。
确切地说,是江澍拿起了水。
“cut——”黎炼出声,对面江澍放下水看了过来,他便招了招手,“小江状态不对,”等人走过来,开始讲戏:“烟和水,按照严湖的惯常选择来说,是会拿水的么?还有个问题,江虹问起严湖他的梦想的时候,严湖该做出什么反应?他是一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人,但仍然有些偏执,反而将不是他的一面露了出来,是在做什么?是对自己的否定。他有梦想,但某种程度他是懦弱的,
也没有经济来支撑他的爱好,所以他在听到江虹可以真正朝着自己梦想走的时候,他的心里并不只是悲伤,也并不只是对爱人的支持,还有种种的不甘,对江虹羡慕甚至是嫉妒。”
“纵然他习惯了掩饰,但也不是一个完全无动于衷的人,那是他的爱好,是支撑他走下来的东西。”
江澍细细听着,试图听下来,却频频走神,好在这些先前在剧本研读的时候就讨论过一些,他能抓住些感觉。
回去拍下一条的时候,他迟疑两秒,看向了摄影师的后头,那里站着今天刚过来的涂嘉霓,旁边是和她并肩而立的叶理清。
工作人员人手一杯饮料和一份小零食,不知是谁买的单。
江澍驻足两秒,在涂嘉霓冲他笑之前,回身朝夏意浓走了过去。
又拍了四条,黎炼才满意了。
午饭也不再是盒饭,几辆餐车停在巷子里,有提前打包好的,也供现场选择,相比平常是美味佳肴。
众人笑着攀谈时,江澍拿了一盒独自蹲在墙角吃,乍看过去,像是严湖从镜头后走了出来。
他大口大口扒着,吃两口又反应过来,他得继续节食才对。嘴里的菜立即食之无味,他慢下动作,视线里有人走了过来。
以为只是经过,却是在他旁边一停,随后俯身蹲在了他身侧。
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周围还有不少人,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起来。
涂嘉霓先回头,低头送一筷子青菜到嘴里,等吃干净了再看过去,江澍仍看着她,刚才若是慌,现在就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一味盯着她,也不在意其他还在场的人。
“状态不好?”涂嘉霓语气平常,自然得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编剧在尽职尽责地安慰一个找不到状态的演员。
像是知道他不会回答,接着问:“我来,还是影响你了?”
江澍摇了摇头,可并不果断,像在撒谎。
涂嘉霓看着他一时没说话,低头夹起一块排骨送到他饭盒里,“下午要去奶奶那儿,明天再来看你。”
她这么旁若无人,江澍心情不可控制地好了起来,节食暂时靠后,他夹起排骨送进嘴里,冲她点了头。
两人都没再吃多少,一齐起身去丢饭盒,垃圾桶在拐
角,江澍伸手扔出去,还没收回来,被她给拉住了。
旁边还有一条巷子,江澍被带着往里走,一路往前,中途停下,拐进鲜少人出入的过道。
两边都是砖墙,涂嘉霓回头看他,他竟站着不动,只是静静看她。
涂嘉霓抬手看表,“待会儿我就得走了。”
半月没见,这时候应该有亲吻和拥抱。
涂嘉霓伸手拉他衣角,仍不见他有动作,只好自己往前,踮脚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脚跟落地,她脸上还带着笑,“我走了。”
手一松,还没走出去,手臂又被他拉住,抬头一瞬间,他已经亲下来。
一个绵长又带着些焦躁的吻。
随后,两人又一齐出去,转角处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江澍停下几秒,见涂嘉霓朝着叶理清的车走过去,又立即回头往片场处走。
天有些阴沉了,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小雨,也不知能不能顺利拍摄。
但涂嘉霓说了明天一定会来,还说:“可能你还需要给我准备一套睡衣。”
她知道他心情不佳,故意用了开玩笑的语气,江澍应一声,到底还是笑了出来。
涂嘉霓没有食言,同样没有食言的,还有天气预报。
雨在下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电影里几乎没有雨,虽可以拍室内戏,打光也不是难题,黎炼却忽然挥手,说今日不拍了。
“嘉霓和理清难得有了空,咱们也很久没一起看电影,天公作美,替咱们找好借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于是,酒店大厅里临时布置了投影仪和幕布,没关门,想看的都能挤过去看。观众或站或坐,看着很是热闹。
影片是玩游戏选出来的,夏意浓举着手说:“就看伊朗那部吧。”
《天堂的颜色》,讲的是一个有视力障碍的孩子的故事,结局令人心痛,哭倒半数观众。
涂嘉霓没看结尾部分,故意和黎炼说些话,转移了注意力。听见不少吸鼻子的声音,她想着出去看看雨,正要站起来,斜后方的人先了一步。
眼见背影渐行渐远,涂嘉霓皱起眉,跟黎炼说一句,不动声色跟了过去。
江澍直接回了房间,来给涂嘉霓开门的时候,俨然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可涂嘉霓仍看到他红了的眼眶,头
发上还有水,显然是刚洗过脸。
她不谈那部电影,拉了他坐到窗户边,窗外雨大了起来,一下一下敲着玻璃。她不擅长安慰人,好不容易想出一句,江澍却先开了口。
“我没看过这部电影。”他低着头,紧握她的手,“也没想到结局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