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她忽然跑入白潜玉的怀中。
白潜玉僵了僵,抬手环住她。
此事确实怨不得她,她孤苦无依,没能力做任何选择,怨也怨他没先武昭王府的人一步找到她。
怨他在那么多年里,不够上心。
童落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越发难过到撕心裂肺。
她就知道会这样。
就算塞辛乐骗了他,他也会原谅。
她缓缓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越过他们离去。
她一直什么都知道,知道玉哥哥之所以带着她,是因为她和塞辛乐长得像,也知道十多年来,他总透过她找塞辛乐的影子。
虽如此,他也确实只当她为妹妹。
她连妹妹这个身份,也是拖塞辛乐的福才得来的。
瞧瞧,她输得多彻底。
当年把塞辛乐逼走,她就从未想过再让对方回来,可最终,她还是被玉哥哥逼疯了,逼得竟然把塞辛乐还给他。
那她呢?
坚持了十几年的感情,她又该怎么办?
随着她的渐行渐远,白潜玉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他抿着唇,未说其他。
他怀中的塞辛乐,一直在委屈地哭。
柳织织目睹童落顶着一张苍白地脸呆呆的从她面前走过,心口的半颗心不由跟着揪痛起来。
她再看向抱在一起的白潜玉和塞辛乐。
垃圾。
她不由暗骂了句。
这个塞辛乐浑身透着一股白莲花气息,哪里比得上童落?
她抽出被唐离牵着的手,朝童落追去。
白潜玉收回目光,轻抚着塞辛乐的背部:“别哭了。”
她死而复生,他是欣喜的。
看了一场戏,唐离始终面不改色,他只再瞧了瞧这对旧情人,淡声吩咐:“记得将玄破灵剑还给薛雁南。”
白潜玉早知唐离他们在,他应了声:“嗯。”
他现在没心情过问唐离身上的事。
唐离负起手,朝柳织织离开的方向不徐不疾地跟去。
因为惜风楼的这个据点不算大,柳织织走在童落身后,不一会就跟着一起踏上外面的小道。
她试着唤了句:“童落?”
童落未应。
柳织织不知道童落对白潜玉的感情有多深,单是从对方这表现来看,她就能估量到对方究竟有多绝望。
十几年的感情,肯定是她难以想象的。
她想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
她便一路琢磨着安慰的话,未想忽然无意见到童落的身下在滴血,同时,童落再难坚持地倒在地上。
她惊住:“童落!”
她立即上前将童落揽在怀里。
不过一会的功夫,童落的脸上已无半点血色。
她半睁着眼:“我怎么了?”
她的肚子好痛。
柳织织根本不用去猜,只马上道:“你怀孕了,你要小产。”
怀孕?
小产?
童落闻言呆了呆,便无力道:“救……救我的孩子。”
这是她和玉哥哥的孩子。
她没想到,她既然会有身孕。
柳织织也是慌得不行,同是怀孕的人,见到这种事情,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小脸亦跟着白下。
她抬眸见到步来的唐离,马上唤了声:“唐离。”
唐离步近,未说话。
柳织织便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救她!”
唐离未动。
柳织织催促:“唐离!”
他做人的时候,本就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如今又是真神,他若出手,童落和孩子肯定能好好的。
但唐离道:“我不能救这个孩子。”
柳织织不解:“为什么?”
唐离平静地说道:“我不能插手凡间的事,这个孩子注定不会存在。”
柳织织怔住:“什么?”
“由她去,别管。”
“……”
柳织织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明明看到童落要小产,也明明有能力相救,唐离却让她别管这事。
因为他若救了,便有违天道?
她呆了呆,仍是道:“唐离,你救救她。”
她不是他,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唐离摇头。
柳织织看着他,不由想起那日在清河仙岛时,那个分.身行使所谓的天道来办事时,也是这个样子。
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天道,只有规矩。
柳织织生气了:“唐离!”
唐离不为所动。
柳织织便道:“违反天道的事情,你做得还少吗?”
难道差这一件?
柳织织终归不是别人,唐离不得不解释:“过去的事情,是我的错,但我不能因此无止境地错下去。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惨剧在发生,那都是命数,我若都去插手,那便乱了。”
柳织织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明白这些。
她道:“可童落是我们身边的人。”
唐离道:“但对我来说,她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我如今已回到原来的位置,便要谨守原来的本分。”
他铁面无情的样子,不动丝毫。
“你……”
柳织织忽然不想跟他说话。
她看了看童落身.下越流越多的血,明显已是容不下再磨.蹭。
唐离不救,她救。
她立即抱起童落,施法消失。
第085章
柳织织火急火燎地抱着童落进入镇中的一家医馆, 大夫来不及惊讶柳织织竟有那般大的力气横抱另一位姑娘,便见到童落身下都是血,他马上领着她们进入后院的房间,赶紧给童落看情况。
柳织织立在旁边, 急问:“怎么样?”
大夫摇头叹气:“晚了。”
柳织织的眼睛睁大, 她看向意识不清的童落。
大夫道:“就算早来一刻, 也是晚了。”
柳织织闻言, 便想起童落在和白潜玉纠缠时, 就已是不对劲, 当时她还以为童落是太过于难过的缘故。
所以童落流产的迹象早就开始了?
因为刺激过大?
她见大夫要出去, 马上又道:“大夫, 孩子没了?”
是晚了, 还是已经没了?
大夫道:“没了。”
母体都已是这样的情况, 腹中孩子又怎么可能还在?
大夫再摇了摇头,离开房间。
许是因他的嘱咐, 后来进来一位看起来很老道的妇人,妇人端着盆水, 过来给童落收拾后面的事。
童落在呢喃着:“孩子……”
柳织织看了看童落, 再看了看盆中的血水,下意识抚向自己的肚子。
作为孕妇的她,着实看不过去。
她见童落的衣服上都是血,便离开去买衣服。
她如今能自如地操控自己的法术,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她就拿了身干净的衣服过来,在妇人离开后,给童落换上。
后续的事都妥当没多久,童落就悠悠睁开了眼。
她看着床顶, 未吱声。
柳织织瞧着童落的神情,知道就算意识不清,童落也已经听到大夫的话,何况童落肯定能感应到孩子不在。
但童落不吵不闹,反令人担忧。
柳织织坐在床边,轻唤着:“童落?”
童落未给反应。
柳织织见童落这样,真怕对方想不开,便在琢磨了措辞后,说道:“既然白潜玉有了那个女人,孩子没了就没了吧,你还有大好的年华,以后肯定能遇到好姻缘,有你们共同的孩子。”
话虽这么说,她却觉得心虚。
因为这是古代,而童落已经二十一岁了。
何况在古代清白很重要。
她不知道生长在古代的童落,能不能赞同她的观点。
可童落仍不给反应。
柳织织拉过童落的手拍了拍,从未见到过这种情况的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在她自己的世界时,她也只是刚入社会的大学生,真没有处理重要事情的经验。
她张了张嘴,无措得很。
后来她见这个房间设施不如何,干脆再抱起童落离去。
因着如今天冷,而童落是坐小月子,马虎不得,她朝大夫打探了镇上最好的客栈,估摸好了距离,施法瞬间过去。
要了两间上等房,她安顿好童落。
她见童落已闭眼歇息,叹着气给其掖了掖被子。
她拿过大夫开的药步出房间,便见到负手立在隔壁房间门口护栏边的唐离,唐离闻声,转头看向她。
她哼了声,便唤来小二,把药给了对方去煎。
她无视唐离,进了隔壁房间。
她正欲直接把门关上,唐离挤进去抱住她,用脚把门踢上。
柳织织挣扎:“滚开!”
唐离垂头厮.磨着她的耳根:“别闹。”
柳织织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唐离作为天道之主,行事有自己的原则,她没什么好与他争执的。
可她就是忍不住心生怨气。
就算是有原因,他们也确实在对身边人所遭的劫袖手不管。
何况是一个孩子没了。
她同作为孕妇,真做不到平静。
瞧瞧童落的样子,真的太惨。
柳织织推了唐离一阵,没推开,便冷问:“之前在清河仙岛,你的分.身所说的话可是真的?我与这身体的原主是互换身体,我们已经换不回来,而我作为天道之外的存在,应该摧毁?”
唐离打横抱着她去到桌旁坐下,就如此揽着她,给她倒茶。
他将茶递给她,被她挥开,茶杯摔碎。
唐离看向地上的碎杯,发觉这丫头自从有心后,情绪越来越大,也不知有几分是受怀孕的影响。
他环紧抚着她的背:“是真的。”
柳织织又问:“那你还留着我做什么?不怕有违天道?”
她又在赌气。
唐离很清楚。
他叹道:“但你的腹中是下一任天道之主,暂时不用死,不过你不一样,就算你没怀这个孩子,我也不会让你死,之于我来说,这整个世界都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那芸芸众生如何跟你比?只要能护住你,别说有违天道,就算毁灭这个世界,也无妨。”
所谓的天道,他不会用在她身上。
柳织织垂眸,说白了,她就走后门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庆幸,还是该觉得讽刺。
反正她如何想都不对。
唐离啄了啄她的额头,又道:“不过,你的事情,与童落的事情,意义根本不一样,天道之外的存在之所以要被毁掉,根本原因是为了防止其干扰天道中正常的一切,而一个世界的运行主体是凡间,只要你不干涉凡间的事,便不是不可以被网开一面。”
柳织织眸色微动,仍没说话。
唐离哄道:“别生气,也别自责,好不好?”
柳织织埋入他怀中:“我就是不高兴。”
唐离继续抚着她的背。
两人沉默了会,他忽然道:“下雪了。”
下雪了?
柳织织转头,果然看到窗外下起鹅毛大的雪。
她正欲起身,唐离将她摁住。
他仍横抱着她,站起往窗边走去,与此同时,屋里的躺椅自动移到窗边,他抱着她坐下。
柳织织问他:“为何不放我下来?”
唐离的手落在她的腹部:“你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他。”
柳织织闻言,马上不敢乱动。
她就如此窝在唐离暖烘烘的怀中,看着窗外的雪。
如今是寒冷的腊月,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场雪,她却因为是妖的缘故,几乎感觉不到冷。
她用脑袋蹭了蹭唐离的脖颈,情绪低落。
她爱看雪,却仍觉不得劲。
她在想,唐离生来就执掌天道,如此铁面无情地过了千万年,他的行事准则是根深蒂固的,也不容冒犯的。
她作为他的妻子,就该配合他,不给他添乱吧?
否则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侧?
何况下一任天道之主是她的孩子,她作为母亲,更该自觉。
看来以后,她也得克制着不插手凡间的事。
思及此,她抬手环住唐离的脖颈。
唐离问她:“还在不高兴?”
她点头。
唐离与她讲道理:“你我以后都会无止境地活下去,见识到的事情会越来越多,总会习惯的。”
她又点头。
最主要的事,还是因为童落不是别人。
唐离道:“看雪吧!”
柳织织便转头又看向窗外。
雪很大,大得柳织织不由心痒地由唐离怀里起身,伸手去接雪。
唐离便也跟着站起,由后环着她。
他低头闻着她身上的气息,眸中露出痴迷之色。
这就是幸福的滋味。
这日,唐离便一直在陪柳织织看雪,看着看着,两人又坐回躺椅上,因着午后来临,柳织织又有困意。
她在唐离怀中嘀咕:“为何我的作息,与别人不一样?”
之前她没想到要问师父,现在忽然想起这事。
唐离道:“你体内的妖族血脉已觉醒,其作用便会一直存在,许遥风所说的那只莲花精,其实就是朵睡莲。”
睡莲?
柳织织诧异,原来如此。
据她所知,睡莲的花瓣就是午后闭合,凌晨盛开。她倒没想到,自己的作息,就是睡莲的基本习性。
不是什么大事,她又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