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最怕的就是给人取名字了。
“青阳,来,叫爹。”
青阳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好奇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马氏笑道:“儿子还不认得你呢。”
史鼎道:“没事,过一段熟悉了就好了。”
一家四口正在共叙天伦,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史鼎拧着眉头,对胡三家的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胡三家的隐隐听见“老爷”、“孩子”、“太太狠心”等只言片语,便猜到了这来闹腾的,必然是陈姨娘。
陈姨娘就是那个和马氏前后脚怀孕的通房。只是她自己没福,孩子没保住,马氏为了安抚她,给她了个姨娘的名分。
只陈姨娘受人挑拨,一心认为是马氏见不得她与自己前后脚怀孕,让她害了她的胎。
马氏一个正房太太,岂会自降身份和一个妾室理论?
她根本就不在意,陈姨娘一作妖,她就直接给禁足了。只是不知,陈姨娘怎么会赶巧在今天闹这么一出?
却说胡三家的得了令,出了堂屋,便看见陈姨娘在垂花拱门处和两个婆子拉拉扯扯。
她板着脸上前,喝了一句:“成何体统?”
几人都是一惊,两个婆子连忙松了手,陈姨娘骤然失重,不由得一个踉跄。
“陈姨娘,你的规矩呢?竟敢在太太院子里撒野。”胡三家的板着脸呵斥。
陈姨娘脸色一白,显然是想起了马氏的厉害。
可是很快,她便恢复了神色,绕开胡三家的就往里面创。
“我要见老爷,我要让老爷给我做主!”
然后,她便再次叫嚷道:“老爷,老爷,您可要为咱们可怜的孩儿做主啊。老爷,太太好狠的心肠呐,那可是个成了形的男胎呀。”
胡三家的急忙道:“快,抓住她,别让她扰了老爷和太太的兴致。”
两个婆子急忙扑上前去,把陈姨娘按住了。
可史鼎和马氏已经被惊动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史鼎粗犷的声音在院中回荡。
“老爷,老爷,您可要给妾身做主啊。”陈姨娘大喜过望,用力挣扎,“你们这两个老货,快放开我!”
她自认是半个主子,再加上老爷在场,这两个婆子应该有所顾忌。
可她却忘了,这两人是太太院子里的,自然是听太太的。
只听马氏道:“堵了她的嘴。”
然后,其中一个婆子就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儿沾着汗味儿的帕子,直接团吧团吧,塞进了陈姨娘嘴里。
“唔唔唔……”陈姨娘不能说话了。
马氏道:“妾正要和老爷说呢。老爷走后不久,陈氏也诊出了有胎。只是她东小心西小心的,整日里疑神疑鬼,生生把自己的胎给弄没了。”
“唔唔唔……”
陈氏拼命摇头,想说:不是的,是太太害的,是太太害了我的孩子。
可是,她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史鼎皱着眉头,看了陈姨娘一眼,对胡三家的道:“把她带下去。”
——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允许妾室挑衅正室的。
他是个武将,日后大半的时间都会在军营里度过,家里的一切都由马氏操持。若是妾室不老实,不但马氏烦心,对她们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至于那个无缘的孩子,他自会让人暗中调查的。
“老爷。”马氏有些忐忑地看着史鼎。
史鼎朝她笑了笑,道:“我看青阳困了,咱们回去吧。”
马氏笑了。
第317章 史鼐(五十六)
史鼐怎么看都觉得, 他弟弟心事重重的。
这让他觉得很是惊奇:这傻弟弟居然也会藏心事了!
行吧,就让他看看,傻弟弟的心事究竟能藏多久吧。
于是,史鼐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现, 亲手给弟弟倒了一杯碧螺春, “来尝尝, 今年新出的碧螺春。”
“哦。”史鼎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就被这茶香给勾的回了神儿,“嗯?二哥这茶哪来的?跟咱们平常买的不一样。”
“那是自然。”史鼐得意的笑,“这可是头茬的尖儿货。”
史鼎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你这儿还多不多, 给我匀点儿。”
“行。”史鼐痛快地答应了, “等你走的时候, 让你嫂子给你包上半斤。”
史鼎震惊了:他二哥啥时候这么大方了?他本来就准备讹二两的。
“二哥。”
“嗯?”
“你实话告诉我吧, 这茶你究竟是多少钱买的?”
他有一种预感, 这茶的价格必定是超乎他想象的低。
就听史鼐云淡风轻地开口:“哦, 没花钱, 太孙赏的。”
史鼎:“……”
——我就知道,二哥这抠病是不可能治好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史鼐看了他一眼, 见他似乎已经没有烦恼了, 不禁挑了挑眉, 心道:多大个人了, 怎么还是小儿心性?一会儿恼一会儿好的。
但他并没有多嘴, 而是问起了史鼎在北疆时的事, “你在北边的时候,可有人刁难你?”
史鼎哈哈笑道:“有二哥在户部,谁敢刁难我?”
“那就好。”史鼐放心地笑了笑, 暗道:果然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遥想上辈子的时候,他就有个空头爵位,他们兄弟二人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不算,还要时不时被妒忌他们的出身,却又幸灾乐祸他们家道中落的人奚落刁难。
只听史鼎道:“牛大将军很是照顾我,还有王家的王子腾,在战场还救了我一回。”
史鼐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怎么回事?”
“二哥别担心,我没事。”史鼎不在意地笑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那一回,我正好和王子腾一起去追击瓦剌残部,一支流矢朝我射过来,王子腾赶巧帮我挡开了。”
史鼐蹙眉:“你确定是巧合?”
不是他要小人之心,而是王家的人,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
史鼎道:“兄长的意思我明白。事后,我让人查了,确实是意外。”
对于自家的斥候,史鼐还是很相信的。
他点了点,说:“既然如此,这个人情,咱们得还。”
史鼎忙道:“这个二哥就不用操心了,日后我自会还他。”
他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让二哥事事替他周全,脸皮再厚也臊得慌。
看出弟弟的心思,史鼐欣慰于弟弟终于长大了,但却是摇了摇头,“王子腾好歹也是王家的家主,且我观圣人有重用他的意思,你还,不够份量。再则,我还有别的打算。”
王家在市舶司经营数代,在王子腾的大哥王子服早逝之后不久,朝廷便下令禁海。
因此,若论对海上航行的了解,朝中少有人能比得上王子腾。
见自家哥哥不似说笑,史鼎便点了点头,“如此,便麻烦二哥了。”
“你我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史鼎咧嘴一笑,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二哥,几是想和王家结盟吗?”
史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我准备想法子把你弄到南方水军里去。”
“水军?”史鼎皱起了眉头,不乐意地说,“水军有什么意思?而且,我也没学会打水战呐。”
“正是没有学过,才让你先过去学学。你放心,此事我也会与王子腾提一提。若是他也有意到水军中发展,你二人可以相互照应。”
听他的话音儿,水军日后怕是会有大用。史鼎立时来了精神,身子微微前倾,有些急切地问:“二哥,南边将有战事?”
史鼐瞥了他一眼,也没卖关子,淡淡道:“南边的茜香国早不安分了。如今朝廷收拾完了北边瓦剌,休养几年,肯定会收拾茜香国的。”
前世的时候,茜香国甚至没有等到大夏去收拾他们,便先下手为强了。南安郡王战败被俘,还私自与敌国和亲,才换了他回来。
那个时候,朝中正逢二日争辉,无暇顾及,这才让南安郡王蒙混过关,逃过一劫。
若是这一次,南安郡王还敢故技重施……
哼哼,圣人肯定会让他们一家子都死得很有节奏感。
而且,前世在六皇子胜出之后,虽然再次派兵,打败了茜香国。但是一没要他们的国土,二没要赔偿,只是收到了一封降书而已。
那个时候,史鼐有的还是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的固有思维,虽然身为武将觉得有些憋屈,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如今的史鼐,经过了八百年后的常识洗礼,再想想朝廷的做法,简直是痛心疾首地想要爆粗口。
——特么的,这不就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嘛!
因此,这一次,从北疆战事爆发的时候,史鼐已经开始为南方的海域做出了规划。
首先,茜香国什么的,是一定要灭了的。“属国”什么的,哪有“属地”听着顺耳?
灭掉了茜香国之后,可以将之作为一个中转站,便于日后的海军修整和往来货船的调配管理。
至于如何说服朝中那群老古板……
相信在绝对的利益摆到面前的时候,不动心的不是圣人,就是别有用心。
比如:见不得别人好,妒忌别人比自己的成就高。
这一类人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过,对付他们,史鼐连脑子都不用动。
呵呵哒,经济制裁了解一下?
他可是户部尚书,手里卡着六部所有的预算。他们要是敢给史鼐撂蹶子,史鼐就敢让他们苦哈哈、紧巴巴,好好的忆苦思甜一番。
但如今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不过提早一些慢慢布局,还是很有必要的。
兄弟二人说完了正事,史鼎终于憋不住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二哥,我屋里陈姨娘的事,你知道吗?”
史鼐懵了一下,随即便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屋里的人,我怎么会知道?”
——他是那种管到弟弟房里的不正经大伯子吗?
“不……不是,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史鼎急忙解释,“这不是陈氏滑胎了吗?我那时候不在家,就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史鼐这才消了怒色,但还是皱着眉头,不赞同地看着自家弟弟:“既然是后宅的事,你只管问弟妹不就是了吗?问我做什么?”
史鼎砸了下嘴,颇为苦恼抓了抓头发,“可是,陈氏说,她的孩子,是我家太太给弄掉的。”
“你信了?”史鼐眉头上的结打的更紧了。
“自……自然是没有的。”
这句话,史鼎说的有些心虚。要说真的一点儿怀疑都没有,那也不可能。但马氏十分坦荡,又让史鼎生不出怀疑的心思。
他倒是私底下派人去查了,但这不是还没有结果吗?
在史鼎心里,他二哥近乎无所不能。小时候都能在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让大哥吃闷亏。长大了更是一跃便位极人臣,不到三年,就做到了别人三十年也不一定能爬到的位置。
所以,他遇到了棘手的事,下意识地就来问他二哥了。
史鼐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他都坐立难安了,才语重心长地开口:“老三呐,哥哥今日就教你个道理:妾室,乃是乱家之源!”
“二哥说的也太严重了吧,不过几个弱女子而已。再说了,她们的卖身契都在太太手里呢,哪里能翻得出花儿来?”史鼎很是不以为意。
史鼐轻笑了一声:“区区一个陈氏,就已经让你失了方寸了。若是再来一个、两个、三个空投五个呢?”
史鼎不服,“我怎么就失了方寸了?我不就是想弄清楚,陈氏的那胎究竟是怎么没的吗?”
史鼐反问道:“那你日后是顾得上公事呀,还是顾得上后宅之事?”
“自然是公事要紧。”这一点儿,史鼎还是很拎得清的。
史鼐正色道:“可是,你的后宅之事,已经牵扯到你的精力了。”
“我……”
史鼎哑口无言。
其实,史鼐前世的时候,也跟史鼎差不多的向想法,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有几个美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如今经过系统仙的教育,他不是幡然悔悟,端正态度了嘛。
所以,他就很是心安理得的教起了弟弟做人。
当然了,他也不是纯粹应为系统。实在是这辈子,他尝到了没有妾室的好处。
——屋里没有妾室,便避免了后宅的争斗,他也不用为妻妾断官司。这样,他就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正事当中去,效率自然比别人高,什么事也都做得比别人好。
再则,上辈子无论他是风光还是落魄,妻子严氏都和他不离不弃。
那时候他任的是武职,因不愿做那些喝兵血的事,根本没有多少油水。家里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全靠严氏精打细算。
饶是如此,严氏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上辈子之所以死的那么安心,除了圣人给了他定心丸之外,就是知道,有严氏看着,他的子孙们,出不了差错。
所以,尽管严氏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他却从来不她说重话。但凡有妾室敢挑衅严氏,他也是无条件地站在严氏这边的。
或许是底气足的缘故,严氏对庶出的几个子女也并不严苛,该怎么教养,就怎么教养,只是不许他们压过嫡出的。